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柿子红了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美篇，ID：黎桑·赋，文责自负。

 

 

又见柿子红了。

      “外婆，你还记得吗，你和我约定过，每年屋外的柿子红了，你都要和我一起吃吗？可如今……”

      我13岁那年，她走了！从小留守儿童般长大，5岁才知道开口讲话的我，都13岁了，还懵懵懂懂地以为外婆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年秋天，我坐在教室里上着课，邻居阿姨来叫我说：“你外婆死了！你妈妈很忙，让我来叫你去参加你外婆的葬礼”。

      “来，换上我家闺女的衣服，我送你去”。那衣服很新，我从来没穿过新衣服，穿的都是姐姐们留下的旧衣服。

        到了舅舅家，我以为可以见到外婆，因为我很多天没有见到她了。家里挤满了我家亲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伤；我见到了我妈妈，她同样满脸悲伤，眼角还挂着泪痕；我见到了姐姐们，她们默不作声，眼里也含着泪。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心难过？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看见外婆，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我还想给外婆看看我穿的新衣服，想问问外婆，好看不好看？

      当时听到外面锣鼓喧天、唢呐悲鸣，还有和尚念经，如今才知道那是在超度亡灵。可他们只告诉我，外婆死了，却没告诉我外婆死了是什么意思。

      那天穿上新衣服的我，无比地快乐，就像得到糖果一样的开心。我当时的表情太过于高兴了，一定与那时的氛围是极不融洽的。亲戚们大概只把我当孩子还不懂事，原谅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外婆死了，脸上却笑那么开心，谁见了都会觉得没心没肺吧?

      外婆从小对我好。我去外婆家，她不是煮年糕就是煮汤圆；不是做肉丸子就是炸麻球。还总是从她的聚宝盆里给我拿很多零食吃。外婆还和我约定每年屋前的柿子红了，都要和我一起品尝。

      我小时候很黏她，每次她来我家，一见她，我就外婆外婆地喊得欢；外婆也很宝贝我，每次又抱又亲，温声细语地呼唤我的名字，总会从裤兜兜里摸出糖果、花生塞在我手里。

      外婆最喜欢柿子饼，我每逢去她家都有柿子饼，藏得很好，自己舍不得吃，会拿来给我。“小幺，来，拿着吃，很甜。”我每次都开心地接过来吃着，“谢谢外婆，外婆真好!”

      记得外婆在她人生的最后一个冬天，是在我家度过的。

      那时候，我只知道妈妈不开心，脸上满是愁容。妈妈说外婆病了，从医院回来，暂时住我们家。我就见外婆躺在床上。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外婆被子盖着很厚了，但仍见她身体还在发抖。“外婆，你还冷，对吧？”，没等外婆回话，我就噔噔噔跑到妈妈那，端上手炉，把灶台下正烧着的木头炭火熄灭了，用铁钳子夹放到暖手炉里，盖上盖子，上面盖了一层隔离布，端过去，放在外婆的被子里面。

      外婆睡着了，我就坐在旁边安静地陪着她，心里特别难过，外婆怎么就生病了呢？

      那些天，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外婆。外婆在床上缩成球，我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病疼的？那些天她几乎吃不下东西，妈妈端过去的食物，多半就喝点汤，粥也吃不下。

      后来，外婆回家了，外地赶回来的舅舅、舅妈照顾她。我也经常去看她，外婆从开始几乎讲不了话，到能说一两句了。我以为外婆病情好转了，就像我发烧一样，会好起来的。

      可事实却不尽如人意。那天，是我见外婆的最后一面，我去外婆房间，外婆已经躺着起不来床了。她说：“小幺啊，柜子里……宝箱……拿出来……柿饼……拿去吃。”外婆已经不能完整地说一句话，她已经吃不了一口柿饼了，却还想着我，还是那么爱着我！

      而她离开这个世界时，我全然不知！我天真地以为外婆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还会回来，会继续疼爱我，会继续给我拿糖果、拿柿饼。

      外婆离开后不久，我看见我家的猫，因为吃了一只吃了老鼠药的老鼠，躺在那一动不动，叫它再也不会回应。妈妈告诉我，猫死了。我猛然想起来之前他们说的话，“外婆死了！”

      “外婆像猫猫一样，永远永远离开小幺了吗?外婆不要小幺了吗?呜……呜……”

      猫死后，我抱着膝盖，一个人坐在猫常待的地方，整整一个月泪流不止。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外婆再也回不来了，我懊悔外婆离开那天，我还开怀地笑了，我这个没良心的！那天竟然没有为外婆掉一滴眼泪，外婆一定会怪我吧？连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我都笑着，她一定会很怪我吧?

      此后，每当柿子红了，都会勾起我对外婆无尽的思念，都会让我想起与外婆的“柿子之约”。看到哪里卖柿饼，总想买一盒回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吃，而是因为我想外婆了。

      真的很想念她，到如今每每想起她，泪水就决了堤似的，汹涌而来，那种无法释怀的撕心裂肺，长久折磨着我。我深深地懊悔着，懊悔我在外婆丧礼上为何那么开心？我怎么能那么开心？外婆对我那么好，而我……

      前不久，我对妈妈说：“妈，我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外婆去世送葬那天，我穿了邻居家的新衣服，只顾着开心，却忘了悲伤。妈妈是否责怪过我那天笑得太离谱了？外婆是不是会怨我?”

      “傻孩子，其实你是对的，亲人离开，我们应该笑着跟她们告别，把悲伤藏在心底，我们最该留给她们的应该是笑脸才对。我想，外婆是喜欢你笑着送她走的。她只是去了另外一个更好的世界。别难过了，孩子，这是每个人一生必走的路。”

        我抱住妈妈，久久哽咽无语，多年积存的心病，因为妈妈一句话，终于释怀了。

      我想把笑脸带上，和外婆道一声，珍重！不管前路走向哪里，她都已放下今世的所有羁绊，理应为她的前路祝福，我要笑着祝福。         

    愿外婆那里也有很多柿子树。每到秋天，结满红红的柿子。

    “外婆，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新柿子下来，我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