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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曲阜的明故城,就像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里边似也就装下了孔庙、孔府与颜庙,三件珍宝。三孔中的再一个,孔林还在城外。
颜庙与孔府隔着一条街,去到那里时,门口贴着告示,说里边在装修,游览可以打折,一派山东人的豪爽与坦白。我看了看时间有些紧张,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奔赴了下一站,踏上了追寻先师的旅程。当然,没有拜谒复圣,终是遗憾的,而这我会在下一次来曲阜时弥补。
颜庙与孔府间隔着条鼓楼北街,这条街可以一直通到小城池的北门——延恩门。资料介绍延恩门城门楼,始建于明正德年间,不像想象中孔家历史的久远,但怎么也得有个五百多年的历史。然而城门下的文保碑却是山东省级文物,可见如今这城门楼也不会是明代的了,它应是多次毁损复建的结果。
这城门楼下完整的城墙,叫做明故城,想来它也是应该和这门楼一起建筑的。只这名字很有玄机,是“故城”不是“古城”,那城墙是市级文物,这足以印证那城墙是比城门楼还新的。北城墙这边还好吧,南城墙下,我看到开设有游戏厅和饭馆,虽是不多,却也让我明白了些,那城墙里的奥妙。
延恩门外有个不大的瓮城,瓮城城门的门额上镶有“仰圣门”的石匾,怎么一个城门会有两个名字?
据说这“仰圣门”三字,是明代嘉靖年间山东巡抚胡缵宗题写给曲阜南城门的,后来乾隆皇帝亲自到此祭孔,并亲题“万仞宫墙”四字,悬于南门之上,胡巡抚这字就被从南门请到了北门。也因此,来曲阜的游客多会一脑门子浆糊,为啥这南门没个名字,而这北门却有俩。
挂着仰圣门匾额的延恩门02
圣人的后裔或许是需要延续恩泽的,但圣人是需要高山仰止的。
“仰圣”在曲阜,它不光只在庙堂之上,因为圣就在那里,就在一片大林之中。
出延恩门,向北是笔直的北关大街。那条街有三条道,两侧是双向各两个车道,走机动车的马路,中间是铺着水泥方砖的人行道,这道很有些像似,夫子所追求的“中庸之道”。我要徒步走到孔林,自然要走“中庸之道”,那道两侧,是两遛粗壮苍劲的古柏,它们中许多树木都挂着“国家一级保护树木”的金属牌,都有着自己独有的身份编码,它们才是时间的见证者,与它们相比,那座古城的城墙,就新得有些尴尬了。
当然,这或也是在说,与人们为了坚守,而刻意打造的“城”相较,不经意间走过的“道”,倒似能留存得更是久远。古人将具象的“道路”,抽象成自然规律和处世原则的表达,大概率也是他们行走在道路上才能发现的。老子说“道法自然”,孔子鲜少提到“性与天道”,他更关心人之为人的道理,他鼓励学生“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或许领悟大道,也是他老人家人生的终极境界。
或许,也正是对于那种境界的探寻,才让我们有幸来到这座城,有幸追寻到夫子身边,希望能离得他老人家再近,更近一些。
在那条古木护送的石板路上,走上一里来地的样子,就有两座灰墙绿瓦、重檐歇山顶的碑亭。其中东侧碑亭内矗立着“大成至圣先师神道”碑,这是在告诉人们,这条路的意味,也在提示着他们,您心中的祭奠从这里就该开始了。西侧碑亭里立着的是“阙里重修孔子林庙”碑,据考证它们都是明代万历年间所建,时间要稍晚于那座正德年间所建的明故城。
两座碑亭所簇拥的,是立在神道上的一座五间六柱的石牌坊,当中坊额写着“万古长青”四字,因而也叫“万古长青”坊。那牌坊也是万历年间所建,古朴大气,我尤其喜欢方柱上浮雕的蟠龙,生动鲜活似有呼之欲出之感。
神道的尽头,便到了大红的至圣林坊,那里是个热闹的地方,人们闲散地坐在坊前暖融融的阳光里,男人们有心无心地吆喝着小生意,女人们唠着闲嗑、打着毛线活,看到有如我这样的游客到来,她们便会先是一阵子哄笑,而后跑出一位来问要地图吗?要图书吗?要导游吗?当这一切都遭拒绝,她便又回到自己的天地里晒自己的太阳,聊自己的天了。
看着她们的自在,我也真好想卸下沉重的背包,随便找一条板凳,就这么乐呵呵地坐在那里,傻傻地看着马路上的人来车往,不糟踏一点午后阳光的温暖。
万古长青坊03
孔林又名至圣林,公元前479年孔子去世,便下葬于此,其后2400多年的时间里,孔家后裔守着孔老夫子一代又一代地接冢而葬。如今的孔林,已经是我国现存规模最大、持续年代最长、保护最完整的一处宗族墓葬地了。
这个时间里,到此拜谒的游人寥寥,因而孔林内森森的松柏间,一片静寂。穿过洙水桥时,我试着在肚子里搜寻些圣人之言,以答谢先师教诲,结果发现除了熟念的几句,竟也一时记不起太多。
还是算了吧,学生太过愚钝,就别在圣人面前辱没师门了。
沿着隐没在松柏林间的华表、神兽、翁仲,走到尽头是高大而巍峨的享殿。那享殿并不开放,从侧面绕道过去,后边有一个红墙围绕的院落。从小门进去,进门处有一石碑,写着“子贡手植楷”,不用问,这个僻静的院落便是孔子弟子子贡结庐守孝六年的先师墓园了。
那个所谓的“子贡手植楷”,如今仅剩下了一个残毁的树桩,据说它就是子贡当年,为先生守孝时亲自种下的那一棵。只是那树在不久前的康熙年间,遭雷击而焚毁,如今留下的树桩也成了比城门楼子还久的文物。
树桩遗迹旁,还有一通不知何年立的诗碑,其中两句似直接道出了来此凭吊者的心声,“此看独树影,犹见古人心”。
孔子墓园前后有三座坟冢,满心以为第一座坟冢便是孔子墓了,但墓碑上却写着“沂国述圣公之墓”。这墓碑上留下的,自然是墓主生平最显赫的爵位,然而它也有着最是空洞的苍白,不过其中“述圣”二字,还是有些自带的光芒的。
我迟疑下,看了简介,果然是他。他是孔子的孙子——孔伋,字子思,后人也称他为子思子。
这位子思先生是孔子儒家学说的重要传承人。孔子去世时子思只有四岁,他师承于孔子晚年最得意的弟子,被后世儒家尊为“宗圣”的曾子,而他的弟子中最为卓越的,又是被称为儒家“亚圣”的孟子。子思子到孟子所形成的学派,便是在我国思想史上有着卓越地位的思孟学派,它们被宋儒学者尊为儒家真传,不过对它的诟病与争议也是不少的。
当然,也正因为这种强劲的传承脉络,子思子也有个圣人的头衔,他被尊为“述圣”,与他的爷爷孔子、老师“宗圣”曾子、学生“亚圣”孟子以及爷爷的另一个爱徒“复圣”颜回一道,被尊为“儒家五圣”。
太史公司马迁说,儒家经典《中庸》,便是子思子所作。就是面前的这位老先生,在谆谆地教诲着我们,该如何探寻到“至诚”的人生境界,你要“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子思先生之墓 子贡结庐于此,陪伴恩师六年“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04
子思先生墓后边,是“泗水侯之墓”,他是先孔子而去的独子,孔伋的父亲孔鲤,王勃在《滕王阁序》中说的,“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便用了孔鲤过庭的典故。
而紧挨着这位先逝独子的,便是那位老父亲的归宿。高高的土冢前有两通墓碑,前边一通是明人立的,“大成至圣文宣王之墓”,后边一通要低矮一些,是元人立的,“宣圣墓”。依旧空洞发白冷冰冰的谥号,让人在眩晕的光环下,竟一时想不起,自已要拜谒的到底是谁?
孔子墓前,有不多的几个人,一个男人在给另一个男人悄声讲解着孔林的渊源,见我走近了,讲解的人便牵领着听讲解的人去了更远的地方,看来那讲解是要付费的。可恼人的风还是无偿地送来了几句,其中一句说的是“……孔子陵园布局很独特,是携子抱孙……”。
呵呵,只这一句是关键,它豁然解开了我对这陵园布局的疑惑,因为那是两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末年。那个时代,虽也在宣扬着长幼有序,但那个时代的陵园在布局上,却还是有着许多自己的想法的,不像今天,我们早被排好在了一个固定的位置上。
一个女人抱着盛花的铁桶,无聊地左顾右盼,见我过来便迎了上来,殷勤问我献花吗?那鲜花,是一支一支用塑料袋扎好了的,我瞧后,和她开玩笑地说,我在心中献过了,孔先生说这花像情人节上用的。那女人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失望地瞧了瞧这几个奇怪的人,便撂下花筒走开了。
拍过几张照片后才发现,讲解的和听讲解的人也不见了踪影,这里只剩下了孤独的我自己。
我撂下沉重的背包,盘坐在孔子墓前的青砖地上。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摸了摸兜没有火机,忽而想起,是进门时被安检没收了。于是叼着没有点燃的纸烟,深深地吸上一口,仿佛都听到了红红的烟头燃过烟丝的吱吱声响。
如果要能点燃这支烟,我是真能听到那吱吱声响的,这里……这时……这林间宁静得只剩下了沉思,不时会有几声鹊儿啼叫的喳喳声,会有细风吹得枯叶从密枝间盘旋跌落时干裂的脆响,而这也如天籁般让人听得出神。
恍惚间,从虚幻的深处传来一位老者温存的问候,“小伙子……你来了。”
“寻到您老人家身旁,就想陪您坐一会儿。”
“现在过得可好啊?”
那问候让我汗颜,低垂着脑袋久久不敢言,我紧张地再深吸一口没有点燃的纸烟,竟也呛得咳出泪来。
“不很好,”心底里怯怯说出这话时,我是有些伤心的。
“所言为何呢”,那声音依然缥缈迷离,似有似无。
我慨叹一声说,“读您老人家的书确早,知道您老人家的道理太迟了!”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王陵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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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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