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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说:“老头子一连三天都没有回家。桑水牛在整个三天里那真正是一句话都没说。到了第三天夜里大半宿的样子,我正睡得着实呢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有女人的哭声,你说是哭声吧又不大像,反正那声音就像山沟里刮溜子风的时候,刮到咱家门缝的声音。
“它有的时候像哭声,可你哭起来也该换气呀,这个不用,就这么拖声拉语地好起来没完。我迷迷瞪瞪就给吵醒了,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呢?也就仗着我迷迷糊糊刚睡醒,也不知道害怕。我听那声音是从后院传出来的,就端上油灯往后院走,我想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幺蛾子。
“那天晚上下着毛雾雨,我刚走了十几步,灯就让一阵风给吹灭了。说也奇怪,灯灭了,那哭声也停止了。被带着毛雾雨的冷风一吹,我清醒多了,心下也就害怕起来,想走回去拉倒;可又一想,反正都走到这里了,干脆到后院去查看查看。后院没有门,没有必要装门,你想哪个贼敢来这里偷东西吗?又有什么让他偷的。
“我穿着草鞋,走路没有一点动静。我走到院子里,见院子里空荡荡的,想必那三具营生被挖去内脏,被泡到药水里去了。营生在药水里泡七十二个小时,就捞出来靠墙坐着,老头子给它们熏香施法,在开始跑营生的时候,给它们脑门上贴上符咒,就可以赶着上路了。
“我看见桑水牛睡觉的小屋子的窗户里透出幽暗的油灯的光亮,就凑到跟前扒着窗台往屋里看。那煤油灯的亮光啊,也就比没有稍微强一点,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头绪,直到桑水牛脑袋晃了一下,我才看出来哪里是头哪里是脚。
“等到看出来头尾了,也就看出问题了。我看见桑水牛张大嘴巴嘴里含着一根淡红色的东西扯出老远,桑水牛手刨脚蹬,像是上不来气的样子。我正想推门进去搭救他,可我顺着那根淡红色的东西一看,亲娘老子诶!我差点就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你看见什么了?”冷亦璇问。
“我看见什么了!我看见一个赤条条的女子站在灯影里,那淡红的一长条就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我这才看明白,这不就是舌头吗!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珠子,只见到眼白,见不到黑眼仁......我都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自己拿顶门杠子把门顶结实了,爬到床上,整个人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没完了。
“接下来我又听见那种不需要换气的哭声了,这一次再听,感觉那声音直往人的毛孔里钻。我裹紧了被子,可那声音还是能透过被子钻进来。之后我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院走出来,走到我的门前停下来,然后就是有长指甲挠门的声音。我反正抱定一条——任你怎么折腾,我就是不出来。到后来天就亮了,外面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老头子回来后,见我大白天还顶着门,就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把夜里发生的事情对他说了,老头子一拍大腿说一声‘糟了’就赶紧往后院跑。他到后院除了在桑水牛的床上找到桑水牛穿的衣服和令一套男人的衣服以外,却不见了桑水牛的踪影。床上那另一套较为短小的男人衣服里,居然还有女子穿的肚兜。
“老头子把后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除了在药水里看到两具营生外,找不到任何人的踪迹。桑水牛的所有衣服和鞋子都在他的小屋里,他如果出走,只好赤身露体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眼见实在无法可想,老头子爱徒心切,在后院里吸了半天竹筒水烟,最后牙一咬心一横决定请师傅来一趟。
“为啥请师傅需要下这么大决心呢?老头子的师傅是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婆婆,她双目失明,脊背佝偻,两条腿虽然能走路,也只能在自家的院子里走走,生疏的地方根本就走不了半步,更不用说山路了。”
“请这样一位老婆婆来能干嘛呢?”冷亦璇问。
“哎呀!罪过啊!小丫头讲话真是没有个着落!”老妇人一面说,一面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冷亦璇说的话已被那老婆婆听见了一样。
孩子诶,你任何人都能小瞧,可不能小看这位老婆婆哦!她可是我们这个行当的总舵主呢!”
“那她都有什么本事啊?”冷亦璇问,言语间略带不屑。
老妇人说:“她老人家的本事可大得很嘞!
有一回咱家山下那个村子上一个老倌子晚上放牛,被毒蛇在脚脖子上咬了一口,郎中还没请到家就死了。第二天几个后人跪在灵堂里等着亲朋好友来祭拜。一个客人祭拜完了,孝子也磕头还礼了,就在这个当口,他们家大黑狗窜进了灵堂,对着客人‘汪啷’就是一声。
“这一声把所有在场的人都给吓坏了。要知道,死人的魂链子这个时候正迷迷瞪瞪准备过奈何桥呢,被这畜生这么一叫唤,马上就回转过来了。这魂链子要走过奈何桥,经了牛头马面陆判官的手,才能进入到阎罗殿,三推六问没有大的妨碍,这才又转世投胎,投个人或者其它什么的。可你这连奈何桥还没走过去呢,就半路折返了,这算啥呢?这就是乍尸了。
“要知道,这时候棺材盖子还没有下钉子钉死呢,只有到捧棺下地的时候才把棺盖钉死的。只听得‘咚’一声巨响,棺材盖子凭空飞了起来,那老倌子晃晃悠悠从棺材里站起来。人们只是看了一眼,就吓得四散奔逃了。那老倌子已不是原来老倌子的模样,只看见绿不拉唧的一张脸,也分不清五官眉目了。
“那老倌子从棺材里蹦出来以后就去撵那大黑狗。那大黑狗跑起来得多快呀,就那也没有他跑得快,他跑起来像刮风一样。老倌子在村外河汊子边上把可怜的大黑狗撕巴成了好几块,自己把内脏就这么血赤糊啦地生吞了下去。吃完了以后,自己又走回来爬到棺材里盖上盖子。
“一连几天,这老倌子就这么躺在棺材里,每天三更半夜就从棺材里爬出来满村子撵人家的狗,撵到了就撕开肚皮吞吃内脏,吃完了就爬回到棺材里盖上盖子。这样一来,村子里还剩下来的狗的主人,就都把自家的狗关在院子里不让出去,哪知道这老倌就翻墙来到人家院子里,把人家的狗生吞活剥。
“这一下村民都害怕起来,他们在一起合计说,等到村子里的狗被吃光了,那还不开始吃人啊!他们于是就想找老倌家的人讨说法。几个胆大的壮汉子手里拿着家伙战战兢兢走到老倌家门口一看,发现人家早就大门上锁溜之乎也。也是啊!搁谁这种情况还敢在家待着。
“村民们聚在一起商议了半天,最后拍板了一个办法:请老婆婆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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