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末,空气闷热潮湿,深夜1点半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上播放着西谷弘的作品《昼颜》。
在深夜里看电影,总会断断续续地睡着,醒来时发现情节已过大半,也懒得去管,就那么心不在焉地看着剧情,任由被睡意再次击倒。
伴着屏幕上闪烁不定的光亮睡去,就连梦境仿佛都联系起来。推着单车走在神奈川海边的街道上,路人稀少,鸥鸟翔游,蓝天碧海下花朵绽放在青砖白瓦之间,海上有微风,人们在海中撑起冲浪帆。
有一个小姑娘光着脚从海面走到我面前,她素白的裙子宛如天边的富士山,裙摆扬起,一如海面的翻腾的波浪。
她送我一捧栀子花,然后蹦跳着离开。
当我梦醒,电影刚好放到在山林里北野对哭泣的木下纱和说:“我给你买个戒指吧。”电影里清凉的山林与此时我闷热的房间天壤之别,我不禁幻想,在云雾缭绕或者风和日丽的山林里,能建一所木屋,门外有清泉流过,泉边种高耸的老树或低矮的山花,窗台摆一件盆栽,旁边挂一枚木皮戒指,若是在这茫茫山林里遇见了我爱的人,就把这戒指戴在她手指上。
若是有幸,我能与她牵手半生,我相信,这半生是纯粹又美好的。我与她坐在夜晚的泉边,望着寥寥星斗数绵羊。我与她种许多花草,每日读书养花来消磨时光。假如冬天大雪弥漫,我们就缩在木屋里一边做甜食一边看电影,假如夏天大雨滂沱,我们就跑到雨中淋个痛快。要在房檐栽上栀子花,夏天时候引来飞鸟欢歌,要在屋后种上粮食,秋天收获后将它们酿成美酒。我们相依为命走完半生,垂垂老矣直到再也不能走出这间木屋,我们会像秋天的果子那样坠落到土壤里,慢慢腐烂,成为大地的一部分,假如幸运,还会育出一片更多更美的花。
假如一切尽人意,我们不必为爱苦苦寻找,也不用提心吊胆,当春风欢喜,有一个人会从海上走来,送给我一捧纯白的栀子花,什么话也没说,牵起我的手直奔向烂漫春光,那时心是安静的,两道身影奔跑在海边街道时,只要闭上眼,万事万物都可以听得到。
七月末的夏夜,我终于在晨光爬上阳台时渐渐睡着,电影已经播放完了,黑漆漆的房间逐渐被青色的天空点亮,我终于还是没有那间建在山林里的木屋,没有门前湍湍流过的泉水,没有满天星斗和戴着木皮戒指的姑娘。
闷热的城市让人静不下来,做什么事情都觉得烦躁,我时常发呆,总想起电影里海风徐徐的神奈川,缓慢行驶的电车还有五颜六色的冲浪帆,想起被爱狠狠刺伤的木下纱和,她迎风飘舞的长发,绚烂烟花下的笑脸。电影里有这样一段长镜头,黑夜的溪流中,两只散发迷人绿光的萤火虫安然度过了水生幼虫阶段,飞向了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夜空。这就是纱和与北野后知后觉又危险异常的爱情。
人总如风中翻涌的海浪,在升到顶端时跌落深渊,我从前不懂《失乐园》里久木和凛子为何要离开东京去看瀑布,并在那里的别墅中燃尽自己的生命。如今细细想来,两人不是殉情,而是满足,是幸福,是欣然赴死,深爱的同时也愿与彼此一同消散。
我一直记得那个失眠的夜里,唯一做过的梦是走在海边的街道上,有一个小女孩送给我一捧栀子花,清凉的海风和幽淡的花香令我神往,而带我到这里的,是电影里细腻的情节,灰色的人物,还有纱和满怀悲伤的眼睛。
炎热的七月终于要远去,花朵逐渐凋谢,人们缓慢告别。也许在梦与醒之间穿梭,才会找寻慰藉,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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