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不停

作者: 低首嗅青梅 | 来源:发表于2022-12-30 18:1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壹>

     

            乔老汉有两个儿子,然而到他儿子这一门,乔家的香火眼看着就要断了。

            无论何时见到乔老汉,他都戴着一副老花镜,外加一顶圆遮阳帽子。乔老汉相当纤瘦,走起路来总是颤颤巍巍,就连风都有意绕着他走,怕被碰瓷儿。但他骑起自行车来却毫不含糊,村里人都知道他平日里言语举止难登大雅之堂,待人冷漠傲慢,妥妥的一自成一派的怪老头,他自个儿倒乐得自在。

            然而乔老汉有个难解的心结,这心结整日里磨得他是寝食难安,他时常半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叹气:“唉,这俩小子啥时候才能娶回个媳妇儿回来啊!我乔家上辈子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呀!”

            “孩儿他爹,你也别太愁了,我前儿托我妹夫家给咱家老大介绍了个姑娘,说是这两天就能张罗着见上一见呢!”

            “真有这事?咋这几天也没听你吱一声呢!你老婆子这嘴是贴封条了吗!”乔老汉霎时坐起身,一脸不快。

            “那不这事儿八字还没个一撇嘛,况且那女方比咱老大年长了三五岁,主要呀,人还……还……”乔婶儿支支吾吾地说话声被无尽地黑夜吞噬。

            “大几岁就大几岁嘛,俗话说得好啊,女大三,抱金砖嘛,况且咱老大也三十出头了,这事儿我看成!”说罢,乔老汉重又躺回床上,不一会黑夜里就充斥着呼呼噜噜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彻底搅乱了乔婶儿的梦。

            隔天一早刚吃过饭,乔老汉就开始催促老大:“你小子赶紧去把自己拾掇得干净利落些,等见了人姑娘少说些话,剩下的你就甭操心了。”

      三人早早地就赶到了约定的饭馆,左等右等是不见人来。乔老汉正对着娘俩个骂骂咧咧,远远地就瞧见妹夫家带着两大一小朝这边挥手,乔老汉使劲清了清嗓子,吐了一口浓痰,激动地搓着手:“老婆子,人来了,人来了!”乔婶儿看向来人的方向一声没言语。

      待人走进一看,这说是两大一小,可这小娃娃却分明又不是个孩子,五六岁的身体却顶着个三十多岁的脸,乔老汉写满困惑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他又低头仔细地端详起眼前这个姑娘,忽略了站在一旁的女方父母满脸的尴尬与愤怒羞愧,也没察觉出乔婶一个劲儿地在一旁拽他的衣角。

            “我说姐夫啊,大家快都别站着了,咱进去坐下说。”媒人强行打破了静默无言的场面并邀几人在饭馆内坐下。

            乔老汉一改平日里的聒噪,此时坐在桌前陷入深深的沉默,大家面面相觑,一时谁都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媒人打破这异样的气氛,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刚吃完这顿漫长的午饭,乔老汉就推脱说家里有急事抽身离开了。

            夜里,屋外传来的依旧是乔老汉接二连三的叹气,“孩儿他娘,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咱好好一个儿子,咋能娶那么个……那么个人回家,唉~”

            “要说论品相,咱老大别说是在咱村,就是在整个镇子上,那也是没啥说的,唉,可你也得晓得,咱家实在是穷,唉,不然这孙子恐怕都……”

            “那……女方那边是咋说?”

            “女方那边是挺中意咱老大的,况且人家也不嫌咱家穷,就看咱啥意思了。”

          “唉,这事要真成了,可着实是委屈咱老大了,老大这多好的孩子啊,竟要娶这么个媳妇儿……”

            乔婶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任由一颗颗黑夜顺着眼角滑落。

      次日一早,乔老汉两口子就商量着要去女方家下聘礼,尽早将俩孩子的事儿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老大一听说这事儿马上就板上钉钉了而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跟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爸,妈,你们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让我娶那个侏儒人,是我结婚还是你们结婚,这婚我是不结,谁爱结谁结去!”说罢骑上一旁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老两口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夜里,乔婶儿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借着月色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屋老大床前,窗户上的纱窗几年前早已破烂不堪,后来糊上的塑料膜也被风雨硬生生给撕开了几个口子,他注视着月色下熟睡的儿子的脸,又不住地自责起来:“儿啊,都怪爹妈不中用,咱家里穷给你哥俩娶不起媳妇儿,妈知道你心里苦,可我跟你爸又能好过到哪去啊,唉。”说罢,乔婶儿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此刻,侧躺在床沿的老大正随着角落里那卖力嘶吼的蟋蟀声一阵阵颤动起来,而后,被月色轻轻蒙上一层忧郁。

      乔大的婚事总算顺顺利利地完成了。老两口的心事总算了了一桩,剩下的那桩也是一刻不停地摧残他们,使得岁月只得仓促地染白了他们的鬓发。

                  <贰>

      

            第二年,乔大得了个大胖儿子取名石头。一家人的心像坐过山车,是悬起放下又悬起,乔老汉像摸一件稀世文物般抚摸着孙子柔软的小小身体,足足六斤,哭声恢宏有力,看来是个正常的孩子。老两口总算是了松了一口气,也不枉去庙里烧了那么多香,拜了那么多菩萨。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县里负责给石头体检的医生告诉他们,侏儒症在新生儿期跟正常宝宝是没有差别的,一岁以后若出现明显生长速度的减慢,且与同龄孩子相比身高严重矮小,到那时才能确定。

      这下,全家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且这一提,就是两三年。两年来,儿媳做事是唯唯诺诺,如履薄冰,生怕惹公公生气发火。

      在石头即将三岁时,家里人又一次去医院给孩子测定了体内的生长激素分泌情况,基本排除了孩子患有侏儒症的可能。这下,全家人悬了三年的那颗心才算踏踏实实地落了地。那一晚,儿媳蹲在院里哭了一夜。

      在乔大的第一个儿子石头4岁那年,他迎来了第二个儿子。在医院,他刚从护士手里接过这个孩子时,堆在脸上的笑霎时散落了一地,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是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眼睛太大,头和四肢都很小,奇怪的比例让人一时难以接受。站在一旁的乔老汉瞪了一眼儿子,从他手中接过孩子,一脸得意地说:“好家伙,又是个小子!还是我老乔家男丁兴旺啊!”

      待这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已经明显可以看出他要比同龄的孩子矮小了,只是他们一家人都自欺欺人,一边偷偷地烧香拜佛日夜祈祷,一边用佯装不在乎的口吻去堵邻居的闲言碎语:“医生说了,俺家娃娃就是体质差,胃口也不好,营养暂时跟不上而已!”

      这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同龄的孩子比他高了一大截不说,个个都会走会说话了,他还和几个月的小娃娃一样瘦小无力,站都站不稳。

      一天,乔老汉让老伴儿将儿子叫到屋里头:“老大啊,爹今天让你妈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啊爸,有啥你说呗!”

      “是这样的,我跟你妈想问问你,你家老二……他……”他看着乔大犹豫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了老伴儿那。

      “爹,我家老二他咋了?”乔大低着头不敢直视爸妈的眼睛。

      “老大,我跟你爸商量呢,一来说咱家穷,再者说那小娃娃长大了八成也跟他娘一个样儿,别说是娶媳妇,能不能拉扯大都难说……”

      “你妈说的在理儿,这正好呢,隔壁村我一个伙计说有个两口子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想花点钱抱个娃娃……”

      说罢,老两口一齐望向老大,仿佛在等一个最终的公开宣判。

      老大从裤兜里掏出一包被压扁的烟,费力地划了一根火柴,灭了,又划了一根点上,火苗跳动了一下就附在了香烟上,老大用力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将烟从鼻孔中一点点呼出,三人在烟雾的笼罩中仿佛经历了一阵长达半个世纪的沉默,“按你们的意思办吧,这样对一家人都好。”

      在更深的寂静声中,后来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个娃娃换来了两千元,在当时,两千元是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一年的收入。如果这钱他们一家人用得心安理得的话。

      接连几年,乔大的媳妇都没再有身孕,而全家人的焦点全都转移到了乔二身上。

                          <叁>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乔二是既没有乔大的英俊也没有他的聪明机灵,但眼看着马上就三十五了,乔老汉两口是消防龙头打不开——干着急。可是这做父母的,再怎么也不能眼看着让儿子打光棍儿。俩人可真是把能用的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朋友都动用起来了,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姑娘阿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由叔叔婶婶带大,也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一孩子。她初中就辍学去城市里打工,直到前些年谈了一个男朋友,俩人眼看着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孩家境优越,况且他父母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家里就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男孩拗不过父母之命,便结束了这段感情。女孩儿心灰意冷地回到家,每日忍受的是家人的冷嘲热讽,邻居的闲言碎语,她不堪受辱便选择了喝农药自杀,还好邻居发现得及时,命倒是被捡回来了,只是留下了后遗症,一受到刺激就会癫痫发作。

      阿花远嫁到了乔二家。除去外貌,俩人倒是也挺般配,乔二不爱说话,阿花平日里也不爱言语。

      但自打成家后,乔二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勤快又总爱一个人笑,整个给人的感觉温柔了起来。他把阿花放在心尖上,虽然俩人都不爱说话,可他总用笨拙的方式逗她开心,每逢隔壁镇上有集市,他都步行到二十里外的集市上为她买一些小饰品,稀罕物件讨她欢心。阿花知道,她冰封的心正被慢慢融化,但无论如何,那破碎了的永远都无法复原。

      一年后他们同房了,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事后那天晚上,乔二从背后抱着阿花,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可阿花侧着身体偷偷地擦了一夜的眼泪。

      第二年,他们两个一起出去城市打工了。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乔二就算是豁了命也不会带阿花去那家餐厅。

      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乔二带阿花去一家餐厅吃饭,饭吃到一半时乔二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这是补给阿花的结婚戒指。阿花知道这一顿饭花掉的至少是他两个月的工资,看着他真诚地递过来的戒指,她的内心无论如何也泛不起任何波澜。就在阿花伸出手去戴上那枚戒指时,一年前那个曾令她心如死灰的男人戏剧性地出现了,就像是上天为了考验阿花而开的巨大玩笑。

      她定在那里,红了眼眶。乔二看去她看向的方向,她慌乱地抽回了手,任他无论怎么都品不出她眼里的异常。

      几个月后,阿花怀孕啦,她被接回了老家,留乔二一个人在外打工。

      没想到是双喜临门,乔大的媳妇也有了身孕,于是两个待出生的孩子让这个被阴霾笼罩的一家人重又有了希望。

      十月初,阿花两人先后各生下一个儿子,这洋溢着的喜事直直溢出了村外。

         乔二一听说这事儿当天夜里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到家后更是抱着儿子不肯撒手,光看着他睡觉就能瞧上半天也不觉得倦。

      待俩小孩一岁时,乔家的整个世界又一次被蒙上了巨大的阴霾。

      乔大的二儿子小石头停止了发育,其实这是所有人一直以来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尽管如此,家里再也没人说过其他别的话,也许是良心的苏醒,也许是不堪再承受内心的折磨,而不得不将这当成是一种报应。

      而当乔二得知他的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时候,这才是全家人的晴天霹雳。当那天阿花在村头抱着熟睡的儿子平静地告诉乔二时,乔二只记得头脑发热,随即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他一只布满青筋的手用力地撑起身体,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挪回家,而在不远处还扎在一旁的自行车,在微风中吱呀作响,像一声声无力的咒骂。

      不久后的一天,阿花带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永远消失在了乔家,却也永远活在了乔二的心里。

      村里没人敢在明面上提起这件事儿,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在私下里过过嘴瘾,毕竟能使农村主妇们暂时忘却枯燥乏味的生活的也唯有八卦了。

                  <肆>

            待石头十六,小石头七岁时,石头能用一只手毫不费力地举起弟弟。此时,全国刮来了一阵“杂技热”。很多被贴上“不是读书的料”的标签的孩子被强制辍学,被送入杂技团,那些喊着“要从娃娃抓起”的杂技艺人基本上是“走一路,演出一路。”当然,其中不乏有幸运儿登上了大舞台能够被全中国看见,被记住的是他们的身份——杂技师,但更多的是那些从不曾被看见的人,那些从不曾有机会认识学校的孩子,甚至那些刚刚萌发出渴望知识灌溉的嫩芽却被最亲近的人残忍地连根拔起。

      最后,小石头的眼泪都留给了杂技团。

      一年后,小石头休假回家。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围在他们家门口,起哄让小石头表演杂耍看看,小石头操着一口好听的普通话,变得腼腆许多,皮肤晒得黝黑发亮,枕后留一根小辫子。

      连续后空翻、顶碗、单指倒立,一套干净利落的动作下来,邻居们都起哄喝彩,近期村里又会多一个娱乐消遣的话题了,直到被另一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终结。

      乔二四十那年,又一次结婚了。如云是县里的一个出租车司机,在乔二一次打工回家搭乘她的车时不慎将钱包落在了她的车上,钱包里有一张身份证和塞得厚厚的一沓钱。如云一边开出租车拉人一边打听乔二,终于在一个月后找到了乔二并将钱包原物奉还。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年貌相当,又都经历过离异,如此相似的人生轨迹令彼此有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婚后的生活平淡又不失乐趣,如云开一天出租车回到家乔二会端上一碗暖呼呼的粥给她,给她捏绷紧了一天的肩颈;不论乔二是出去打工还是外出回来,如云都会拉上“有客”的电子牌开车接他回家,然后乔二放松地瘫在副驾驶上听她讲一路碰到的各种有趣的事儿,最后沉沉地睡去。

      乔二四十二岁这年,如云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像个孩子第一次看见飞机一样惊喜,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了,突如其来的幸福令他感激上帝的垂怜,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带给他的是做父亲的权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资格去拥抱幸福。

      怀胎七个月的时候,如云挺着大肚子又一次去县里跑出租。当天,乔二在村头从傍晚等到深夜,始终未见如云的车再一次打着双闪开进村里,他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最后坐在村头的歪脖子树上睡着了。

      一阵清风将他唤醒,他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用衣袖擦去粘在眼角的沙土,他直直地望向如云回来的那条路却怎么也望不到头,尽管那晚的月亮比以往都亮,但于乔二而言,他的天空将永远暗淡无光。离人月长明,月明非为夜行人。

      一周后,在隔壁镇的树林里,有辆燃烧得只剩下躯壳的汽车,而事故中丧生的司机却难以辨其身份。没人向警方报案,这是镇上放牛的老人碰巧发现的,当天晚上,车里的尸体离奇失踪了,于是整个镇上开始流传起一个又一个传说。

      后来,村里人再也没见过乔二,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伍>

      石头已过了二十五岁。他一米八的大个子,生得白净,待人和善又真诚,外出打工曾有两次带女朋友回家,可见过石头妈后都断了联系。家里也托镇上不少媒人介绍对象,可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凡一打听就知道他有个袖珍妈和一个弟弟,事情接二连三地都没了下文。乔老汉总挂在嘴边一句话“真他娘的是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啊!”

      乔老汉八十岁这年,全家人瞒着石头给他娶了一个媳妇儿名叫慧慧。

      慧慧虽比石头小两岁,婚后倒是把石头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仅长得漂亮情商也很高,令石头日日醉倒在她的温柔乡。无论到哪,他身上都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幸福气息,以至于没能从发小们的哄闹中辨别出其中的意味深长。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没人敢小看一件丑闻传播的速度,秘密这种事情,当你站在那个人面前,即使闭上嘴巴,它也能从眼睛里跑出来。

      那天,从没有人见过那么失态的石头,许是正好撞上了酒精的原因。发小的生日聚会,一伙人在饭桌上喝大了,开始吹牛逼,互相调侃取乐。“来,石头,给兄弟们讲讲这二婚的女人有多香,让大家伙都嫉妒嫉妒啊哈哈哈哈!”“你特么的有种再说一遍!你说谁是二婚?”石头扶着桌子一把站起,一手掐在那人的脖子上红着眼说。

      “我说——你媳妇儿——是个二手货!这下——听明白了?”那人像是怕众人觉得自己怂,一字一句地嘶吼。

      一旁人还没来得及将石头拉开,忽然出现的一只脚就已经将那人踹向角落,他奋力挣脱开自己被拉住的几只手,将饭桌整个掀翻,留下那只完整的鱼头瞪着空洞的眼睛无声地哀嚎。

      石头并没有冲回家大闹一场,甚至都没有向谁开口求证,在当时那个以离婚为奇耻大辱的年代,他或许也曾想过离婚。但他最后沉默着接受了这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他搬进了村头一所荒废已久的屋子,往后的很多年他都一个人独来独往,推着那辆残破不堪的咯吱咯吱响的自行车,像是在无声地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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