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侑老师之前选过法学院的课吗?”
“没有。”
我果断回答。事实如此。
她露出惋惜的表情,嘴巴又立刻安慰道,“没关系,老师可以去校园网看我们学院在线课堂。”
“在线课堂。好的,有时间的话。”
现在要上一个老师的课太容易了。我尽力拉扯,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这间门窗紧锁的房间内,锁在墙上的月亮型壁钟上。
“既然如此,其他时间我可能这学期都排不出。”
“啊,不想换其他老师。”
我强压不忍。拒绝别人时总感到浑身不自在,像卡住的订书机。即使长大到这般岁数还是无法轻而易举改变身上的习气。
“等下咨询处的老师会给你安排新的时间。”
“方侑老师,你是?”
我低头拿起茶桌上的饮料,还有些温热,甜到粘住石头。是白巧克力吗?想起休息室里晓芸说话的样子,心中一阵不安。还是不要再见了,这样的女孩,只会让我难受。
不是个好的治疗师啊。这样想着,无法停止。
“好的,我知道了。”
晓芸捏着手指,摩擦的速度更快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我先走了,老师。”
“我送你出去。”
放下杯子,打算起身。
“不用,老师,我认识。”
她没在看我,眼神比身体逃跑更快,此时恐怕已经逃到电梯里。在那里才能正常呼吸吧。
(对不起。)
(晓芸。)
我跟在后面,离得有些远,无法走近一步。她会不舒服,或者更烦闷不安的是我。
走廊上,白色窗框里展出着灰色,静止的水粉画。
糟糕的下午。
“方侑老师,那我先走了。”
晓芸的眼睛已经无处安放,我连忙答应,“再见。”
她匆匆离开,电梯声响起时,我告诉自己,好了,就这样吧。
漫漫夏日将至,暴风雨裹挟着湿漉漉的裙角。阳光暴晒,手握雨伞,画一个行走的黑色房间。树叶忘记桑蛾,桑蛾也忘了春蚕。天与地之间只有片刻不停歇的蝉鸣,声长,形无。
你不知道是哪只蝉在用力振响胸腔,也不知道这些餐风饮露的生命为何终日叫个不休才甘心。不,根本无人知晓干枯落地时,这些乐手是否带着满足。
九十天曲终人散是如何不幸,又是如何分秒必争。
夏日前最后一场大雨吧。我躲进办公室,一刻也不想回到治疗室,时钟上的指针应该还没走到规定的时间。
结束常常早到,像过分优秀的孩子比顽皮的孩子更令人担忧。
记忆成了混杂在一起的豆子,还被水煮成了半熟的粥。
我从不拖延,记录当天完成。主任唯一夸赞我的地方。
这份治疗记录,已是道别。
周一例会时,我会把她介绍给叶勤,之后的一切都不需要再知道。她也不会有机会让我想起那个人,那个台风连绵的夏天。也不会去怀疑,那个夏天走过来的我,是不是还是同一个人。
如果重新回到那年暑假,重来一次,现在的我是否会立刻消失在十一层楼的窗户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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