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所有人都在抱怨年味越来越淡,纵然我们想拼命留住,可年味就像注定要脱去的蝉蜕,只愿留下一座寂寞的空屋。
曾看过这样一个问题:怎么过年才有年味?
网友@马前卒如是回答:
一年不买衣服;每月吃一次肉,除夏秋外不吃水果;放弃手机、网络、高铁,和亲友写信联系;不看任何娱乐节目;每周只休一天,还要早起做家务。然后过年你会发现穿新衣服很开心,敞开吃鱼肉果蔬很幸福,亲友团聚好热情,春节晚会真精彩,假期睡懒觉超级舒服。
这条回复超过万赞。的确,曾经的快乐,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物质的稀缺与匮乏,但年味,从来不只是物质的丰盈。
关于年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而我的年味,是不同于往日的眼耳鼻舌身意。
眼
年味,是鲜艳的红。
1998年,白雪留存的除夕,胜却人间无数。划亮火柴,将燃起红烛,插满院子的缝隙角落,点点亮光,把黑色的夜幕烫出一个个灵性的洞。
微微晃动的烛光那头,是悬在门槛上的两扇木门,我的影子是印在木门上的斑驳,追溯门缝里透出的红光,是高挂在门檐下的两盏大红灯笼,红色的绒布被竹子做的骨架弯成球形,上面用金色的锡纸绘出人间最真实的渴望:
“吉祥如意”、“平安富贵”。
纵然生活有诸多不幸,但我们应该向往美好。而这美好,在于折腾,在于去做那些,原本不必要做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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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是忽远忽近的炮竹阵阵。
大年三十,贴完春联后,我们要带上纸钱,前往祖坟里燃起炮竹,欢迎祖先回家过年。有讲究的,纸钱要提前备好,放在门外。
这是整个家族所有人都要参与的一件盛事,喜庆又严肃。
除夕夜,老爸会将小孩子玩的烟花炮仗均匀的分配给我们姊妹三人。我最喜欢的是一种俗称“噼里啪啦”的烟花,艳红娇小、声小而脆,还可以拿在手里,任你挥舞。
等到凌晨十二点,炮竹声密集疯狂,夜空被炸出一朵朵彩色的烟花。
一夜喧闹后,白雪上落满红鞭炮。
大年初一,凌晨四点多开始,炮竹声已此起彼伏。
在奶奶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中,老爸去院里摆好红色的鞭炮,从院头盘到院尾,然后冲着厨房里的老妈吼一嗓子:
“准备下(饺子),我开始点了啊!”
老妈“好好好!”的话音刚落,老爸便瞬间点燃爆竹,我躲在客厅里,捂着耳朵,看着院子顿时犹如火龙沸腾,噼里啪啦,驱邪降福。
饺子出锅,第一份要恭恭敬敬地祭祀祖先。
而一但有谁不小心在这天摔碎碗碟,奶奶定要化解似的念起咒语:
“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至于弟弟,早跟着堂哥捡鞭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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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是浓郁的油香,和空气里的火药味。
我的老家,坐落在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对于我们来说,过年必不可少的仪式,是炸带鱼。
怎么个流程呢?
早在年前,老爸便去集市上挑选最肥大的带鱼,外面还裹着冰渣子。老妈烧起一锅开水,老爸拿起剪刀,冰块融化,便麻利地将鱼掐头去尾剪掉鱼鳍,只留下最肥美的部分。处理好后,用绳子捆起来,跟腊肠一起,高悬房檐下,红白相间成一道风景。
那时哪用得着冰箱,大自然就是最好的冷藏室。一段时日后,老妈将带鱼切段,裹上淀粉,再打入一个蛋清,搅拌均匀后,腌制半日。后燃起油锅,一块块顺着锅沿儿滑下,带鱼段瞬间在锅里蹦迪。
街坊四邻大多与我们家重复着相似的操作,只不过配方不同,味道也有些许差别。
炸带鱼的香味足以诱惑方圆十里的猫。
在锅沿下,炉子旁,我们迫不及待伸手去拿刚刚炸好的带鱼段,被烫到后,吹着手指,吱哇乱叫,老妈在笑。
就连猫狗,也陪我们一起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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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笼笼肉。
如果说有什么食物一吃就让我感觉过年了,那一定是笼笼肉。这是老妈的绝活。
笼笼肉做起来颇费功夫,提前将大米浸泡三四小时后,碾成米碎。上好的五花肉切成薄片,新鲜的排骨剁成小块,加入生姜、豆瓣酱、豆豉、米酒,与米碎混合,腌制二十分钟。
每个“大师”,都有自己的执着。老妈牌笼笼肉,与别家不同的是,一定要拿出家里封存的瓷碗,古朴粗糙,外面还浮着一层黑色的釉。静待腌制入味后,把肉和排骨按照一定的顺序层层铺在碗底,小火慢蒸两小时。
随着温度的升高,年味随着火炉升腾,整个房间里都会飘荡着浓郁的米肉香味。出锅的一刹那,笼笼肉浮着一层亮晶晶的油,色泽红亮,咸辣兼备,口味敦厚,配上松软的荷叶饼,咬一口,简直了。
大约是准备周折、费时费力之后,成果才格外让人有满足感。
儿时的年味|年味变淡,真的不是因为有钱身
年味是辛苦劳作后的心安理得。
整个腊月都在忙碌,尤其是年跟前,就像俗语说得那样。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年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置办年货比过新年更开心,那种满怀期待、逼近好日子的感觉让人欣喜不已。那是一种对未来的笃定,所有的准备,只为等待那个绝对时间的到来,既希望它早点到,又盼着这份狂喜可以更加绵长。
我记得那年冬天格外冷。老妈已经囤了不少年货,坚果柑橘点心,还有我最宝贝的酒心糖。
因为冷,囤着的白菜已被冻伤,淌出冰凉的汁液。
老妈左手提着一捆大葱,右手拎着一块猪肉,一进客厅,便将东西堆在墙角,边搓手边哈气。她浓郁的眉毛上结了薄薄的冰,围巾上洒落着一层白茫茫的雪花,嘴角却咧着笑。
那时的我妈,真美。
尽管她的手冻得肿了起来,尽管她的头发干燥发黄,可我始终记得,她在厨房里做菜时,轰隆隆的风箱一进一出,炉膛里的柴火便烧得很旺,猫窝在她的脚边取暖,窗户上升起水雾,就是不知道那朦胧的是玻璃还是我的眼。
人是会因为幸福而落泪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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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岁月流转,但年味从未缺席,只不过,我们早已走过了最该快活的年纪。年,像是一个节点,让我们勇敢的和过去告别。
我们习惯了抱怨过年的无趣,却从未想着去做点什么。
如果说过年教会我什么,那一定是享受仪式感。当我们放弃仪式感的时候,年味就沉默着走远。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是怎样过年的吗?
老爸会为了一只兔子灯笼,买彩纸,熬浆糊,编框架,费尽功夫,才有灯笼跃然眼前,活灵活现。
老妈会为了一道猪皮冻,洗猪皮,去绒毛,燃炉灶,熬制许久,才有胶原蛋白晶莹剔透,柔滑鲜香。
那时候我们没有手机,吐槽不靠弹幕,而是见面聊;拜年词后是嘻闹,而不是“你家Wi-Fi密码多少?”;聚会不是各自低头玩手机,而是街头巷尾燃炮竹、打纸牌。
那时候,年味是飘在每家每户烟囱里的烟火气,是贴在大门两侧的手写春联,是乖巧履行有点繁琐的程序,是不佛系不丧。
可如今,发红包变成了集五福,拜年祝福变成了微信群发,传统菜被酒店代劳,我们再也不能在老妈做饭时从盘子里偷偷捏一块塞嘴里,然后被笑骂一声“小馋猫!”
时代让年变得高效精简,可我们却觉得空洞得很。
好像,是我们先放弃了“年味”,却反过来抱怨年味越来越淡?
我们一边复制冷漠,一边又害怕失去,我们在吐槽过年麻烦了无生趣时,怀念的,不恰恰正是曾经的繁琐并热闹?
尽管我们早已不是过年的主角,可这不妨碍我们化身成厨房里煮着美味的老妈,或燃起炮竹的老爸,不是么?
我们期待年味,是因为我们想所有的纠葛,都可以被一句“大过年的”轻松化解;
我们想安心的吃喝玩乐快活逍遥,不必再竭尽全力追赶城市的洪流;
我们想可以不做一个聪明的大人,而是做一个笨小孩,哪怕几天也好。
所以我们紧握残留的年味,因为那是一个成年人,留给自己最后的,可以无条件快乐的理由。
这个理由,纯粹简单,就像那年怀揣炮仗的小男孩,顺着雪地里那串小小的足印,歪歪斜斜地走进窗外的冬天。
就像那年的春节,浓郁漫长,姑娘总是笑笑的,灯笼总是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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