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的讯息

在安全局的痕检科，四人讨论完案子回家时，已经是深夜。他们更新了破案计划，准备完各种文档，并且也基本完成了进入乐园搜查的布局准备。唯一的分歧是搜查的时机，哈桑认为他们应该尽快入园搜寻线索，不能再给乐园更多毁尸灭迹的时间。另外三人则持反对意见，尤其是艾莲娜。艾尔达则并不如往常那样理性，他没有提出任何理由。

虽然距离拿到搜查令已经过了两周时间，但是乐园的迷雾让艾尔达一直没有启动入园搜索行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是冒然涉险，他对乐园深处一点都不了解，乐园实在太大，徒步能涉及的区域太小。并且那个轻松获得的搜查令，总让他心里充满疑惑。三人最后的结论是准备好入园，但不确定具体日期。对此哈桑很不愿意。

“艾尔达，有个问题刚才在安全局我没有提及。”哈桑在副驾驶座说道。

“什么问题？”艾尔达正开着车，送哈桑和艾莲娜回家，他们都住在东遗忘之市，彼此之间并不远。

“去年你破获的走私肉蕈案，你曾对我说过，关键的线索是生物信息素。这个信息是完全保密的，也就是只有乐园内部核心人物，比如主任科学家才知道。而你们甚至拿到了可以追踪生物信息素的区块链密码。”

“没错，是约拿的线人。”艾尔达拿出一支烟放在嘴里。

“嗯，这个线人，他能触及的秘密可不一般啊！你当时不吃惊吗？不怀疑，不觉得唐突？”

哈桑是老练的侦探，他用听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让艾尔达懂得他的话中话。艾尔达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想起了被捕后从容不迫的哈根∙薇特尼尔，那人已经住进了联邦监狱。

哈桑盯着艾尔达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在北部城市与马丁和佩雷兹有过接触的男人，自称是A级向导的男子，他的姓氏是加姆，全名是西古尔德.加姆。”

艾尔达听闻立即把车停靠在路边，吃惊地看着哈桑道：“你查到了？怎么查到的？刚才在局里怎么不说？”

“不，我并没有查到。有人给我发了匿名讯息，发在我的私人PDE上。”哈桑说着，把自己的PDE放在艾尔达的面前。PDE上，没有署名的讯息只显示了一行文字:“你找的加姆是猎人、狩猎专家。”

哈桑接着说：“我已经查过，加姆这个姓氏很罕见，他的确是个遗忘之市注册的职业猎人。在乐园到来之前，他负责的狩猎区就是现在的乐园西区。狐狸泛滥的时候猎杀狐狸，野猪泛滥的时候猎杀野猪，河道淤塞的时候维护河道，物种濒危的时候登録入册，他曾经的工作就是如此。”

艾尔达只是看着PDE上的讯息发呆。

“讯息发自一家咖啡馆提供给顾客的平板电脑，那家咖啡馆距离乐园总部只有一个街区而已。”哈桑补充道。

艾尔达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发毛，胃部非常讨厌地疼了起来，但他还是尽量显出镇定的样子，“今天我在乐园总部的时候，向乐园自治区的人事主管问起过A级向导名单的事。”

哈桑拍了拍艾尔达的肩膀，用安慰的口气说道：“就算你今天不问，乐园中有人应当早就预料得到，重案组在调查时会发现曾经诱惑马丁和佩雷兹的人。即使我假设，他们今天才从你的询问中知晓，但是艾尔达，这个失踪案，我服务重案组的事情是保密的，我们之间有互相保密的协议。所以去北部城市调查的时候，我用了易容术，并且我有充分自信没人能知道我的身份，我很擅长隐藏自己。”

哈桑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但给我发这匿名讯息的人却知道我在你的调查团队里，并且知道我是专门负责寻找加姆的那个人。”

艾尔达沉默不语。

“就算是批准保密协议的副局长查尔斯，都不知道办案的具体分工。知道这个细节的人，你、艾莲娜，还有......”哈桑轻轻地咳嗽一声，然后收回自己的PDE。

艾尔达用力摇了摇头，用沉重的语气说道：“不，哈桑，我早知道你话中的含义。不，这不可能，我可以把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他。”

“我明白，但他的线人是谁？你知道吗？他的目的是什么？留个心眼，小心为妙。”哈桑的语气也很沉重。

“目的是什么？你，你自己也要谨慎些，也许是你自己在调查时暴露了身份。”艾尔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也许吧，也许吧。”哈桑叹了口气问道：“要去喝一杯吗？麦莉也在酒吧。”

“我不了。”

“我也不了。”艾莲娜在后座上说道。

“那我就在这里下，祝你们一切顺利，晚安。”哈桑迅捷地跳下了艾尔达的灰色轿车，随即消失在一条小巷里。

艾尔达看了一眼那条被沿街路灯染成暖黄的小巷，它的地面仍然是建市初期的那种大鹅软石铺装，表面已经被磨得发毛发白。艾尔达喜欢遗忘之市古老小巷的氛围，它两侧都是三、四层高的老公寓楼，米色的墙面，暗红色的斜坡顶，有的立面上还有花案或人物的石雕。这个街区大约建于一百四十年前，那时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尚未开战时。只要走入小巷五十米，就有一个小酒吧，是他经常和哈桑、哈桑妻子麦莉碰面的地点。记忆中酒吧门口的招牌一直闪着暗绿的光，打着本地啤酒品牌的广告。

哈桑家的公寓楼就在小巷尽头右拐的第二栋，他从结婚前就买下了楼里的一套大公寓，已经住了十余年。小巷是禁止机动车行驶的，当然艾尔达可以开车绕着街区转个圈子，驶入另一条路把车停在他家门口。不过从这条小巷走进去，对他俩来说都最方便，反正哈桑走五分钟就到家了，而且艾尔达知道，他今晚肯定会和麦莉一起光顾酒吧喝上一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