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看不惯,咱们就离!”
老马对着卧室喊了一嗓子,接着愤愤地摔上了书房的门。他转身“咚咚”两步跨到书桌前,一屁股坐下。
结婚八年了。自从当年鬼使神差的娶了梅箐,老马就觉得自己上辈子是做了孽,不然怎么会摊上这样的老婆。婚前还是个身材窈窕,个性平和的女孩。婚后不但急速发胖,还不反思自己,整天宁可把时间用在鸡毛蒜皮的八卦上,也不愿去锻炼,或打理一下自己。不但如此,还每天对他指手划脚,唠叨个没完。
老马叹了口气,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工作的疲惫不能在家里得到疏解,他觉得自己的余生尽是痛苦和悲哀。
“也许分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老马想着站起身,走向门口。可就在手快触动门把手的瞬间,一阵绞痛充斥了胸口,他只觉眼前一黑,接着天旋地转,无尽的寒冷向他袭来。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最后的念头闪过,老马停止了呼吸。
1、
“当家的,起来吃点东西吧。”一个体态丰腴的圆脸妇人走到床前,看着脸色蜡黄,面容枯槁的丈夫,依旧双眼死寂的躺着。妇人叹气摇头,双手在满是补丁的粗布衣上蹭了蹭,说道:“当家的,不过是少了条腿。咱们还有命在啊。只要活着,就会有舒心日子可过。再说,咱们夫妻俩扶持着,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躺在床上的老马,并没有对这女人的话做出丝毫反应。虽然这女人和自己那个老婆一模一样;虽然他们已经成亲八年;虽然在自己摔断了腿,家中没了生计后,她依旧不离不弃的照顾自己,并且撑起了这个家。但这里不是老马记忆里的家,甚至不是他记忆里生活过的世界。
这里是北宋时期的北方村落,而他已经是个再也回不去本来世界的残疾人。
活着就有希望?老马不想和面前这个无知的古代女人争辩什么是希望。因为在他觉得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能理解他眼中的活着是什么。每天拼命让自己不饿肚子,能叫活着吗?
不,我宁可死了。
老马此时只恨他一个月前跳崖的时候,被枝条挂住没有死成。落得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这,每天还要听这个女人絮叨的下场。
好想死啊。老马闭上眼。
床榻边叫玉娘的妇人,见自己的丈夫闭眼似是倦了,便不再多言。只能悻悻的撇起嘴,帮他掖好被角,转身出了屋。
她扶着吱呀作响的房门看着院子。秋风萧瑟,黄叶如蝶。玉娘的心也随着那些坠向地面的落叶错落、凌乱。家里的存粮已经见底,丈夫的伤还需要慢慢调理,可她已经连买粮的钱都没有了。
该怎么办呢?她摸了摸自己灌满了凉水的肚子,又想起前几天听到的消息。几百里外的关口被打草谷的鞑子兵洗劫了。十几个村子,遍地枯骨,连个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留下。只要活着就好。玉娘拢起被风拂乱的鬓发咬唇想道。
稍倾后,玉娘小心翼翼地端着温热浓稠的米粥,又走进了老马的房间。
2、
一日复一日,流水石中行。想死的老马没能绝食饿死自己。在那次玉娘痛哭着硬是给他灌了半碗米粥后,老马就再没想过死。因为他知道,那是家里最后半碗米粥了。此时老马正站在自家小院的枣树下,四十五度斜望着天空。风高云舒,天湛蓝的仿佛倒悬的大海,云随着风层层叠叠的向东南方涌动。从九月末到十一月中,他已然可以瘸着腿,慢慢在院里走动。在古代人眼中,他这种拖着腿的拐行已和少了条腿无甚分别。但在他的心里,这点事根本不如自己混乱的身份来的棘手。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上班族和北宋末年的穷秀才,在三观上根本就是两种人。好在身为现代人,早已习惯了随时给自己带上各种面具,这段时间他也能把玉娘瞒住,不让这个可怜的笨女人发现自己当宝似的丈夫早就换了‘芯’。
想到这个笨女人,老马心中就是一团乱麻。这个外表像极了梅箐的女人是个标准的农家女子。她为人朴实、单纯、又带些穷苦人特有的狡诈,这性格也像极梅箐。情感上倒不至于让老马有太大的疏离感。可这重活一次,却还要面对曾经的生活,让他实在有些丧气。
死一次却还是落在她手里,难道上天是在变着法告诉我,我这生生世世都逃不出她的手心?老马想至此不禁苦笑。
就在他笑容未落之时,门外却传来了几个农妇的争吵声。只听其中一个粗哑如男人的声音吼道:“老马家的,我们怜你家中爷们残了,平日挖个野菜,套个竹鼠的也就不和你计较。今儿这稚鸡可是从我家套子里飞出来的,你还敢明抢不成?”
这声音刚落,三四个妇人的附和声就接连响起。什么刁妇、泼妇、贱妇之类的称呼,伴着泼粪似得污言秽语,一声高过一声。若不是老马的前身为了要读书,把家的搬在了村子的僻静处,周围也无人家,否则早被人强势围观了。夹杂在那些喝骂里的,是个高亢却不尖利,细听居然还有豪气的声音。
“这野鸡又不是吃你家粮的,难道这山里的东西过了你的套就是你家的?你怎的不拿你那套把山兜上!我玉娘也是听我那当家的读过书,识过理的,知道飞出来的鸡,那就是还给老天爷了。至于后来它又飞谁怀里,那都是老天爷赏的。你有怨气,找城隍爷、土地公说去,莫要胡搅蛮缠的赖我。”
老马在墙后听着直乐。这女人,说个歪话还能振振有词,不亏是能独自把家挑起来的主。
门外的其他妇人,显然也是说不过她,渐渐都急了眼。只听其中一个女人说道:“就你那嘴会说,也不敬个鬼神,怪不得两个儿子都早夭,这就是缺了德了。”
这话听的老马一皱眉,暗道要坏事。果然那妇人话音刚落,就听玉娘悲呼一声,然后便传来众人厮打的声音。
虽然这百日相处,老马也知道玉娘的泼辣。可她毕竟也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小妇人,一个人对上几个粗婆子怎么也会吃亏。想着便艰难的拖着腿,拐到了门前。
他推开门,就见玉娘被三个妇人抓住衣襟和胳膊,拼命的想把她从另一个尖瘦妇人身边拉开。那个尖瘦妇人此时被玉娘咬住胳膊,杀猪般惨叫着,听声音正是最后说玉娘克死孩子的人。
“玉娘,好了玉娘。”老马一边艰难的用手拖着腿,想要跨过门坎,一边叫着玉娘的名字。
或许是听到了老马的声音,玉娘眼中微闪,随即恨恨的松开了口。其他几个妇人见玉娘终于松了口,就像刚刚虎口逃生一般,嘴上脚下都不见停的跑远了。
“当家的,你怎的出来了?”玉娘大大咧咧的走到老马身前,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道。
老马看着她如同大胜仗的自豪神情,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她两句,可视线一转发现她的耳后不知被谁挠出了长长一道血痕。
这个女人啊。老马上下打量了片刻,确定她没有其他伤后不免有些怜意。“以后不要和村人闹口角了。若有人找上门来,我身体不好,也不知能不能护你周全。”
“无事。她们也就一时气愤不过。再说,女人家的事哪有找男人出头的道理。”
“好吧,如此甚好。”老马转身作势要回院,玉娘立刻紧走两步扶住他。就在玉娘扶住他后腰的时候,就听自己这几个月来一直沉默寡语的丈夫,忽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孩子的事,你莫要在意了。日子还长呢。”
玉娘浑身一僵,接着仿佛回了神般颤抖着点了点头,呢喃道:“嗯。还长着呢。”
当晚的饭食是一盆油汪汪的炖鸡。老马被玉娘硬塞着吃了半只,然后看着这个笨女人抱怨着把他没啃干净的鸡骨头放进嘴里,有滋有味的重嚼了一遍。最后确定老马吃饱后,她往不知道用什么煮的粥里倒了点鸡汤,唏里呼噜吃的香甜。
夜里,老马听着身边的玉娘轻轻的呼噜声,久久不能入睡。他觉得那只连盐都没放的鸡,是自己吃过最美味,且温暖的东西。
3、
在家赋闲多日,老马每天看玉娘忙进忙出,实在有些坐不住,便出门先要找点活干,好贴补家用。可他进了县城才发现,自己这只会简笔字,身体还有残疾的人真是个实打实的废物。一天下来,也不知被多少店家拒之门外,他只能施施然的回去。入夜后,他满面愁容的抱着书,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身边坐着的玉娘,权当自己正襟危坐的丈夫是在用功,也笑眯眯的在一旁做着针线活。
长夜漫漫,灯影闪闪。老马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然传来玉娘哼着小调的声音。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梅箐。他那个在自己身边唠叨,又总被自己讨厌的妻子,干家务时总喜欢哼些不知来历的的小调。问她时,她就会把圆圆的脸皱成包子样,然后认真的说,随口哼的,是不是很有音乐天分。
“我是不是很厉害!要不是当初一个不留神嫁给你,说不定我现在就是个天后了!”
老马看着灯光下满脸骄傲,双颊羞红的女人,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恍惚中低声轻念:从前的日色变的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这一刻他想通了。曾经自己的生活总是匆匆忙忙,眼前只有那窄窄的一条独木桥。他焦虑,慌乱,漠视了太多身边的关怀。
老马笑着放下书,看着同样放下针线,傻傻看着自己的玉娘。
“玉娘,我去找份工可好。”
“嗯。”玉娘一愣,旋即眼圈一红。“当家的,咱家今年也要过个好年呢。”
“嗯,过个好年。”
4、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马日日去县城里转悠。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半个月后县里为预防鞑子劫掠,遍招十里八乡的青壮加固县城的防御。老马这个终于安心融入古代生活的瘸子,也因为能写会算被拉上工地做了助笔,每天统计消耗,算算钱粮用度。
老马忘不了自己上工的第一天。当他带着当日结算的工钱,往家赶的时候,看到了在村口的树边等候自己的玉娘。
那时夕阳如碎金般落在这人世间,她凌乱的头发上,满是补丁的薄棉衣上,满是风霜的圆圆脸庞上都是金灿灿的。老马笑着把发放的几十文工钱放在她手上,然后又坏笑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馒头和油纸包的猪头肉。看着眼前这个欢喜的女人,老马轻轻握住了她被寒风吹得冰凉的手。
“玉娘啊,咱快回家吧,别冻着你。”
夕阳落下了,余晖把两人牵手远去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余下的日子里,老马每日白天上工,夜里在灯下读书。在他读书时,玉娘便坐在一边或是做点针线,或就托着下巴傻傻看着他。有时老马会故意逗她,让她唱些小调。玉娘也不羞怯,就随着性子胡乱唱上一段。等她唱罢,老马就热烈鼓掌,对她大加赞赏,直到夸得她不好意思,拉开被子装睡。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而玉娘则更喜欢老马弄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像什么纸鹤、纸蛙、五子棋。特别是五子棋,她常拉着闲下来的老马陪自己玩几盘。只是她性子不如老马狡猾,总是输。每次输了,她就会郁闷一会,然后在老马哄着故意输上一盘后,又兴致勃勃起来。
“将来再有了孩子,咱们一家三口,一定更热闹。”慢慢的,玉娘似乎也不再过分纠结于那两个早夭的孩子了。只是每次提起,眉眼间依然有些化不开的哀痛。
每到这时,老马会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那一夜,金风玉露,不足为外人道也。
5、
这日眼看着除夕将近,县城工地在洋洋洒洒的初雪中,热火朝天的做着收尾工作。老马将最后的数字记在账本上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城墙。这个小县城,墙高城固,看上去固若金汤,比他住的那个小村安全的多。作为每天和县里中层领导交际的老马,凭着现代名利场里摸爬滚打出的本领,总能听到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鞑子兵打草谷的范围越来越大,保不齐哪天就会冲到这里来。有这城墙保护,总能安稳些。虽然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总能先熬过几年,等他渐渐找到发财的门路,就带着玉娘去南方吧。
说起来,这北宋是哪年亡的?老马胡思乱想时,工地上突然骚动起来。无数民夫先是奔跑着快速聚向一处,片刻后就以更快的速度四散狂奔起来。老马不明所以的扔下账本跑出帐篷。还没跑几步,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因为他分明听见人群里有人高呼,“鞑子兵来了!快跑啊!李家村已经灭了。”
李家村,老马清楚记得那里距离自家所在的马家村,只有十几里路。
玉娘啊!你千万不要有事!他随着人群跑出了工地,眼前的县城一片末日的景象。
无数人尖叫着,呼喊着向两边的房屋跑去。无数的门窗关闭声,棚倒马嘶声,孩童哭喊声,让整个世界像是下一秒就要崩塌一般。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过去!”老马在拥挤的城门口,被人群裹挟着喊得声嘶力竭。
无数人正向城内涌入,入眼全是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只有老马,在汹涌的人潮里向城门外艰难的前行着。
他的鞋子被踩掉了,那是玉娘前几日刚帮他做的新鞋,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此时感受着脚上冰冷的触觉和被人踩踏的剧痛,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
整个世界里,只有一个声音。
“玉娘啊!求求你,不要有事啊!求求你...”
6、
火焰和浓烟,淹没了这个曾经安宁的人间。
老马呆呆的站在村口的树边,看着已经化为地狱的小村。他听见村中有马蹄声,像恶鬼叩击的牙关般发出疾响。他看见一张尖瘦妇人的脸,惊恐的从燃烧的草堆后露出来,可她的身体却在几步远的地方躺着,怀里还有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老马疯了一样,冲过一间间燃着熊熊烈火的房子。他的脚被地上的碎石破瓦割得鲜血淋漓,但脚步依旧飞快在雪地上挪动着,留下两道鲜红的痕迹,延伸向玉娘所在的小院。
近了,近了。老马拐过最后一间被烧得嘎吱作响的屋子,终于忍不住高声呼喊出来。
“玉娘!!”
声音冲进漫天风雪,突然间戛然而止。
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院门前不远的地方。可她没有回应老马的呼喊,只是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雪在她的身上落了薄薄一层。她身上背着打满补丁的小包裹,圆圆的脸侧向老马站立的方向,双眼紧闭,就像那几百个夜里躺在他身边时一样。鲜红的血,从她的身下流淌出来,在风雪中被冻成了刺眼的颜色。两个小小的馒头,从她怀里滚落血泊,那是昨晚他带回家里,留给她的早饭。你这个傻女人,这是又给我留下了吧。
身后燃烧的破屋终于塌了。火星四溅,飞散如夏日的流萤。
老马在这飞舞的星星点点中,艰难的向玉娘挪出了步子。
一道破风声响起,利箭射穿了老马的腿。
他像具冻僵的尸体直直倒进雪里,然后抬起混着雪水、血水和泪水的脸,往前爬动。
不知所云的人声围了过来。老马的世界里却看不见他们。他望着那张正渐渐被雪花覆盖的脸,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报仇吗?痛苦吗?还是继续活着?
终于,我可以一个人过自由的生活了。可是,我要做些什么?
他想起那一天,这个傻女人站在床边,掩着自己的红眼眶,假装豪迈地告诉自己:“咱们还有命在啊。只要活着,就会有舒心日子可过。再说,咱们夫妻俩扶持着,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玉娘,为夫终于知道什么是活着了。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你说是吗?
三个鞑子兵看着在雪地里爬行的瘸子。戏谑的拿脚在他身上拨弄着。一个鞑子兵抓住瘸子的脚,让他往回拖了几步。可他一松手,那个瘸子又向他前方的尸体爬去。另一个鞑子兵疑惑的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被冻在血泊里的女人。他蹲下身,用刀挑起了女人身上的小包裹。
包裹在半空中散开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夹杂寥寥几件破衣服散落在雪地里。有几只纸鹤、纸青蛙和破旧的小棋盘。
拉着瘸子的鞑子兵,忽然发现那个瘸子不动了。他疑惑的用脚踢了踢,便矮下身想看看这个有趣的人是不是死了。
当凑上前时,他看到了一双鲜红如凶魔的眼睛。
老马的身体忽然从雪地上弹了起来,像只垂死的恶狼一样扑在了面前那个鞑子兵的身上。猝不及防下,那鞑子兵仰面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身上的瘸子已经狠狠咬住了他的喉咙。
腥臭的血喷溅在老马的脸上,挣扎,怒骂,哀嚎,不断插进他身体的钢刀。他仿佛没有知觉,只是死死咬着鞑子兵的咽喉,眼睛却始终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睡去的女人。
不久后,鞑子兵的挣扎停止了。他和那个咬住他的瘸子,一动不动的凝固在风雪里。
一朵雪花,落进老马的望向玉娘的眼睛,随后渐渐融化成水,顺着他眼角的泪痕流下来。
7、
当老马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床边趴着一个胖胖的身影,打着呼噜,睡的正香。老马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摸到她圆圆的脸。接着他握住了妻子的手,那手在冬夜里冻的冰凉。妻子被他握住手醒了过来,双眼朦胧地看着她。
“老婆,别冻着了。”
一句话出口,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站在村外痴痴等着他的女人。他看见那个叫玉娘的女人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的走向眼前的梅箐。最后她红着眼对他笑了笑,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老马笑着流出泪来。
梅箐看着面前的老马,本来满心的怨气忽然消散了。这个男人微笑着望向自己,眼角的泪水无声的流着,似掺杂了千言万语。渐渐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摸了摸老马的脸,最后把脸贴在了老马的手上,轻轻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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