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3》:观陈丹青《局部 3》感记

作者: 为鹿刺青 | 来源:发表于2022-08-23 10:2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艺术的天择


    不谈天堂,只说人间。不论神仙,只就人的心神、精神和神志。
    因此,也只有进化的视角。进化,实在是用物竞探证天择。就像孩童各种举动,只想知道父母到底有多么爱他。爱怎么会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呢?即便放大到全世界的、每个年代的,孩子、父母和爱。
    艺术也是如此。所以,天择只是一种底限思维,超乎其上便可以了。仅此而言,天择倒像是地择。是了,艺术领域里没有什么能以天的面目出现。
    如果艺术是一束光,实在不必强求发光的到底是灯烛,还是雷火。不择于物,这可以“文艺复兴”时期绘画、音乐和诗歌背后纷乱而衰落的历史为例。而且,火灭了,光还在传播,就像我们遥望夜空所见的星闪一样。
    如果艺术是一束光,就必然要求那一种光通流明,足以璀璨闪耀。须择于人,这也是古代绘画的师徒制传统所揭露的一个道理。凡是艺术中可以学习、练习的部分,由此慢慢地丰沛、准确而又深刻起来。
    万物皆有其艺术感。却必得借助人的眼、心、手合一,才足以成为我们认为的艺术品。关于艺术的天择或者地择,便是如此:不择于物,须择于人。
    这种选择不可能出离,因为被扣锁在人心开化、时代变迁、历史演进的进化链条里。须知政治与社会的影响,古往今来无处不在,人头上是有天的。对于人,一向以上限来要求,可叹上限以下没有成功者。但艺术里,正确与否不是问题,因为处在底限之上都没有错。所以,艺术可以“看见另一种可能”,但其他领域却没有这样的可能。这也是“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呈现出美丽、灿烂、圣洁的面貌,能致力与被容允的缘故吧。
    这是对艺术的底限和对人的上限如何摆布的问题,是选择中的选择。陈丹青讲“艺术厉害,还看背后的文明。”
    同时,这也是一个通过艺术的面貌看时代的面貌的问题,是观看中的观看。知面不一定知心,所以很多时候只是就艺术品的面貌说面貌而已,只怕已忽视了太多“都被郑重其事画进了大壁画”的内容。
    而人心开化、时代变迁、历史演进总在发展。有昆德拉所说的“下半时”,也有相对应的“上半时”;有一遍遍端详的过去时,也有一次次想像的未来时。这在一个人身上,在一个画家的某一个创作阶段,并不能泾渭分明地截然分开,只是处于变化之中的混杂态,这便是Fantasy(异想)之源。
    异想,即便“所谓现代人,全都是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的后代”,也不例外。比如,绘画持续着,也在变化着,就像神来之笔和败笔,或者沿袭与变法,早有起因,但会在哪一瞬间落实,又会如何被理解和评价,并不能预测,仅抱以热忱的期待吧。

    ——2022年6月8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一“回望文艺复兴:十五世纪的城邦演义”。

        2 艺术品的物竞


    一句美诗,一段妙曲,一副好画,是“文章本天成”吗?
    是的,艺术有天择。以文艺复兴时期所有画家中的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的作品为例,它们绝然不是“妙手偶得之”,必有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就像渐修与顿悟、沿袭与变法。一个形象,一类题材,一种技法,会被一个人反复琢磨精进,之后还会有人接替提升。如果掐头去尾,单单崇拜其中最精彩的部分,就像目睹空中楼阁所引发的惊叹,大多是不明了云遮雾罩的部分所致。
    但艺术品同时也有物竞。好比一个人的成功,要先论能力。能力超出其他竞争者时,就要论新的要求,比如性格。总之,如果一直处于竞争中且渴望成功,需要克服的挑战是层出不穷的。而且,在尚未完全掌控局面之前,还会受到环境施加的影响,例如可能存在“贵人”。“人生不得已才当主角,能够当配角尽量当配角。”这是曾仕强说的,还有一句是“没有靠山和背景,尽量少表现。”
    但,即便在有关艺术的谈论里,艺术品也只是谈论的面貌而已。而,艺术的天择与艺术品的物竞过程,大约就是艺术史。杜尚讲,“作品的著名程度,取决于被谈论的次数。”比如米开朗基罗《创世纪》、达·芬奇《蒙拉丽莎》,就像努力的人,终于从海量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靠能力值,也靠关注度。
    陈丹青讲,“历史叙述就不该简化。”然而,完整记录一个时代是不现实的,很多信息没有保存流播,或者根本就是一过了之。此外,全面了解一个时代也是不现实的,即便身在其中,我们耗费在日常里的时间精力也不能挪用多少。
    每个时代对待过往时代艺术品的态度,择其主要作为代表也就可以了。如果这代表能说得清那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更是善之善者也。是以用标准来匡选代表,在大跨度的时空里让一切显得顺理成章,这很重要。也可能不必这样理解,因为不全然是作品说了算,而主要是人说了算,这有关话语权。难道这是给艺术以上限、给人以底限?
    “学问也不能简化”。然而,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甚至没有艺术家,只有艺术品。总之,艺术史的标准与代表,应当就是不同艺术史呈现出不同面貌的原由。这样深究下去,直觉艺术史不可能在艺术视角内完成。

    ——2022年6月8—9日,如兰之州。引文主要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二“湿壁画的世纪:大师辈出的黄金时代”。

        3 师徒的传承


    标准与代表是必须的,如灯塔。当然,可以选择驶近,也可以选择驶离。
    同时,标准会是一个较长时间和较大空间里的网络,代表也将是拥有众多侧面和视野的群体,好比卫星导航系统。
    我们把自我的经验置于其中,就会有感觉引导着欣赏在标准里不断遭遇代表。欣赏的范围越深广越繁芜,标准就越宽泛,代表就越黯淡。如同借助天文望远镜,未离开太阳系,但又在太阳系之外。
    如果是星际旅行呢?自然有不同的体系和参照。但在其中每一个理想的时间段,这是传承的星际旅行,比如一对师徒契马布埃和乔托。
    师傅的体系,是徒弟遵循的标准,需要发展下去。徒弟的参照,是师傅作品的代表,需要创新出来。如果这样分析过于简略,就需要找到“高曾祖父”,比如翁布里亚画派的“无名工匠”,建立三要素结构。一则,俗话说爷爷孙子“好兄弟”,而父子关系少不了管教、灌输与叛逆、反抗。二则,如同抬脚走路,左右左右,偏左的标准要忽略右边的脚印,反之亦然。
    那么,这里的爷孙和左左,在父和右来看是不是反的,在子和左来看是不是新的?“但丁说过,这位徒弟(乔托)的声名使师傅(契马布埃)黯淡无光。”过了两百年,达·芬奇说“乔托是一位无法超越师傅的可怜的门生。”比较但丁和达·芬奇的立场,谁是老爹谁是儿子就清楚了。当然,最终媳妇都熬成婆了。
    的确,代际与隔代是传承的两个关键。这一派别的师徒之间,与另一派别的师徒之间,以至于后来的学校制下的师生之间,以至于美术、音乐之间……是类似的。但是,即便是舞步也不会总是退一进一,可能退一进三,再加上各种角度的变向、旋转,以及重新组合舞伴……如果我们手里拿着画笔,退好说,是有标准的。进呢,如何下笔才算是进?
    “怎样使今天的观众接受中世纪风格”?如果这种风格是左,坚持右的似乎不会接受。但没有可以齐整划分、清楚切割的左右,况且还有持续演进、迭代升级的新旧。这似乎有关流派和源流?不尽然。意大利教堂中世纪壁画是不设人间背景的偶像画,也不涉及解剖学、透视法和立体感,而“乔托的革命性贡献是告别中世纪偶像画”,它们是左和新,还是右和旧,或者个人的左就是左,个人最近眼见的就是新?
    似乎没必要说清楚,就相信经验与感觉吧,只管发展个人的体系与参照。而个人的体系和参照,往往被运用于改变大家的标准与代表。任何个人连同其作品一旦投入大众与社会,再加以时间和空间的力量,还是要说清楚的,至少要从观察和评判的秩序里给一个定位:……中世纪偶像画—“文艺复兴”绘画—现代主义绘画—后现代主义绘画……
    但这是后来者的事,和作者基本无关。画作一旦交付,作者一旦死亡,即便是作者的名字,也和作者没什么关系了。是以,谁都是无名工匠。

  ——2022年6月9日,如兰之州。引文主要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三“中古的回光:契马布埃和乔托”。

1-3 补 艺术照进人心


    画家完成后,交给时间继续画。好比青铜器,铸造是一次,时光里凋朽也算一次。我们总未看到原作,而原作终将毁灭。
    然而,原作要在原地,即便是毁灭的过程。《局部3-1》里说及“(教堂)他是当时唯一的媒体”及其综合功能,显然不是美术馆特别是现代美术馆可以承载的。例如,“美术馆没有湿壁画”,而且“湿壁画不是单幅画,是一面墙。”《局部2》讲过这个问题,比如“离开祭坛的祭坛画”、“离开寺庙的药师图”。但是,不管湿壁画是建筑装饰品还是宗教附属物,总之它离不开教堂。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被盗取的敦煌壁画。因为盗取,涉及很多艺术之外的问题。单就艺术欣赏来说,在异地的美术馆里,肯定不如在本来的建筑物里。
    另外,保存其作为艺术品的存在,与发扬其艺术影响,不同一。我们主要追求的是艺术,首先关注的是艺术品。艺术品,还是要让更多的有心人看到,因此密不示人与移离异地都不好。宁愿形毁,但愿神在,对于前者晚一点也就是那一点,对于后者早一点可就是大功德。就让保护和时间赛跑,让艺术在时间里选择。
    比如在时光里逐渐毁坏的北魏壁画。陈丹青说,“可是北魏人的画,最生动、最饱满、最天真,而且最耐看。”敦煌壁画里何以是北魏的最好呢?我无意否定,仅就耐看说一点想法。北魏壁画已然不是当时完成的面目,因为颜料氧化等一些原因,反而显得不像、呈现出未完成态,反倒有现当代艺术的特征。观赏总伴随一种无力感,就是因为无法给观者提供一种参与感。所谓耐看的部分,就是未完成状态,这时候的观看,则是试图从个人趣味和情绪上去完成它。
    人类没有走向没落,艺术也不会,是以才关注人心,希冀艺术照进人心里进而奋发。但具体到某一种艺术形式,在时间长河里式微是常态,辉煌是特例,若能起起落落反而更有魅力。“毕加索说得好,过去所有伟大画家的作品,都不是过去的艺术,它们在今天也许比过去更有生命力。”不论是哪一个今天,如果后来人的关注和承继不在了,真的就可以断定再无生命力,而原来那些遗存自然是登峰造极、再不可能超越。
    必须要说人心各不同,纵然是负暄之暖,也不一定都觉得舒服。但必然有深得其中三昧的人。这种人的多与少是什么决定的呢,物竞还是天择?
    再试想,如果没有照相摄像这些事,现当代艺术的特征会是什么样呢?会有人在过去所有的基础上往往复复,或者蹭热点、炒冷饭。反正,最后开拓出一个新局面来?

    ——2022年6月8-10日,如兰之州。引文主要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一、之三。

        4 退也是进


    《局部3-2》里说,“如果是圣经故事,乔托暂时就不会获得描绘人间的机会。”宗教到了一定的阶段,允许凡人成神,比如佛教里的罗汉,基督教里的圣人。那么,人间和俗人开始被绘入湿壁画,是宗教发展的退还是进?
    单就湿壁画来论,说到乔托的师傅契马布埃,他的《耶稣受难图》这幅画前,“时光猛地一退”,又开始大步向前。说到马萨乔的师傅马索利诺,“当马索利诺摆脱了马萨乔的干涉性合作,他立刻享受中古美学的余韵,甘愿‘倒退’。”师傅的退自然是相较于徒弟的进,正如齐白石说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是好师傅,也是好徒弟。
    之前说退是有标准的,至少可以拿过去的画作为参照。我在《试论由死向生与创作——读钱穆〈湖上闲思录〉与冷冰川〈无尽心〉手记有感》中这样思考,是在之十三《补充2.可能性和想象》里:“其实创作还是在向前走,无非有人凝望着过去,有人追求着未来,或兼而有之。因此,创作的变化中,诸如前卫与传统等等,只是理论。一概实践,并不回归,也回不去。”因此,面朝未来是进,背对未来退着走也是进。
    但是在观察和评判的秩序里,定位和序列必然是明确的。这种明确,不一定能分辨好的程度,但可以区别好与坏。或退或进,或左或右,总归会有一个结论。好比射出去的箭会在前进中振动,如果用箭头对着目标,往往不中,而要以箭杆上的两个波节的连线去瞄准,才是正确的方法。如果观察和评判就系在这支箭上的合适位置,就有一些内容是明确的,比如短暂的飞行轨迹。毕竟我们不能奢求太多,因为这不是算命。
    而这种明确总在变动中。百里与一毫都是心念一动,逐渐地,加入万里、一厘,新秩序里百里自然成了第二,一毫也变为第四。可能潜意识里相信内心是自洽自足的,但也不能否认断裂和纠结,以及更多的空白和黑暗。
    同时,这种明确总不能被别人很好地理解,一个人标定的好和另一个人认为的好未必严丝合缝地一致。以至于那种定位和序列显得软弱和主观。好在这不是生物分类学,而且目的更多在于补益个人的经验和感觉。
    所以,一个人的思维里可能有很多高古、很多天真,观察和评判有时候很像过度使用的形容词。说服自己的激情,特别是说服自己的克制就好了。“托尔斯泰认为无可企及的简洁语言,只能在民间传说中找到。”我赞同,诗歌也要对形容词保持节制。但同时,我也认为无可企及有时候是简洁不足以完成的。何况,如今的画家刻画的应该是情绪,不是表情;作家擅长的应该是动词,而不是形容词。
    总之,能说退也是进,还因为时间,为“文艺复兴”绘画破局的乔托像“虎头虎脑的娃娃”,马索利诺“好像刚满十七岁……那股子千金难买的英气”,开局的马萨乔像“十九岁壮汉,未来将无所不能”,宋代邵雍在《安乐窝中吟》中写到,“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褪去了天真、幼稚、青涩是渐渐成熟,而湿壁画“如日中天的时代”接下来就会是衰落,衰落也不可或缺啊,没有只升不落的太阳,也没有只涨不退的潮水。

    ——2022年6月10日,如兰之州。引文主要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四“墙上的圣徒:马索利诺和马萨乔”。

        5 突破并利用限制


    “是他们的偏见(美术史那份名单),鼓励我做了自己的选择。”说实话,标准和代表就该这么用。旧的标准和代表树起来,就是为了破然后立,再开一个新局面。
    首先,把个人的体验和感觉提升为公认的标准和代表是必然的。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有点没意义,因为这和艺术、和艺术品关系不大,更多的直接关系是艺术领域的话语权。其次,不能依靠标准和代表做太多的比较或者过度的形容。因为用来比较的,还是标准和代表,即便差别很大。而形容,是一己心念,在于艺术家,在于顺应和引领大众审美的艺术家。
    正如“(乌切洛《洪水》)这幅绝妙的构图受制于半圆型,也取决于半圆型”,一切艺术的形式既是其限制禁锢,又是其根据依凭。我甚至觉得,画比画说不清,而人比人气死人。但又是这么做的,还是盯着突破并利用限制,要说“它超越观念、形式、时间,仍然是它自己……照样卓然独立,不过时。”
    凡此种种,不过是人“对艺术多情”。但这还很不够,毕竟是人对人才是真的多情。比如老利皮,他是波提切利的师傅。我的“文艺复兴”绘画欣赏,最深刻记忆就是波提切利的的《春》,在《美术》课本上,是一幅木板蛋彩画,还不是湿壁画。
    人和人极端相似,从基因上说,同一种细菌其个体的差异度可能到90%,而人与人的相似度在99.99%。从行为上说,即便习惯各异,但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旷世英雄、绝世美人也概莫能外。区别是什么呢?姓名、血型、家世?还是性别、容貌、形体以及情绪、气质、智慧?或者比例略有不同的琴棋书画诗酒茶?或许最大的不同,还不是各自的文化背景或者想象力,而是那一份对心中体悟的身体力行。
    就此,真可说多情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在大相同中找大不同,又在大不同中找大相同。前者有关最独特,后者有关最契合,求同与存异而已。
    但这是极其受限的,无论追求艺术还是成就恋情,都存在着对象、机遇、进展以及隐患、矛盾、风险等等。所以,即便成功了,也要看一看是成功地突破了限制,还是成功地找到了最独特又达成了最契合。很多画家、很多画作,的确突破了限制,但也仅仅是突破了限制。如果突破限制就算具备了独特的魅力,那么突破并利用限制有没有契合的气象?
    美术史上最气人也是最戏剧性的比较是这样,他们既是师徒,又是父子,比如老利皮和小利皮。老利皮画的圣母像里宗教爱和人性爱的融合,有没有突破限制,算不算独特?小利皮的天使报喜图里有其他人物、穹顶圣母升天图里使用军乐器,有没有突破并利用限制,算不算契合?
    人的心到底要怎样呢?传说美第奇家族的老柯西莫这样说老利皮,“艺术家是上帝的形体,不是捆绑的驴子。”至少不能捆绑,再者更不是驴子,永远。

    ——2022年6月10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五“战争与美人:乌切洛和利皮父子”。

        6 锐化的强烈


    除了基因和行为方面,任何人在体质、外观方面的差别也不显著,欲望、情感方面的差别更加细微。很有些地方,比如医院中、战场上或者浴池里,绝大多数人都呈现一种相似。这种相似面前,太多意识里的东西会猛然一退,显露出一个个生命,一个个坚强地维持脆弱生命的活躯体而已。
    美术怎样积极而又充满希望地关怀和回应这种相似,可以在锡耶纳阶梯医院的壁画上见到,有慈悲之心对吗?“看过去毫无苦相,画家瞧着……一概是天真的目光。”这更多是基于肉身健康而言,但也关注内心安宁。
    其实,人的快乐和痛苦也差不多。如同甜和苦,到底是快乐好还是痛苦好呢?人们会说情绪麻木、视觉疲劳感,其实是变化才好,变化带来的强烈才好。毕竟,人类需要刺激,恰好处于微妙的临界点上的刺激,又在可控制的基础上派生出安全感,在可承受的基础上滋生出舒适感。和上一节说的突破并利用限制有类似之处。
    再说慈悲心,这是一种人文关怀的基调。之上可以有同理心、共情力,甚至于情理法、道术势都可以求出一种和来。换一个角度,这种力量或可以解决强烈不可能再强烈这种现象。其一,避免其钝化,从而保持一种平衡、协调和稳定。其二,保持锐化,从不平衡、不协调也不稳定中发展出新状态。
    第一节说到Fantasy(异想)时,提及处于变化之中的混杂态。变化要生发出来,但旧态、杂思令人窒息裹挟着,有怎样的转瞬即逝会被锐化的强烈所捕捉呢?关乎心灵,无论匮乏还是治愈,“当现代理性破除了神意,人性的一部分消失了。”就此我们关注变化,势必要先把握新的钝化在哪里发生,新的锐化又从何谈起。
    人类个体的相似性是生命因稳定传承的客观需要,自发地限制着出现超常个体和反常行为。毕竟,一切都在人心开化、时代变迁、历史演进的链条里。而且,社会结构的划分细致而严苛,一个人一生轨迹当中,能遇到几个人做到几件事?理论归理论,现实里总未如人意。美术领域,一个人能学到多少画出多少,不也一样么。
    但天才、精英、英雄总会有,即便不世出,即便五百年一遇。不过,谁是保持存续那种稳定里的一份子,而谁又是创造历史那种创新里的弄潮儿?必须要把他们放在一起比一比高下吗?“‘文艺复兴’笔画的基本水准,是他们在铺垫、累积,步步生发,成就大师。”而“在他们那儿,绘画的诚恳和好心肠,要胜于大师。”这个话题很让人感叹。
    或许,万里水光粼粼的景色绝不是某一波浪,而是整个大海。有这样的丰沛气象,足以让人安心,因为这是折腾的资本,凭空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意气,正所谓“能量本身,就是魅力。”

    ——2022年6月13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六“壁画与慈爱:锡耶纳阶梯医院”。

        7 形式上的欣赏


    对虔诚信仰者来说,那些故事首先是确定甚至确信的,那些画面首先是神圣而且自带光环的,这一点在现时代我们已不可能做到。即便在当时,洞悉宗教故事对于普通大众来说也是高要求。再加上这样两个因素,一是凡人地位抬升,或可以成为圣人;二是绘画逼真的特点,更多包含了全息的特征。因此,绘画的叙述性遇到了挑战,故事的神性和绘画的传神之间有了裂痕。
    《局部 3-7》提到一则评论,“剩下可信的、抓人的、优美的,而且是真实的事物,就是绘画本身,即由弗朗切斯卡的眼睛和手而造就,经过高贵整理而清晰连贯的画面。”今天,因为不了解宗教文化背景,壁画不论中外,观者对所本的故事都很隔阂。我们观看时,故事被极大地忽略了,可算是来自现代的偏重形式或者“纯粹”形式的欣赏。可能觉得,“他的布局、造型和用线,带有严整的均衡感、秩序感和数学性”,就像股市的走势图,虽则和基本面大有关系。但如果信息很不对称,势必要在研究走势上多花心思。
    因此,我们首先看到色彩、线条和技法以及样式、布局和结构,还能看到篇幅、光氛、质地和画家的习惯、气质和心力,似乎不论故事就可以得到一幅画的一切。至少是知其然了,毕竟更强调绘画的传神。《局部 3-4》说“文艺复兴”绘画从马萨乔开始,“人物比例高度准确,透视法成熟了,画面趋向复杂,细节开始逼真。”似乎唯有画出一个活生生的完完整整的人,才足以表现和容纳想要的那一些情绪。而那一些情绪又在于全部的情绪之中,又在于整个人的任何部位、情态和动作之中,如是执念。
    即便绘画和照片都看似和真人无二,但在情绪的深刻这个指向上,画家每一笔创作都是纯粹集中的,而照相的光影记录只是更复杂精细。好比绘画中是具备人的形态的情绪,照片中可能只有一个处于情绪中的人。同时,画家可以创造出最为心仪的形象,照片只能寻找尽量合适的状态,这应是绘画优于照片的地方。再者,“印刷品和影像休想显现湿壁画迷人的质地”,且不说画作的质地,单是眼睛能见的,相机就不能比。
    总之逼真这个特点,什么都有,但又什么都没有。欣赏逼真,懂得很难,不懂又没什么大的关系。我们欣赏这样的画,不知故事,只做多情的凝视,还是可以在大相同中找大不同,又在大不同中找大相同。虽然异域的风物、人情和民俗大不同,但总归是人,人和人又差不多,因此那些表情、动作和场面又有大相同。甚至于不知道快乐或痛苦的缘由,但可以感受到情绪的强烈。进而又引入和照见了自身的感觉、经验和意愿,又自觉地以此对画作来一番设想故事、构建秩序、纳入标准的程序。如此进出画面,如此往复审美,也是欣赏了,至少是欣赏到了倒影。说起倒影,真是一个别致的存在。
    但是,知其然就不管知其所以然了?“人类的天性,渴望故事。”要安放故事,才琢磨布局,“因为古画的形式莫不来自叙述的需要”,所以“故事必不可少”。就此回看形式,画家“要兼顾类似编剧和导演的职能”,处理空间,安排时间段,纳入必要的背景,同时还要考虑赞助者、订制人的立场,要华美就华美一点。要典雅的话,或许需要“文艺复兴”三杰上手。
    传神的绘画一手挽着故事,一手撑着情绪。纵然是文学也不例外,但天生的跛子例外,比如小说,又比如诗歌。但例外里不也有例外?

    ——2022年6月14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七“威严的倒影: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

        8 记录自有深度


    湿壁画毕竟是建筑的装饰品和附属物,它的篇幅、光氛、质地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于建筑。比如戈佐里《三博士来拜》,和建筑融合的气息、美第奇宫无窗小礼拜堂里的现场感、蜡烛火把的光和日常摆设的影在这个空间里构造的独特环境氛围,会让这幅画呈现一种什么气象,又予人一种何等的观感体验呢?而曼特尼亚《“婚礼房”壁画》,巧妙地运用透视感创设的穹顶,准确地利用窗口进光的位置精描细绘图案的凹凸阴影,营造乱真的浮雕感,又是一种什么气场,又予人一种怎样的身心影响呢?
    同时,它的人物、背景和主题是决定于订制人的。在《三博士来拜》《“婚礼房”壁画》上的一些位置上能够露脸的人,大概率是双方事先筹划过,需要得到允许。相比让画家任意杜撰,订制人更希望自己乐见的人物出现在自己的宫殿墙上。在灯光摇曳中看到自己或者熟悉的人神采奕奕地在画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画上的自己好像带着神的光芒,在自己的眼眸和胸膛中激荡着。他们还了解形势和局面里或明或暗的一切细节,以至于他们眼中画面的组合和固定必也有彰明的目的,更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深意吧。
    比如《三博士来拜》,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找了这样一个题,来记录美第奇家族当年主办的那次盛大节日游行,是对荣光的记忆。再比如《“婚礼房”壁画》,处心积虑地在会见、展示的场景中确定了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是对权威的强调。很可能,和教堂、医院的湿壁画不同,宫殿、府邸里的这类画作对真实人物、逼真细节的要求更高。出现的人物,甚至于衣服、用具、配饰、动物等等,应当都在画外真实存在。
    这应当算作绘画时代的纪录片吧。它需要大场面和规模感,同时又不需要太多想象和虚构,得按照订制人的要求“把眼花缭乱的富贵细节统统画出来,塞满每个角落”。贵族炫耀家世,画家炫耀画技,在必要且认真的美化之下,在满足了订制人对“主要部分和主体人物”苛细的要求之外,画家难得地让这幅画的“次要的角角落落”也有了非同凡响的细节呈现。
    可以说,戈佐里、曼特尼亚是绘画纪录大师。“就因为戈佐里不是追求深度的画家,才能抓住佛罗伦萨的灿烂记忆。”
    也可以说,正因为位置和用途不同,宫殿府邸内的湿壁画不需要别样的深度,记录自有深度。这也很像纪录片,即便摆拍,即便设计了细节,但还是记录。
    只是到了今天,记录的太多细节不为现代人所知而已。这还算好,欧洲绘画六百年中,太多画家太多绘画整个都已泯灭无闻了。

    ——2022年6月14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八“盛礼与盛装:本诺佐·戈佐里”。

        9 周期及规律


    “‘文艺复兴’作为周期的唯一性,就像晋唐宋元也是唯一的周期,过了就过了,无可传承。”比如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后来人在这些领域再无佳作?有的,有很多,但已然不是那个时代。
    “(毕加索)他看透绘画,他知道重要的不是才华,而是那个灿烂的周期。”那么,当下“什么规律促成绘画伟大”呢?或许要拼运气,卡位精准;或许要懂趋势,把握住潮流。
    但我们必须记得,无论是幸运还是努力,确确实实有人就在这周期里,就在这时代风尚和历史方位中,而标准和代表很大程度上就是从这些人中产生的。
    一分心力和悟性以及一生精力和时间,用在哪一种风格、类型、流派,正好可以和着这时代的脉搏和节拍,挺立潮头呢?毕竟,再怎么说天赋、气质和修习的不同,我们也不会接受必然导致无闻于时代的天赋。
    但是,标准和代表是网络和群体状的,天赋自然也会丰富而多彩。很多画家走上自己那条路,只能也只为走下去,哪里顾得了许多?这种情形下,竞争来自别人,选择来自当下和以后的时代,当事人自然会长叹一声,说出命运这样的词。
    但是,又怎么样呢?比如,壁画拍摄、印刷画册、原作面貌,各是一回事;艺术、艺术品、艺术家,又各是各;过去、现在、未来,也不同一。是以,做好当下的自己就好了。况且很多事,都是要隔很久之后才好说,也就是加入了和观者恍如隔世的感觉、和建筑浑然一体的气氛,“想象五百年前的盛装贵族,聚在这里宴饮跳舞,人生喧哗,但四面墙壁沉默着,像所有绘画那样,一声不响。”
    再说,湿壁画的作者,是工匠,还不是如今意义的画家。作为工匠所受到一应限制,现在基本变化了。但画家也有画家的许多制约、束缚和限制,各有其苦,或也是以前所没有的。是以,受这些苦,走下去,更加顾不了太多。何况,人在有些地方还想着打拼一番,时间和精力就这样所剩不多了。
    正所谓自己的时间,完不成自己的人生。如此在一个周期里,至少要有做到如己意如人意的希望,也要期待神性的眷顾、人性的承托,精妙无双的故事、一等一的才华,了然于胸的规律、大把大把在手的时间都兼而备之。
    另外,或许可以说,“文艺复兴”时期向往希腊罗马荣光的那种心情,会不会很像我们瞻仰中世纪绘画时的这种感觉?已然沧海已然桑田,就想一想这周期能有多大力量、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吧,毕竟在当时当地并看不出什么来。

    ——2022年6月14-15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九“婚礼房故事:安德烈亚·曼特尼亚”。

        10  捍卫观看的权利


    看《局部 1》时,我想如果在讯息量、个性和美之间做选择,真要选影像,善要选绘画,美自然是要靠自己的想象。
    在我们所处的时代,观看更多关注真相,也就是故事,我们把太多情绪注入其中。比如,网络视频及相关互动,甚至于舆论热点。可不可以说,过了这个阶段就会有所不同?也就是说,有的人已经不着重这样的观看?
    的确,我们关注并捍卫的其实是观看的权利,但多少遇到了挑战。
    《局部 3-11》提到一句话:伪造现代艺术好办,要伪造“文艺复兴”绘画很难。那么,如果是一个“文艺复兴”时代的画家临摹当时的壁画呢?《局部 3-4》里就曾说到马索利诺和马萨乔某些画作的相似。当然我想说的是,在视频时代,伪造视频或许并不难。
    “绘画之所以美,全在表象。”这让人想到摄影软件的磨皮效果,为观看的愉悦让渡了真实?虽然真实应当在表情,但表情既可以是形而下的,也可以被抹去。当时的绘画里,人的皮肤必须在的原因,是因为如果没有这表象,人将不能成其为人。但现代主义绘画里并非如此。(注:《局部 3-12》里展示的《被剥皮的圣巴多罗买像》超出了我的想象,没有皮肤!)
    因为,我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观看本能里。关键是本能,本能地看所能看就足够了。但,观看是有成本的。人生不也只是一段儿时间吗?
    还是说到欣赏绘画。我觉得观者要为自己的观看寻找定位、观点以及体系,并不断加以改进。可以不懂,但不能无感,即便是那一种“又恍惚,又确凿”的感觉,也弥足珍贵,也是建构与改进。这种情形下,喜欢或者不喜欢,可能说不清讲不出,但壁画的气象与观者的气质是否协调,在内心里是一眼即知的。当然,现代化进程里我们的内心已打开了许多朝向西方世界的窗口,只是苦于没有风景出现。要知道出现与否,是先于是否喜欢的,毕竟,先要有了,才可以区分好与坏。
    其实,改进的是观看的理论而已,而不是观看。观看还在的,因为理论及其相关经验,已不是当初的观看。比如陈丹青的观看:
    第一次临摹达·芬奇,我十五岁。
    第一次去意大利呢,三十六岁。
    第一次阅读“文艺复兴”专著,已经六十五岁了……
    可以说,即便“文艺复兴”时代的意大利,那样的大教堂大府邸,那样的大画家大壁画,都没有遭遇过这个时代这样的观看。
    德加说,“我们被创造出来,不就是为了相互观看吗?”这句话有意思。

    ——2022年6月15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十“月鉴房传奇:图拉与科萨”。

        11 时代的表情


    费拉拉的斯齐法诺亚宫的故事可能还在,但的确有什么一一空了。图拉和科萨的《月鉴房壁画》算不算这宫殿的表情或者肺腑之言呢?
    当年的四季时序这样凝固着,可能还“浑身上下散发着拒绝解释的诉求感”。但你看在眼里,身心所有的变化至少蕴含一个道理:只有生命的活力才是至要,才是至高无上。活生生的表情神形兼备,而壁画连同壁画上的人物表情到底是形而下了。
    我还是觉得,不能忽视湿壁画的位置与用途。曼特尼亚《婚礼房壁画》对人脸的深度刻画,与基兰达约壁画里面部的表象之美,前者在宫殿,后者在教堂,前者重人性,后者重神性。
    推测教堂壁画对此有相应的规定和要求,它约束了画家把人脸画得像的程度。《局部 3-11》说到了“文艺复兴”的识别标签:虚构天国,理想化的脸,一切都被竭力修饰,使之美化、圣化、非人间化。也可以说,是受凡人可以成神理念的影响,凡诸宗教题材的壁画总不能脱离这一种神性,总要有高于人间、现世的地方,要华美庄严。或可以说,是它约束或抑制着人的表情,做表情必须要看场合。而越到后来,越是摆脱了这个限制或者特点,欧洲绘画便更加肖似。
    当然,画得像至于肖似必然是绘画技法不断发展的结果。同时,宗教故事大的架构之下,壁画里场景、衣饰都被替换为现世,人物的容貌逐渐落实为当时的“熟人”面孔,比如主教、贵族、官员、名流以及画家和更多真实的人,这也为后来的肖似奠定了基础。
    再想一想,乌切诺《圣罗马诺战役三联画》、弗朗切斯卡战争主题壁画里的时间段安排,以及曼特尼亚《会见图》里请安者的渐次上场顺序与基兰达约《圣方济各接到教宗洪诺留三世的命令》里前景人物的移动感,如是中国古代的长卷画,都算得“文艺复兴”时期的纪录电影。
    “‘文艺复兴’不可或缺的三大前提,是希腊罗马的记忆,耶稣和圣母的符号,还有教皇与贵族的需求。”我觉得还要提艺术赞助体制和酬金。比如《三博士来拜》、四百弗罗林,戈佐里画得很满意。比如《月鉴房壁画》,因为价钱的问题,留有永未填色的部分。而基兰达约有话,“赞助人的满意比金子更可贵”,“他要画遍佛罗伦萨的墙”,这就有关艺术追求了。
    所以,脱离神性、肖似、电影感和艺术追求等等,这些要素酝酿并启发着下一个时代的表情。还有酬金,不要小视金钱对艺术家的意义,总归是吃艺术这口饭的。

    ——2022年6月15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十一“表象的魅力:多梅尼科·基兰达约”。

        12 大师之外


    曾经猜想,人们把自己对光阴和生命的眷恋和珍惜,托付给了光和水,又爱屋及乌喜欢上了黄金和美玉。艺术是水,艺术品是玉。艺术是自梦想照进现实的阳光,艺术品则如黄金。“‘文艺复兴’半数以上的画家和雕刻家,小时候出身金匠。”这些绘画的工匠用打造金器的心意和手艺来解读颜料和时光,一笔一画刻绘在一面面墙壁上。
    比肩金和玉的昂贵价值,“文艺复兴”绘画也属于高层热衷、城里流行的艺术,是贵族文化,在当时并不大众化。当然,“文艺复兴”时期要么不提大众,要么大众里没有百姓。是以,在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以及他们身后的大师群像之外,还要关注早先、边远、底里和前锋。太多大的现象、趋势和潮流,包括“文艺复兴”绘画,在它的世界和时代里都是这样情形,太多人都不是大师,太多时间和空间都留在了大师之外。“所以,史笔厉害,轻轻一勾,一个人永垂青史,另一个人没了。”
    早先:即“文艺复兴”的前世,“形状、色彩、大块分割,完全平面,没有纵深,没有故事,没有情节,没有表情”的中世纪壁画,今人看来差不多属于“不会画”的时期。还有天真的“文艺复兴”早期绘画,不知道自己天真才是真天真。
    边远:在古老城镇、偏僻地区和贫穷群体之间。果然,穷苦人常去的乡村教堂完全不同,那里有着延续到十六世纪的中古风格壁画,这种区别如是中国古代敕建皇寺与乡间小庙。
    底里:“意大利全境布满了打工仔的无名壁画,那才是‘文艺复兴’最肥厚的土壤。”那里的老教堂里壁画一层盖着一层,就像城市一层叠着一层,让我总是想到敦煌,以及开封。
    前锋:差不多就是“文艺复兴”绘画发展走势的Fantasy(异想)吧,容纳着创新的所有倾向和苗头,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但下定论是后来了,甚至于在我们之后还有可能重新结论。
    我们之前提到要在周期里拼运气、懂趋势,那么透过表象、直面真相的前提,必得先明了以上的几个词语。这里的每两个要素之间,是要交锋的,是有暗战的。即便是前面说到的因循守旧者,也会对任一方面有对立的立场。甚至于他们是师徒,是父子,都不能例外。好在壁画不会争吵打架,也只有它们留了下来。它们还跨周期发力,不是说中世纪甚至更早的壁画具有现代性吗?
    而且,而且这只仅仅主要在绘画工匠这一个阶层和群体。不是很有些时候、地方和人群,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吗?“人呐,拿时代没办法。”是了,那样的工匠连同他们的工会也消失了。
    之前说到,画作一旦交付,作者一旦死亡,即便是作者的名字,也和作者没什么关系了。是以,谁都是无名工匠。名,的确不重要啊。但放不下的人,有没有你呢?“还有我,还有我。”

    ——2022年6月15日,如兰之州。引文来自陈丹青《局部 3》之十二“无名的工匠”。

        后记


    兰州近几日连续高温,夏晴又非常之好,无一片云一丝云,比《局部3》影像里意大利的天空毫不逊色,正好配合内心这精妙的“文艺复兴”湿壁画之美。
    想起来是在2009年,读了陈丹青《退步集》。已经淡忘了许多,但或许有一些内容已经内化,使得作者做了“无名的工匠”。那时有一个练笔《读陈丹青〈依然在野〉所引毕加索之言》,这可能是关注的缘起。
    之后是在2018年,写了之前几篇因“局部”系列而起的感记,有点不知所云,很有些也和绘画没甚关系。观看是从2015年末开始的,《局部 1》1-6期。过了两个年头,又陆续看完《局部 1》的剩余部分和《局部 2》,好几集反反复复欣赏了,不止三五遍。
    倏忽又是三年半,才与《局部 3》相逢。每一期都坚持看2-3遍,随看随记,有因袭原来的,有重新修正的,或也有些更加深入和细密了,不过还是臆测、疑惑和忽视居多。
    如果还有时间,再看一看那许多绘画的影像就更好了。如果还有心情,再可以把这些散乱的文字再改一改,如同描一遍自己的涂鸦。或者就放一放,如同酝酿,或者等待萌芽的阳光水风,总之顺其自然。

    ——2022年6月15日,如兰之州。

陈丹青《局部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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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局部3》:观陈丹青《局部 3》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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