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回想起他们相处的时间,总是短得令人心惊,但如果上天只恩赐这么多。
即便强求亦是不可得。
01
大学里的新生音乐会,她的钢琴独奏结束,转身步入后台,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她浑身一怔,想不到竟有旧识也来到此地。
她回首,便看到他的脸,隔着狭长的空间、飘着浮尘的焦黄灯光,他的轮廓晦瞑不辨,但亦看得到他分毫未改的眉眼。
而方才,她竟认不出他的声音。曾经,她那样竭力地忘记他,想来也是如愿。
也许经年,连他的相貌也会忘却。时光就是一樽白驼山的“醉生梦死”。
他的眉宇间浮着几缕悔意,虽是微笑着,却依旧看得分明。
她挪开目光,仿佛是为了避开那四目相对的尴尬。
这逼仄后台,触目所及是巍巍站立的话筒架,张着黑洞洞缺口的散落箱笼,堆积一地的各色布幔,聚在一起,倒也开出一片混乱的花团锦簇,隔在他们之间。
高瓦数的灯泡悬在暗黄的天花板,如一枚骄阳,照得她有些微汗了。
整个房间像一团包满五色蜜饯的馅饼,透着华丽的颓败与局促。他们也被层层包裹其中,仿佛他们注定要相互接近的。
而他亦是想靠近的,她几乎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曾经,他从她的面前逃开,慌不择路,仿佛身后奔腾着一只狰狞的兽。
此地,一如他们的初识,身处一方幽闭空间。
他的节目是压轴,这里暂且只有他们了。
后来,她回想起他们的事,他们独处的时间加上这一次,也不到五十分钟,还没有大学里一节课的时间长。
若是历经世事,便会知晓随缘喜乐,她也并不多求。
02
那还是高中的时候,她与几道习题奋战,戴着耳机,当真是物我两忘。
直到教室熄灯,她才发现同学们早就走光了。
她关好所有门窗,走到楼下,才看到楼门已经关了。
暗淡廊灯,把栅栏花纹投射在宽大的楼梯上,像是废弃宫阶上颓败的浮雕。
她便遇到他,他清瘦的身影钉在幽暗的墙壁上,像一幅剪影,透着伶仃的味道,仿佛昔日便曾相见。
他听到她的足音,于是转过身来。大约三十分钟后,他对她说:“你的足音宛如零落的舞曲。”
他也是会说些好听的话的,她记得听到的时候,她笑了。
他面对着站在台阶上的她,脸上略有诧异,却旋即微笑了,牙齿在翳翳的光线中闪烁着洁白的微光,像是几朵淡白的雪花,有着洁净的意趣。
他说:“传达室的大爷说一会就来开门,他也许想不到还有人被关在这里。你是二班的水和吧?我在学校的合唱比赛上见过你。”
她说:“你是三班的河辛吧。”
他说:“你知道我?”
她也笑了,思量着为什么他可以知道她的名字,她就不能呢?
她看着他,他竟是有些拘谨的,大概因为还都是孩子吧,只有他们两个相对陌生的人,被困在这里。
她说:“我听其他女生说起过你。”
他问道:“别人都说我什么呢?”
话题就这样勾起来了。她看着他好奇的样子,说道:“她们说你多才多艺,才华横溢。”
她忽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溢美的成分了,于是顿了顿,加了一句:“就是有些冷漠。”
他忽而笑出声来,少年的清澈笑声,尚未掺杂成人世界的功利。他亦觉得她的夸赞是不含功利的。
其实他们都知道何为功利吧?
因为功利就像空气,填满周遭的无尽虚空,又像无色无味的氡,日积月累,侵骨蚀肌。
03
他第一次见她,是灯火通明的学校礼堂,一场新春全校歌咏会。
大家都穿着笔挺的校服,男生是白衫蓝裤,女生是白衫蓝裙。
明媚的日光灯下,他和班中同学坐在礼堂后排,透过一面面笔直的背脊,注意到舞台上的她。
她的面孔是清丽的,眼眸却是关着,像是自己安了一道帘子,于是遮住了。
他似乎是见过这样的眼睛,大概是在镜子中看到他自己的眼瞳。
她因为有一小段独唱,所以胸牌上写着名字——水和。
他轻轻眯起眼睛,读着上面的字。他知道她看不到他的举动,却依旧如一个偷窥的人一般,迅疾地移开了目光。
他看着她走出队伍,开始独唱,她唱的是整首歌曲中抒情的那段。
双唇微启的那一刻,她原本冷淡的轮廓,瞬间闪现出眩目的光彩,像是被玉工剖去垢腻表皮的玉石,现出纯美的色泽。
但是那段词太短,也许别人还来不及发现。
振聋发聩的乐音仿佛海水,席卷着他,他看着她,还有他们清一色的制服。他宛如走进了一个激情四溢的年代,要以年华为薪,燃出夺目的火。
他想,如果走近她,他要说些什么呢?“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么?
这句话想来是合适的,尤其是配着此地波澜壮阔的乐声。
他咧开嘴傻笑了起来,觉察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直到邻座重重地拍了他:“你在傻笑什么?该我们班准备登台了。”
他回过神来,周围的同学已然起立准备向后台走去。
邻座附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你不会是看上那个班里的女生了吧?”
他急急辩解:“怎么会?”
他夹在人群中向前走,默念着她的名字,“水和”,像是在品尝一枚肥美的橄榄,有着悠长的回味。
他回望着她走回座位,觉得她的脚步很优雅,应该是有教养的女子。
他想起一个无比滥俗亦无限温暖的词语——“一见钟情”,原来有些词真要有所体验,才会意念深刻,仿佛用细密的针脚,在柔软的心上绣出盛放的花。
现在,他又遇到她。在空荡荡的紧闭教学楼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问:“别人为什么说我冷漠呢?”
她在心里讪笑起来,觉得照单全收所有对他的美赞,却又想知道缺点的原因,难道他的心底生着一株名为“虚荣”的植物,并且长得枝繁叶茂。
她的心算是早熟的,于是一开始就带了偏见。
她唇角浅笑,“大概是因为你不爱搭理接近你的女生吧,并且你很优秀,自然被当作冷漠与高傲了。也许又因为你优渥的家世。”
“谁说我不喜爱搭理人了?我现在不是正在搭理你吗?”他陡然收声,像是觉察到自己话里的轻佻,但是他亦是急切与欣喜的。
“那是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也许你把你那冷漠的面具摘了,也许是因为这里只有我可以搭理你。”
他们一同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一刻是快乐的,只希望楼门晚一些开。
“戴着面具是因为压力啊……可以自保。”
他似乎叹息了一声,轻不可闻。
但是她听到了。她看着他,灯光晦暗,却依旧映照出他精致的面庞。
关于他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
本来,河氏集团就是一个传奇,他的母亲独自经营着庞大的家业。而他,据说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单亲家庭也许千千万万。但是,他的母亲创下辉煌基业,他的压力便来了,他的任务只剩下出类拔萃,守护家业。
责任越大,压力越大,但这是他的路,无论如何依旧要走下去。
但恰逢年少,他想寻一个出口吧,要在窒息与锁闭的少年成长中撕开一条缝隙。
而真挚热烈的初恋,也许是个不错的出口。
她想她是懂得的,虽然她的压力绝非一出生就有。但是,直面分离、碎裂与生死之时,她已然不是孩童,所以铭记于心。
他又开口了:“我们被关在这里也算共度难关了,为了庆祝我们能出去,庆祝劫后余生,周末我请你去公园,好吗?为了感谢你陪我被关在这里。”
他的双瞳望向她,光华灼灼,那目光是壮丽的光束,射进她的瞳仁。
于她眼前,投射出往日的图片,原来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曾经也有这样的目光,热烈、无畏,似日光劈头直下,几乎令她目盲。
彼时,天气也是这么热吧。
另一个少年问她,“我们去公园,好吗?”
03
她遇到彼人,有多久了呢,已然多过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了吧。
彼人与她的时光,是未央的种子,借着这密闭空间内的一团目光,横生出茂密的枝叶。
念南,她默念着他的名字,像含着一面锋利的刃,让她满口鲜血。
她遇到念南前,父母刚刚离婚。
母亲准备出国进修美术,她随母亲回外祖母家省亲。她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良久,终于向母亲问道:“你们不是很恩爱么?”
“我们已经不适合彼此了,所以分开。上天就恩赐那么长姻缘,所以不能多求。”
“记住,你要听爸爸的话。”
她在心里发笑,她的母亲,刚对她开启关于命运与爱情的启蒙,转而又让她听话,像叮嘱小孩子一样。
她装作入睡,半躺在座位上,感到母亲正把车开得飞快。
如果以母亲最擅长的绘画来给母亲的心境配图,那么就是鲁本斯的《劫夺吕西卡的女儿》,挣扎、无奈、悲哀还有力量。
她从眯起的眼缝中看着远远的地平线,如果一直开到天边,那么神明能否解决她的疑问呢?
她不知道。她想要一个洞开的出口,走出去,但走出去以后呢,她亦不知道。
然后,她遇到念南。
盛夏的正午,小街的路面被照得白花花一片,像是铺了一层新银,透着奢华的色。她环顾着那些白墙灰瓦的民居,攀爬其上的翠绿藤蔓,在烈日下翘曲着,像一颗凄哀的花指。
不远处,足音回荡,像是狂躁的鼓点,一步步逼近了。
她本能地向路边移去,却正好被来人撞个满怀,他们都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痛让她心生震怒,一把拉住要离开的他,大声说:“你要道歉!”
她不怕,她的心正无处发泄。
他大力甩开她,说:“我有急事!是你突然变了方向!”
她拦住他,说:“你要道歉!”
他灵巧地避过她,说:“如果我有时间,再道歉!”她看见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竟也不全是愤怒。
“你有时间吗?我请你看电影,为昨天撞倒你道歉。”他斜倚在一面墙上,悠闲地看着她。
她觉得十分可笑,说:“你昨天不是还很蛮横吗?道歉我收下了,电影就免了,再见。免得你又撞倒我!”
“那么为了答谢你救了我,而请你看电影,你答应吗?”
她看着他,说:“救你?”
“是啊,昨天是陪兄弟去打架,若不是你耽搁了我,也许我就会打死人了。”
“现在你答应吗?”他迫近了她,她终于得以仔细地打量他。
这世间,男子的美大抵有两种,一种是救简.爱于危难,温文尔雅的圣约翰,另一种是可以吸引名门闺秀的马丁.伊登。
后者,是男人最浑然天成的美。
而他便是后者了,英气逼人的古铜色面庞俯在她的眼前。夏日的单薄衣衫下,是他强健的胸膛,与肌肉饱满的双臂。
他说:“其实我也不想打架呢。”
她看到他灼热的眼神黯淡下去,像一只白羽朱冠的鹤,鼓翼水畔,但是风停了,托不起那踌躇满志的羽翼,于是蓝天成了一个绝望的符号。
她点了点头,便应允他。
空落落的小城电影院,风从高高的天窗灌进来,在大片的木质排椅间攻城略地,吹得一只遗落的塑料袋哗啦啦响,似一面卑微的旗帜。
影片是色彩明丽的香港文艺片,光影仿佛潮水漫过他们年轻、忧伤的面庞。
他说:“你喜欢香港的电影吗?我很喜欢。那些人物,虽然很辛苦,都是小人物,但一直在努力,最后也有回报。
你知道吗?我也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去打工。”
“为什么?你不读书了?”
“我爸不在了,家里条件不好,我妈身体也不好,我不想让她太辛苦。”
“你什么时候走?”
“很快吧,你会来送我吗?这两日,你愿意陪陪我吗?”
他们相对无言,走出昏暗的放映厅。
阳光灼热,他的眼眸仿佛漆黑的曜石。
她想这样的双眸映在她的眼瞳里,那么她的双目是不是也光芒四射?
爱恋就在这盛大的夏日降临了,降临在他们心有悲苦的年少时光,仿佛达至彼岸的桥。
念南问她:“我们去公园吧,你最喜欢公园里的什么?”
04
身边的少年又在问她:“你最喜欢公园里的什么?你怎么了?愣了半天。”
声音重叠了,她听到后一句,问话的人是河辛。
“哦,是八卦阵,就是竹林搭成的迷阵。”
“为什么呢?”
“因为,无法知道下一个出口在哪里。也许是我的记忆不好吧。”
“那么,让我带着你去寻一个出口好吗?”
他从台阶上站起来,挺了挺清癯的脊梁。他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
风钻进来,吹起她的裙角,像花瓣一样绽开了,有如他们的心,摇曳生姿。
楼门“哗啦”一声拉开了,激起了门头上聚集的无数飞蛾,在暗白的灯光下,张着苍白的鳞翅,扑楞楞地飞临他们的眼前,像是为他们拉开一张华丽的幕。
她看着传达室大爷的慈眉善目间充满了狐疑,想来是误会了吧。
她微笑不语,鞠躬致谢。他在她的身后,轻声说:“我送你回家吧。要下雨了。”
他们走进幽深的陋巷,高高的墙头揳着古旧的水银灯,冷冷地盯着他们,住户门楣上避邪的镜子反射着清冷灯光,仿佛一场冷月无边的幻象。
她立在破败的木板门前,黑色木纹在她身后碎裂成一幅苍凉的版画。她开口了,“你要进来坐一会吗?”
他的声音有些结巴了:“你住在这里?”
他微微晃了晃头,似乎要把此地扑进他眼帘的一切景象驱散。
此地——昏暗的台球桌边围着操流利脏话的赤膊少年,醉酒的男人神情恍惚地蹲在屋檐下,烟视媚行的女子像羽毛鲜艳的鸟儿掠过破碎的青石路面。
那些少年,甚至熟络地向她打着招呼。
她单薄的身影立于粘稠的黑暗,夜雨淅沥的苍穹,似大片颓靡的铁锈横陈在她的头顶上方。
洁白的闪电奔驰在广袤夜空,惊飞一树夜鸟,直愣愣地刺进无垠天际。
雷电像大朵盛放的烟花,耀亮她的脸。年少的洁净面庞。但他已经不敢再看了。
他逃开了,步履匆忙。空余她立于原地,唇角带笑。
他的心已经否定她了吧。至于怎样否定,她也不愿想了。
她轻叹了一声,想起了母亲在省亲的路上那声叹息,千回百转,像一阙哀歌。
她推开邻家院落的门,柔声问道:“阿姨,你今天身体还好吗?”
微弱的灯火中,她再次看到念南黑白色的遗像,但现在她已经不再落泪了。不似曾经,一点点细微的物件,都让她难以喘息。
依旧是往昔,她清晨起床,在镜前把头发梳成一个马尾,柔软的头绳崩断了,一段皮筋攸地弹出来,抽在她的手上,疼得她手一缩。
而后,她从保姆阿姨那里接过信。
彼时的淡薄阳光,一如既往地照射着她的房间,仿佛因为见惯了生离死别,而气定神闲。
晦暗的晨光笼罩着刷着清漆的圆木书桌、尚未整理的床铺、略有萎黄的兰花、断落在地上的头绳、撕破的信封、坠至脚下的信纸,零落的物什一点点延伸至她的脚边,混杂的,零乱的,仿佛她碎了一地的幻想。
不大的屋子,从书桌到她的脚下,似一条惆怅的路,满溢着悲戚、无望、远行与决断……
她记得那部昔年风靡于华语世界的电影《艋舺》,赵又廷的独白是质朴的悲凉,“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我们原来都只是草……我们一起走进大人的世界,并且一去不复归。”
所有的果,皆有混沌不明的因,那名为念南的少年,曾经把所有的贫穷、苦闷、荒凉与迷茫交付于街头一场场械斗。
他一定想收手,但风哪里会停息,“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要往哪个方向倒“,他在一次“仇家”的复仇中重伤,于病榻缠绵中给她写下那封歪歪扭扭的信,请她将他此生遗忘。
她想,自己注定是要违背他的遗愿了。
她定了定神,她知道要走下去,要去他的城市继续学业。她要去照看念南多病的母亲。
她与他的爱情不过聚集在两日之内,但也许上苍就恩赐这么多吧。她又如何苛求更多?
尽管,他说过,他会回来找她。
又是这充溢青春荷尔蒙的明晃晃的大学。狭小后台,她听到前方的舞台正把一出昆曲演至高潮,想必那台上必有语调糯甜的女子,水袖流泻,环佩叮当。
声音不甚分明,似吸满了水汽的壁纸,沉坠着向地上落去。不知是落地成灰,还是落花成冢。也许都一样,只是后者更美。
她看着他手中小提琴的琴弓,闪耀着冰冷的光,像那晚陋巷里寂寞的水银灯。
此时,他们身着正装,上次穿成这样见面,也有些日子了吧。
05
她父亲的企业在她暂居的城市新设了分公司,酒会上自然是少不了河氏。
他于是看见她,德彪西《牧神的午后》在她的指端流淌,织就一段绝美的幻梦。
他再次晃了晃头,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扫清。
他独自去了露台,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住在那里的人其实都很善良,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也许是为了维护别人的名誉,也许是要像一个道德判官一样对他宣判。
但宣判,是不是意味着她心中有恨,而恨是不是就昭示了她曾经的爱。
露台外高大松树在风中发出悲怆的鸣响,如同拉赫玛尼诺夫的曲风。
她记得英文中松树与苦思是同一个词。她转过身,离开他,眼角湿润。
而他,扶着雕花铸铁的栏杆,肩头轻轻地抽动着,只是,她没看到。
他们又一次相见了,在这陌生的大学礼堂后台,像是一对分手许久又再度偶遇的恋人,闲话些阴晴冷暖。
平淡的语言教科书一般的对话掩盖了从容的焦躁、温和的残忍、释然的不甘,就这样心有抗争。
他们之间的根基也许终是薄弱,不过是一瞬间的心意相通。
他要登台了。她推门离去,他站立的地方,恰是她的出口。
她走在恋人成双成对的校园林荫道上。树木投下笔直的影子,伫立在她的身边,像是八卦阵里翠竹的修影,围住了她。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公园里的八卦阵。修长的翠竹围成错落有致的方阵。
她总是无法记住指示牌上的出阵口诀,于是在曲折的小道里兜兜转转。
许多的时候,她出不去,只好跟着那些谙熟通途的人,走出竹林。
一次次,乐此不疲。
后来有人问她为什么喜欢八卦阵,她说:“因为不知道下一个出口在哪里,真像人生啊。”
她与那些发问的人相遇过。
但是,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牵住她的手,带她走至迷阵的出口。
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兜兜转转,一路来到此地。
她与他们把彼此当作一个出口,仿佛走出去,就是风清月明。
也许走出去,就挥手作别,再无回望。
她不知道,下个出口会在哪里。
她抬头看了看天,清朗月光竟隐没在云层之后了,地上树木的影子也模糊不清。
她想,也许终归会有一处出口吧。
彼地,光芒仿佛流水,充盈流淌,覆满她的周身,像那些美好的记忆般温暖。
而悲伤,就尽量忘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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