茶馆里表面看着热闹,实则赊欠较多,兵国的帐本上面记得密密麻麻,有时还难免会有疏漏,因频繁翻动纸张边角都已磨烂破损。
要帐是个吃力活,遇上懂礼之人会远许日子近把钱,遇上个别蛮横无礼恃强耍歪之人,只是徒添烦恼。
比我年纪稍长的木英姐,脸型干毅,留着齐耳短发,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常年叼着根劣质香烟,指头因烟雾熏染泛黄。她耸着肩一步三摇地走路,头仿佛是另外搁置上去的,嗓音粗重,十足一副男人相。她频繁出入茶馆却总是囊中羞涩,每次不曾招呼便恬不知耻的上桌打牌,无一例外地会吆喝着让我送钱。
一日,她又上了桌扯着嗓子喊道:“玉婶娘拿钱来。”闻听她的声音我尤其嫌恶,故意装着没听见继续忙活。
她一声高过一声地喊,我依旧埋头做事。她怒气冲冲地下了桌子找到我一通呵斥道:“你开牌场我来捧场你还不高兴,你这么搞么意思呢,差你两个钱不还了?”
“我的姐姐,你从来就只在拿钱没还过,赢了您装进荷包笑呵呵地回去了,输了是我的,我的家底您不是不清楚,只吃得起补药吃不起泄药,服伺您们桌上椅下腿都跑断我为的是钱啦。”我一脸苦楚地说。
“我说过不还给你了吗?到时侯一起结帐啦。”她还强词夺理道。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今日对不起您了。”我干脆地拒绝了她。
她见我态度坚决怒瞪了我一眼狠狠啐了口痰在地上,复转回去抓了几块麻将骂骂咧咧着离去。
次日正午,阳光肆意渲泄着怒火,似乎一点火整个世界即会燃烧,河床静卧通体冒汗,树木荒草也饱受蹂躏,因无力抗拒愤怒得一动懒得动。
忽然一阵兵荒马乱般嘈杂的脚步声直奔茶馆而来,一股旋风裹着热浪冲进了屋内,三个气势汹汹的毛头小伙瞪着腥红的双眼不由分说地端了包子蒸格奋力朝门口抛去,连同簸箕里刚出笼的包子,霎时间白色的生的熟的包子散落一地。
有的包子裹了煤灰和尘土沙砾在身上,如同身上长了许多瘊子;有的滚进污水里洗了个澡,变得面目全非;有的钻进草丛里借草掩蔽,压着蚂蚁也被蚂蚁驮着;有的死气沓沓地趴在地上,被人或牲畜一脚踩得塌瘪。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血脉贲张,泪水沿着脸颊无声的滑落,嘴唇哆嗦半天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那三个年轻人是木英的儿子,个个身壮体硕,他们是替母报仇来了,我头一次感受到了没生儿子的缺憾,那种硬生生的绝望。
他们带着胜利的微笑离去,我站在那里一脸平静地目送他们离去……有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人敢怒不敢言,还不乏有人幸灾乐祸。
侄辈小山与木英如出一辙,屡次酒足饭饱之后杨树不认得柳树借故溜走,我也曾怒斥过他,只见他在人群里诡秘地笑了,我捕获到他的笑容横了一眼,他的笑容便像熄灯一样快。
几日后的一晚午夜,茶馆里人们陆续散去,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睡床走去,正宽衣解带,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呯呯呯,开门,喝酒!”“呯呯呯,开门,喝酒!”
我与乒国同时听出了那是混混小张的声音,本就怀着满腔怒火的我决定豁出去了,拾了把斧子在手上站到左手门旁,同时努嘴示意兵国拿了根门杠站在右边门旁。
我强装镇定地喊话门外。
“哪个?我们睡了。”
“我小张,肚子饿了想喝点酒。”
“没酒喝了,时侯也不早了,我们三点钟就要起来做包子的。”
“老姐啊,肚子实在饿了,又不是不给钱。”
“你保证喝了给钱?”
“保证!”
我们慢慢拉开了门,中间留出了仅容一个人进来的空隙,屏息凝神静等他钻。
来人走进了屋,却发现屋中无人,蓦地回头看见了拿着家伙什的我们,身子忽然一颤,眼里闪现出一丝惊恐,脸霎时变得惨白,流露出一片垂死的神色。
他结结巴巴地指了我又指兵国道:“你们……你们……这是搞么子呢?真是……来喝酒的,保证……给钱——”
“给钱就喝酒。”
我放了斧头在脚边,给他切卤菜又倒酒,末了有意无意地看着他喝。他极不自在地挪动屁股,偶尔咳嗽几声,边吃边偷眼瞄我们,与我们的视线捉迷藏。看得出惊恐在他周身蔓延,脸色红中带紫,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不一会功夫,他果真付了钱仓惶逃遁,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付我酒钱,自此再也没来过。
农妇杨氏,比我年轻几岁,她丈夫隔三岔五会来光顾我的茶馆,每次她来找回丈夫都不忘骂我一番,仿佛我的茶馆是个不详之地,我就是个不详之人,言语呕呕,眼神轻蔑。我深谙是个生意人,不能锱铢必较,要耳顺心宽,自己身上的火只能自己扑灭。
那日下午杨氏又在茶馆外骂将起来,见无回音便冲进茶馆内骂,岂料根本无他找寻之人,与我的怒目相对时,脸腾地红至耳根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我料定她会重新路过茶馆门前,遂坐上木窗台守候她的身影。果真她自桥上走来,看见我低头疾走,我出声叫了她。
“娇兰,你站到,我有话跟你说。”
她立马停住了脚步,诧异地望向我。
“你每次一来就骂我这里是个Ⅹ眼Ⅹ眼,我这个X眼不止你男人来过,你舅兄也来过,你父亲也来过。”我轻言细语,慢条斯理地说着。
她听得真切,脸气得变成了猪肝色,又跺脚又双手拍屁股地骂我,我坐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看她在我面前表演。
这一幕被平喜哥看在眼里,差点笑岔了气,他笑骂我道:“你个小婆娘,骂人不带渣轻说当重打,把人家会气得吐血,你坐在上头看热闹,哈哈哈哈……”他笑弯了腰。
杨氏领教了我的厉害,以后即使上门找人也不开骂了,对我说话和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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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玉要账遭袭击,后改策略斗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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