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与陆合

秋生

李秋生是秋天出生的，可是在她出生的那天傍晚来临之际落起了大雪，人们说那是秋雪有着不好的征兆。小时候秋生就被孤立，没有太多要好的朋友，直到十几年的煎熬之后考上另外一座城市的大学，才勉强把过往丢进城市无穷无尽的雾霾里，让自己假装看不见。

秋生长得好看，比妖精还好看。

有的人觉得，像秋生这么好看的女生一定有很多追她的人。可是直到高二秋生才收到她人生当中第一封情书。

那个男生叫陆合，同年级却不同班。他们认识是在一次普通话比赛的现场认识的，秋生没参加不过她陪她的同桌去了，同桌的出场位置是比较靠后，然后她们就等了好久，同桌一直很紧张的看着手稿反复背诵默念，尽管周围都是随着舞台上参赛选手的节奏鼓掌呼喊，可是她们两个就像是聚光灯无法蔓延到的死角，周围的一切都和她们没关系。

可是，就在快要轮到同桌上去比赛的时候，同桌突然肚子痛了起来，可能是太过紧张导致的结果，很显然同桌没法继续参加比赛，于是秋生就在同桌期盼的眼神中拿着演讲稿气定神闲的在轮到她上场的时候朝舞台中央走去。

也想到后果，这种冒名顶替如果被认出自然会有很多舆论压力在一段时间把生活搅动的不安宁，可是秋生觉得她是在帮别人，没有什么可以被嚼舌根的理由。

那时候，秋生还没有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穿着校服的她扎着一个普通的马尾，和许多普通的人一样，在人海里顶多只能被看到一个身影，仅此而已。

只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这个本不起来的女生，用尽柔情把演讲稿上的内容演绎的淋漓尽致，认识秋生的人觉得她低调的性格就算不是救场也只是用一种淡定的语调说着一些理所当然的事。

秋生的演讲因为不熟悉演讲稿的内容，相比其他选手背诵演讲稿来说，她得不到好处，于是就像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用平庸来修饰一样。

她得了优秀奖，同桌觉得秋生明明可以得第一的。秋生笑着说尽力了。后来领奖的时候，优秀奖有十几位，那时候秋生已经提前离开了，然后同桌就理所当然的上去领奖。

那是陆合第一次注意到秋生的存在，陆合是演讲比赛的一等奖，可是他觉得秋生明明很安静的却有着澎湃的力量，把那篇看似惋惜青春的篇章诉说成最深情的感动。

可是陆合却没在领奖台看见秋生，他觉得奇怪然后就问他旁边的人，“29号那个女生不是优秀奖吗？怎么不见她上去领奖。”在得到没用的回答之后也就没再追问。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下课后的课间操时间，陆合又一次见到了秋生，秋生穿着校服一如既往的把头发干净利落的扎了起来，秋生从办公室出来显得有些落寞，陆合正好过去送收上来的作业。等陆合出来的时候，秋生走的很慢并没有走的很远于是他追上去。

“昨天的演讲很厉害。”陆合走到秋生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微笑着说。

“嗯。”秋生低声回应。

“可是好像并没有领奖呢？”陆合说着，广播站已经在开始播放广播体操的前奏，“你不去做操吗？”

秋生站在原地，低着头，然后当陆合看到秋生抬起头来一张泪流满面的面孔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像是突如其来的大雪。

“我要走了还做什么操……”秋生努力控制情绪说。

“去哪儿？”

“回家。”

后来，陆合回忆起来那个在他青春里神秘的秋生的时候，他都会这么说，“秋生就像是盛夏时节里第一场暴雨，磅礴有力却清爽纯洁。”

也是在那次课间操时间，陆合看着秋生走回教室，然后走出学校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像是把盛满水的杯子打碎，失落与不解就把秋生匡扶在陆合的记忆中。

而在秋生辍学之后的一个月后，陆合在别人的交谈中得知，秋生是因为她父亲车祸去世，家里有两个弟弟她不得已才离开学校，用尽全部力气扑向这个张牙舞爪的世界。

这是2011年。

囚身

秋生和陆合再次见面是在三年之后，陆合考上了H市的一所大学，在周末的时候和同学去酒吧庆生，陆合的生日。

陆合中途去卫生间，他喝的有点多同学们都灌他酒，可是当他在男女卫生间交叉口的时候看到秋生的那个瞬间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可能出于惊喜他猛然抓住秋生的胳膊，这可把秋生吓了一跳。

“你这人……”秋生刚想发火觉得有人吃她豆腐，在看清对方脸孔的时候犹豫了片刻，他不记得陆合的名字，只是有些印象觉得哪里见过。

“秋生，我是陆合，我们是高中同年级的同学。”陆合解释道，然后在看到秋生恍然大悟的表情的时候如释重负的笑了。他怕秋生不记得他，他怕他那么多年保留的记忆会将他拒之门外。

可实际上秋生确实是忘了陆合，她的恍然大悟只是她圆滑处事的方式，所有未知的事情都将被以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经过单方面的相认，陆合才注意到此时的秋生简直美得无法言喻，他后知后觉的发现秋生一直都是美的，不管是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还是如今穿着优雅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像是泼洒的墨。

“你在这里做什么？”陆合问道。

“陪我老公过来。”秋生不动声色的说着，她看着陆合闪烁的眼睛，“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有空下次聊。”

陆合迷迷糊糊的看着秋生踏着高跟鞋从他视线里消失，甚至来不及要一下联络方式。陆合捂着嘴往卫生间跑，然后吐了一马桶，混合着眼泪。

第二天陆合醒来的时候，脑袋的刺痛像是被插进一根一根银针一样，他从床上坐起来，宿舍里没人，他看了眼手机，室友发来的微信说已经替他请过假了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他想着秋生，觉得那是一个梦却又觉得很真实。时隔三年他发现秋生和他想象中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原本觉得秋生会过得很幸苦，却不知道她会过得如此风生水起，而且还结婚了。

可是陆合只是看到了那个华丽的表象而已。

秋生从学校离开之后，就去了一个离家不远的服装厂打工，没有其他什么本事的她只能跟着一群中年妇女做着一些按部就班的事，老板姓王三十岁单身未婚，社会关系还不错发展前景也挺好。

王老板在秋生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叮嘱她好好干，秋生点点头。

后来秋生沉默寡言，一天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秋生就把自带的饭菜拿了出来，然后一口咸菜一口米饭的吃着，正好碰到王老板下来巡视。

“秋生中午就吃这个？身体能跟得上吗？”王老板关心的问道。

“家里情况比较困难，赚来的钱都要给两个弟弟上学。”秋生看着王老板说。

王老板点点头就离开了，只是后来每次发工资的时候，秋生都会比其他人多一千块钱，厂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秋生是不是和王老板好上了，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给她多加一千块钱。

实际上，王老板确实对秋生的遭遇有些同情导致情愫萌发出好感。

在几个月之后，秋生来到王老板的办公室找到，说关于工资多出一千块钱和别人在背后的议论。

王老板没说话把窗帘拉上，门也在里面锁了起来。他走到秋生的身边，“所以你还不明白吗？我其实有点喜欢你，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虽然我比你大了一轮，可是我会对你好的，你也不用每天那么辛苦的工作，家里的情况也会有所好转，两个弟弟上学的事我会全权处理的。”

那是第一次，秋生被人吻上，说不出来的感觉，人们都说初吻的感觉酸酸甜甜的，可是在秋生看来那是哭的。

晚上下班的时候，王老板开车送秋生回家，告诉她明天在家休息就好，可是秋生坐不住还是去了厂里，王老板就喜欢秋生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

几个星期之后，秋生和王老板就上床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也就那次之后秋生一个月没来月经然后用验孕棒发现怀孕了。

当然了秋生的怀孕对王老板绝对是好事。他很开心，秋生也没有想打掉孩子的念头只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于是在几个月之后肚子开始变大的时候，秋生以去外地出差为理由一直住在王老板的家里。

那段时日王老板对秋生呵护备至，给她买了许多东西，衣服珠宝还有产后用品，王老板每天也尽可能的抽出时间陪秋生，渐渐的，秋生也觉得可以把终生托付于王老板，他对她确实不错。

秋生会做菜等王老板下班回来，当王老板看到秋生在厨房忙碌的时候赶忙阻止去接过她手里的盘子，自己做了起来并让秋生去休息。

后来孩子如愿的生了下来，是个男孩。王老板爱不释手，更加疼爱秋生和孩子。

可惜好景不长，孩子在一天夜里发高烧不知怎么回事，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体温始终降不下来，以至于后来那个孩子变成了痴呆。至此王老板对秋生的态度没了以前的无微不至。他觉得所有的过错都是秋生，他觉得秋生没有照顾好孩子。可是他又不想和秋生分开，于是他做了一件狠心的事，把孩子送去了孤儿院，一个很远，远到秋生找不到的地方。

即便秋生哭闹，王老板也不告诉她并始终坚信秋生会好起来的，他们会有好的未来。

只是王老板没有料到的是一场饭局就把他和秋生彻底分离开来。

那天王老板和市里的一个老总吃饭谈合作的事，秋生找了过来，此时的秋生依旧出在精神紧张的边缘她要孩子，她觉得只要跟着王老板就能知道孩子的下落。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走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王老板的人了。

那个老总看上了秋生，在合同和爱情之间王老板选择了合同，于是在饭局结束之后，秋生就被迫和那个老总上床了。

像是对生活绝望，当老总问她愿不愿意被包养的时候，秋生答应了。她没理由不答应，她狠王老板于是她给出的理由就是停止和王老板合作。

这也是秋生从单纯变得冷漠的开始，也是她对这个世界复仇的开始。

老总答应了秋生停止和王老板合作，为此差点让王老板破产，秋生乐于看到这一局面。

后来她就随着老总，也就是后来她口中的老公，穿着亮丽夺目的衣服，喷着昂贵到吐血的香水出席各个上流社会的聚会。

秋生很聪明，她不再想念那个变得痴呆的孩子，她也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所谓的上流社会肮脏的身体交易和复杂的人情世故。

求生

陆合在学校依旧每天上课下课，周末和同学出去玩，他想再次遇到秋生为此他还经常去那个酒吧，只是再也没碰到。

同学们问陆合为啥不找女朋友，是不是同性恋的时候，陆合都笑着不说话。没人能懂秋生在他心底的位置，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那么痴迷秋生，像是你看一场自弹自唱的民谣表演，然后把那种唱进骨子里的感情深埋在内心深处，让时光发酵。

而秋生呢，她不记得陆合，她虽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可是又没有理由拒绝大把大把的钞票，她过得很世俗，她被这个世俗的世界包裹的晶莹剔透完美无缺。

可是有多少个日夜，秋生都能在噩梦中惊醒，然后看着诺大的房子，看着外面干净的月光流出泪来，她也很脆弱很害怕，她害怕这个世界像夺走她的孩子一样夺走她现在拥有一切。她有过良心不安，可是那种东西在盛大的烟花下像一只渺小的萤火虫，没人能注意到那一点。

秋生每天能看到形形色色的男人，可是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当她决定被老总包养的那个瞬间，她就已经注定被她的爱情所抛弃，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那么一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无法把爱情给予秋生。

后来老总因为资助某大学，在毕业典礼的时候老总被邀请参加，于是秋生也跟着去了。

那时候秋生在领奖台上看到了那个在酒吧卫生间和他搭讪的男人。老总资助的大学就是陆合的大学。

颁奖完之后就是宣读演讲稿。陆合准备的演讲稿是关于歌颂青春的篇章。

当陆合演讲完之后，秋生才在记忆里把当初那个最青春的故事如梦初醒般的想了起来。

那是秋生高中时候演讲比赛的文章。

只是，当秋生记起陆合的时候，陆合却没看见秋生。那个曾经面对他泪流满面的女生终究变成了曾经被讨厌的模样。

秋生看着台上的陆合，忽然想要放弃一切。

坚持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你得到了什么，而是你不曾失去什么。

陆合的坚持让他没有失去秋生。

而秋生的坚持却失去了自己。

秋生与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