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镇午时,一所灰黄屋舍的墙头,呆坐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小女孩,时而东张西望,时而绞尽脑汁,不知在琢磨什么。
大约六七岁的样子,上身穿了一件与身材很不相称的罩衫,宽松的袖袍只遮盖到胳膊肘关节,漏出一截脏瘦的骨感胳膊。偏偏袖口还是紧身绣花边,勒出臂弯一道深红印。最滑稽的地方,莫属于罩衫的下摆,一边垂至腰线部位,另一边毫无规则地呈着斜面竟拖往地面,形状迥异,令人惊愕。由于罩衫大的出奇,小女孩全身蜷缩围坐成一团,实在难以想象下面到底穿了什么。
她脑门上戴着一顶褪了色的褐色草帽,随后又摘下来,一览无遗的棕色鬈发,被编成两股鱼尾辫耷拉在肩上,还有几绺碎发脱颖而出,像是天生的自来卷。苍白,瘦弱,无助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肉,凸显的眼睛就更大了。身上仅有一件“家当”,是斜跨于肩头的黄布包,上面无装饰,简略的很,就像她的衣兜那么干净。黄布包并不鼓胀,但明显看出里面装有物品,究竟何物,不为人知。
坐了约莫十分钟出头,小女孩倏地站了起来,显然是想活动下筋骨,漫长的坐姿使她腿脚有点抽筋。罩衫的形态无疑发生了转折,拖在地表上的另一边罩衫,随着她站起来向上扯动的架势,最后暂停在了小腿部分。
同样褐色的灯芯绒长裤终于露出“马脚”,裤腿尺寸相比上衣来说,显然也并没好到哪去。从肚子到脚踝,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都是褶,局部没有一丝平坦的地方。即使花纹一目了然,也根本搜捕不到是何等形状,因为裤脚多余的部分全堆在了腿上,皱皱巴巴,仿佛是由两条裤长挤缩在小腿上。裤子不同寻常的角度和拘束,使小女孩活动受了一些限制,比如不能很大步地迈腿,以及做一些富有难度的动作。她只能安谧的坐着,或者坐累了小站一会儿,再就是常往人多眼杂的地方,勤快瞟上一两眼,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动作,但举目四望的神情明显叮嘱别人:我在等人。
晌午的日头并不毒,足以在这个地方呆很久。光阴荏苒,人流涌动,小女孩昂首看望的方向愈来愈频繁,脸上渐渐露出不安,急促,慌张几种神情,似乎怕结局事与愿违。在进行过几番急促不安地心理活动后,迎面向她走来一个女人,个子适中,长相精干,黑灰色的长发扎于脑后,显然小女孩等待的对象出现了。她迫切地站了起来,双眼闪动着光,目光如炬地盯着女人,预备有所行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女人一晃而过,并未驻足停留,显然只是路过,小女孩的眼神黯淡下来,此刻的心并不想先前那般,怀着激烈和守候,带点泄气和不甘。如若天黑前等不到接应她的人,又得重回到那所深恶痛绝的孤儿院,她并不想回去。
她讨厌里面的一切,蠢笨丑陋的阿姨,孤苦残疾的同伴,毫无生机的树木,甚至院里栽种的花草一丝香味都闻不到,任何“对象”只要到了孤儿院,就会渐渐丧失掉朝气与生机,变为一个“废物”,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总之那里的一切一切,她全部不想再看到。她着急盼望换个新环境,哪怕领养她的人对她并不是很用心,即便滥打乱骂,她也毫无怨言。但屡屡面对失望的结果,往往比绝望更严重,更摧毁人心。
小女孩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领养人不知何故地放鸽子,她虽能预料到结局,可心还是发出刺痛的信号,一次次在消极与憧憬中调整状态。待到暮色正浓时,她或许已经知晓答案,只是仍不死心的遥望着远方模糊不清的过路人,渴望某个“人头”是为她而来。身边景物逐渐变暗,加深,最后什么也探查不到了。
晚归的农人也归了家,在光影的照耀下,忙碌着今晚的餐食。小女孩所处的位置,已是一片荒凉,没有一丝人气了。偏巧不巧,头顶的路灯也坏了,时而闪,时而灭,更显得小女孩可怜兮兮,形容枯槁。
最终,小女孩还是迈上了向孤儿院行进的步伐,只是步履艰难,心如死灰,眸子里微弱的光暗澹凄凉,仿佛对任何景物提不起一丝兴趣,拖着瘦弱的身躯,携带着“家当”缓缓消失在街头。
往后,不知还要再上演多少次被领养的戏码,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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