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文：静夜风

---

娘老了。

每逢回家，我就对娘说，娘，你少做点菜啊。可娘偏不听，说我又瘦了，要好好补一补身子。

去年冬天，很冷。

我还没起床，翻着身子，还在床上与富安娜缠绵悱恻。忽然，我闻到了锅巴的香味。我猜想，娘肯定在焖饭的时候在锅底刷了油，焖的焦黄脆响。娘知道我喜欢吃。

我一骨碌爬起来，才七点多钟，心里疑问着，娘是什么时候起的床啊，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瞥见了娘，在厨房弯腰忙碌的身影，我的眼角有些湿润。

回家半个月。

娘还像小时候一样，变着花样，倒腾着给我弄好吃的。早上吃羊肉火锅，到了晚上又炖老母鸡。

出门的时候，我着实长胖了不少，娘似乎累瘦了。可娘说，她乐意。

这就是娘。

一辈子为了孩子，辛苦劳累，却从不叫苦的一个人。父母对孩子的爱，总是那么的无私啊。我对女儿的爱也是。

---

此时，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春天。

那年我十岁。哥哥和妹妹，一个个的肚子跟一个小饭甑似的，母亲把米缸扫了又扫，仍然不见一粒米，其实家里早已揭不开锅了。父亲是生产队长，整天安排队里的生产，无暇顾及家里。

妹妹还小，哥哥贪玩。但娘总有办法让我们吃上白米饭。在饥饿的日子，娘默默承受着的一切。

只有我知道。

有一天，我就问娘，娘，你怎么不吃白米饭呀？可是我娘说，乖儿子，娘做饭的时候就吃过了。

我不信，不信娘会吃。

哥哥和妹妹吃完饭，出去玩了，我也假装到外面玩。然后，我偷偷地躲在低矮的窗户外面往里瞧，我看见，娘的手上拿着东西，慢慢啃着。

我跑进屋子，抢着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迅速吐在了地上。天啦，这是什么呀。

我问娘。

蒿子粑粑，娘吞吞吐吐地说。

过后，我就和哥哥说，咱们一人少吃一点饭，给咱娘留一口吃的。也许我没有那么说，记不太清了。

但从那以后，我吃的饭就少了，而且很多时候，装作菜不好吃，厌食的样子。

娘，她心里明白。

---

在三个孩子当中，娘最疼爱我的，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有一次，竟然与死神擦肩而过。

即使这样，我还是惹过娘生气，害的娘为我流过伤心的眼泪。

那一年夏天，我带领着几个小孩，去水库管理所的菜园里摘西瓜，不，还是说偷好听一点。

我年龄最大，其实也就十二三岁。

我告诉几个娃娃，用石头砸开，拣红瓤瓤的偷。我们偷了四五个，真不知道砸坏了多少。

有的西瓜，看上去挺大的个儿，白白的瓤不好吃；有的很小的个头，一石头砸下去，红红的，真甜。

我们泡在水渠里，吃得正起劲，被水库管理所的主人逯个正着。一会儿，就听见前后院的几个同伴，鬼哭狼嚎，应该是在被父母们责罚。

我也一样。

免不了一顿打。父亲找来细竹条，叫我跪下。我感觉到，父亲打在我的身上痛在了娘的心里。

我受不了，爬起来就跑。

我往水库的荒山跑去，父亲没追，娘跟在我后面跑着。娘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我的乳名，撕心裂肺。

娘突然看不着我了。我跑累了，我想娘也累了。我躲在一棵茶树后面，娘就在茶树的另一面。其实，当时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一会儿，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紧紧地抱住了我。这一幕，我永远无法忘记。从此，我再也没有调皮过。

---

娘告诉我，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一不偷二不抢，就这么简单。娘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她也没读多少书。

因为如此。

娘从小命运多舛，外公去世早，娘跟随母亲到继父家过日子。后来，娘的母亲也因病过世了，所以十八岁那年，娘就嫁给了我父亲。

娘不懂大道理，但懂得做人的原则，娘的母亲，来自一个书香世家，后来的继父是一个土秀才，满嘴的之乎者也。

做人要正直，这是娘说的。即使我在外面有了工作，娘还是时常提醒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千万要注意。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拒收了不少客户的红包，和下属吃饭，也是我买单的比较多。

这辈子，我没有大富大贵，但是我还要感谢我娘，是她教会我正直做人，本分做事。

时光，就这么一晃而过。

再过两年，娘就满七十了。今晚又是平安夜，真心祝愿我的娘身体健康、平安幸福。

2018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