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还在等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一］
九月的中旬，沁凉的微风从远处飘来，夹杂着些烟火的尘气。
只是此时，沈然只觉有万千火舌舔舐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安静。手机里是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声音时大时小，听着那急促的喘息声，沈然的眉头皱地更紧了。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听到手机里的人哭地那么委屈，他的心也跟着拧起来，像是永远拧不干净水的毛巾。
他蹲在酒吧的门外，与里面各色的情欲隔绝。如果踏进门内，就可以看到颜溪，他就可以去抱抱她安慰一下她。可是他没有，他害怕只要一抱就再也不想松手，害怕一不小心把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说出口。
通话终于结束，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是两个小时零三十二分，比之前短了不少。眉头仍旧没有舒缓，他盯着屏幕盯了许久，眸子里是不易察觉的失落。
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颜溪脸上精致的妆容像一幅凌乱的水墨画，身体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要摔倒，沈然走过去将她背在身上。
听着她发牢骚，一言不发。
“陆辰，我们不是说好了毕业要一起去旅游吗?为什么你反悔了呢?”
“你不是都发过誓说要爱我一辈子的吗?怎么才不到三年你就和别人好上了呢?”
“她哪里比我好了?我对你不好吗?”
“…”
颜溪的鼻涕泪水浸湿了沈然的肩膀，突然她挣扎着下来，推开沈然，说：“陆辰，你说，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颜溪的眼睛是沈然最喜欢的部分，但是此刻颜溪那双盈盈水目中只有无尽的失望和灰暗，灰蒙蒙的泪水掩盖了它原本的透彻。沈然拉过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颜溪纹丝不动，甩开沈然的手，一脸固执与倔强道，“你说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我那么爱你?”
沈然的半边脸淹没的夜色里，是捉摸不透的颜色，空气沉默了几秒，沈然突然抓住颜溪的肩膀，指尖溢上丝丝苍白，“颜溪。你看清楚。”
“我是沈然。不是陆辰。” 酸涩
他一字一句道，近在咫尺的距离，沈然清晰地从颜溪惊愕的瞳孔中，看到一个紧皱着眉头，双眼几近充血的男人。
［二］
沈然第一次和她见面时，面上带着贱贱的笑，一双桃花眼里溢满了滥情，嘴里吐出的都是信手拈来的情话。
颜溪说他不正经，因为没见过哪个男生能把那么腻的情话说出来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一看就是撩妹高手。
沈然当即说：“过奖了，过奖了。这不是你没被骗到么?”
说时仍旧笑得很放荡，这是颜溪的原话，颜溪说他笑起来就好像是个狐狸有满肚子的坏水。
或许是因为一个在撩妹，一个没上当，一来二去成了好密友，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当时的同学都说，他们就像是欢喜冤家，最后都会走到一起。
颜溪当时信了这句话，可是沈然依旧是吊儿郎当，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连后来颜溪酒后的表白，都后知后觉，没有当真。
颜溪的酒量很差，几杯就醉，也不知道颜溪有酒后吐真言的习惯。
沈然记得当时颜溪脸蛋儿上染着红霞，托着脸，认真地对他说：“沈然，你看你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男朋友，不如咱俩就凑合凑合吧?”
颜溪的眸子星光璀璨，还有一丝丝的期待，沈然僵了一下身子，才笑着摸着她的头说，“又在说胡话了。我们不是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么?”
在后来的不久，沈然最后悔的就是说出了后半截话。但是当颜溪说出那句话时，沈然的心跳似乎是停了半拍。
没有看到颜溪一瞬间的神色黯淡，这句话就当做玩笑像一阵清风不留痕迹，直到陆辰的出现，一切正常的轨迹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牵扯着彼此的命运。
陆辰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颜溪的，听说是一见钟情。自从见到颜溪之后，就展开了猛烈的追求，那种热情和浪漫，是颜溪不曾拥有过的，也是沈然无法做到的。
沈然后来知道陆辰喜欢颜溪，只是因为颜溪有几分像陆辰的前女友，沈然把这话给颜溪说了，颜溪一个星期都没有理他，还说不管是不是真的，她现在就是喜欢上陆辰了，她还说，陆辰怎么样，她都喜欢。
从那时候开始，沈然慢慢发现自己对颜溪的感觉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他开始有点嫉妒陆辰能够追到颜溪，也嫉妒颜溪所有的爱都在陆辰身上，更嫉妒颜溪无条件地相信陆辰。
颜溪彻底地陷入爱情里了，在颜溪的眼里，陆辰就是一个完美的人，颜溪也总是把他们恋爱的点滴吵架的点滴都告诉沈然。
在颜溪开心地讲这些时，沈然很少插话，大多数只是默默听着，他怕自己一开口，说出的话都沾染着酸涩。
沈然断定，陆辰不是真心爱颜溪，陆辰一时喜欢颜溪，不过是那几分比较像的神韵。每次想劝颜溪分手，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颜溪越陷越深，极大的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可当看到颜溪眸子里的星光时，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还是心疼颜溪会落泪。
［三］
大四的时候，沈然提出要去外地实习。断绝了和颜溪的联系，即便是颜溪偶尔打来，他也视而不见。
很快一年过去，以为自己早已经对颜溪无感了，殊不知心底那片为颜溪深种的花，开得似乎愈加繁盛。当听到颜溪分手时，开心的感觉没有如愿而来，反而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颜溪分手了，他一定去冷嘲热讽告诉颜溪都是她自作自受，不听他的话。
可现在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坐最快的高铁，赶到颜溪的身旁，听她把他当做陆辰来骂，听她说自己有多爱陆辰。
压抑了许久的感情不能够释放，想逃离却又不想离开，只想多看看颜溪，一年没有见，只是愈加想念。
颜溪是半夜醒来的，沈然记得颜溪从不会失眠。
“沈然，他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刚说出口，又要哭出，沈然突然说，“颜溪，你的眼睛快成金鱼眼了，听说有了金鱼眼很难消下去…”
颜溪果然强忍着泪水，沈然皱眉看不过去，轻抚着她的背，递过一杯醒酒茶，“别想了，男人又不只有他一个。”
不是还有我么?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变成了另外一句，“哥哥带你去大吃一顿?”
沈然咧开嘴，仍旧是那贱贱的笑容，眸子里细微到可以忽略的悲伤一闪而过。
颜溪吃了很多东西，直到站在路边吐了起来，她带着哭腔趴在沈然的身上，说，“沈然，怎么办…我还是想他…”
那种熟悉的拧着心脏的感觉又袭来，颜溪的身体很软，不知道陆辰抱着她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熟悉的香甜萦绕着鼻息，沈然轻轻把颜溪抱着他的手拿开，道：“颜溪，你就那么喜欢他么?”
颜溪双手捂着脸，止不住的泪像汪洋大海。
“我…我就不行么?”
沈然内心长满了杂草的地方，那朵繁盛的花似乎在随风飘摇。
颜溪抬头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我们…不是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吗?”
“你信男女之间会有这种纯洁的友谊么?”
“颜溪，你真的就只把我当朋友看?”
无名的火从心底蔓延，沈然逼近了颜溪，想要看清楚她想的什么。
颜溪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她说，“沈然，其实…之前的某段时间我是喜欢你的。可你说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是你给了我机会，让我爱上了陆辰，又怎么去爱你?”
身旁嘈杂的声音似乎一瞬间都成了背景音乐，人影绰绰也似乎拉成了白线，像电影一样，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对视，那句不经意的话历历在目。
沈然从未想过，原来是因为自己的没有好好把握，才丢失了颜溪。
他颓然低下头，多次张口想找出措辞来解释，最终都变成了小心翼翼。
颜溪说，“谢谢你来找我，我不信陆辰就这么不爱我了。”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不敢当面说出的话，不敢吐露的心意，最终都郁结成愁，就着烈酒下了肚。
原来是他把颜溪一手推开，原来都是他的错。
沈然和颜溪相反，他无论喝多少杯酒都不会醉，他或许只是想尝尝颜溪心痛时用酒精麻木自己的感觉。
沈然以前很少喝酒，不会吸烟，可这短短的三天里，他喝了许多酒，活了22年，才学会怎么吸烟。
尼古丁的快感，酒精的麻痹，似乎都没办法消除沈然的苦楚，反而让沈然更加清醒了。
外界的东西，对某些人而言，终是不能起到疗伤的作用。
［四］
颜溪从纹身店里出来，挽着一个左手臂上纹着诡异花纹的男子，看上去很亲密。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男生横躺在地上，半罐的烈酒洒了一地。
颜溪犹豫地看了下身旁的人，又看看前面的男生。拉着身旁的人转头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
“沈然?你怎么了?”
沈然半睁着双眼，看到那张凌乱的水墨画此刻井然有序，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笑道：“颜溪么? 你回来找我了?”
“是不是舍不得我?”
“说什么傻话，我找个车，你回家吧。”
颜溪正准备将沈然拉起，突然一个男人把沈然推开，向沈然挥出一个拳头，说：“背着我找别的男人?”
颜溪错愕看着这个左手臂纹着诡异纹身的男人，正准备开口解释，沈然突然翻身和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沈然，你别打了！那个是我的男朋友。”
动作一瞬间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凝滞，沈然眸子里是火星乱窜，他看看颜溪无处安放的眼神，又看看对面这个纹身的男人，突然讽笑，“颜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你是个女孩么?”
“不就是没了陆辰，你就打算一辈子都赖着他了?”
“颜溪，我不行么? 你不是有我么? ”
“你怎么不来找我，找这个看上去不干不净的男人?”
沈然心底那朵花仿佛冲破了黑暗，见到了阳光，只是一瞬间被焦灼的温度灼伤，像是失去了理智般，沈然无所顾忌地朝颜溪吼道。
“我的事…”后半句还没的及说出口，沈然像一匹突然发怒的狼，朝颜溪撕咬开来。
属于女人的柔软和唇瓣的温度似乎是一剂毒药，一旦上瘾便不想离去。
如果不是颜溪轻微的哭泣声浇灭了沈然的燥热和怒火，沈然就真的不知道自己之后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了。
压抑太久的感情，深藏深处的爱，几乎是一瞬间迸发，再也覆水难收。
“对不起。”
“我…明天就走。”
“不会再来打扰你。”
沈然沉静道，唇上女人的香味似乎还残留在上面，眼神瞟在颜溪的唇上，被他晕染的红色在唇边绽开。沈然用袖口擦去她唇边多余的唇色，声音有些沙哑道，“再见。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看到颜溪在身后撕心哭泣的表情，也不知道那是为他而哭。
沈然累了，他不可能一直能忍着自己爱的女人对他讲别的男人的事情，他不是什么佛祖，也做不到太过慈悲。
想回头再看看颜溪，终是克制住没有回头，也不知道颜溪这个人，早已经在自己的心底里住下了。
［五］
打开手机，点开熟悉的头像，想要告诉颜溪他准备走了，能不能来告别一下?
打完的字又一下下撤回，怕自己看到颜溪就不想走了。他终于理解颜溪爱上陆辰的感觉了，有时候太爱一个人，会变的为她低到尘埃，变的小心翼翼，变得有所顾忌。
手中的拉杆箱纹丝不动，沈然扭头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坐在上面。眸子闪了闪，是一瞬间的惊喜。
“沈然，我想通了。”
“我发现我应该多在意下在我身边的人。谢谢你一直在我身旁陪伴我，谢谢你一直等着我。”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和你一起工作，不知道现在跟着你还来不来得及?”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咱俩别断了联系好不好?”
透过墨镜，沈然似乎可以看到那双哭红的金鱼眼。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死寂了许久的心突然鲜活着跳了起来。沈然想要拒绝，但是自己的身体和感觉，欺骗了自己。
“那…不答应算了…我走了…”
沈然拉过她的手，攥的很紧，似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算你有眼光了一次。”
那双桃花眼里褪去了以往的滥情，多了一丝深情，那贱贱的笑不再那么不正经，多出了一丝认真。
从此，只想认真的对你一心一意，认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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