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真

作者: 残阳丹落枫 | 来源:发表于2023-07-29 17:21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依稀记得尤在荒原,我才初至长雪城,她便如世间传说一般破空而来。

    就是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开始,我分明感觉到身边有一颗温热的灵魂不疾不徐地出现,我分明感受到有人在耳边呢喃细语,虽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是声音却是无比温柔,像慈爱的母亲轻轻拍着一个胆怯的孩子后背安慰着他入睡,像温柔的姐姐轻声地安慰一个惊恐的小弟,像是心怀天下的君主怜惜自己的子民,像心怀大爱的神明救赎信仰自己的教众。从此往日的夜里莫名的惊恐不安与奇怪的噩梦竟然自己消散了。

    就是在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我已经记不得她潜入我的梦中三十年还是五十年,只是觉得在这样的亦真亦幻的时空里。已在无声无息中被她带着我从隔绝的荒原世界里重返了人间。

    我不记得与她相逢的起点在何时何地。但想来那日子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温度适宜的日子,想来也一定是个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的地方。

    驻足停留所在的山一定是一座苍翠又神圣,高大又巍峨的山,也许还有周围相邻的二三四五座跟着连绵。驻足重逢之畔的水也一定是自那神山中某处隐秘的峡谷悄悄然地依山而下不急不缓地流经这身边的河。身边的花大多都是将开未开的状态,零星的少许已经开放,远处的树在风里轻轻摇摆着自己的叶子。

    我认不清重返人间的时候降临到了哪里,许是曾经一直想要去的天涯,许是与她灵魂接触时体会到的旷野和高山川相接处的一处弯曲的河,许是听她偶然说曾经去过的一座奇特的山巅,一处可以同时出现几种颜色的海边,许是听她说她想去还没有去的的未知四方。

    这地方分明可以感觉到有从遥远的春天里吹来温润的和风,风吹过她的脸,带着一点点的木叶花香轻轻扑在了在我的额头,又不动声色地告别远去,一阵又一阵。这样的河在人间许多地方都可以寻得见,清澈的河水中倒影着在蓝色的天空,还有组成各种形状的云,有些像是棉花,有些像是雨伞,有些像欢跑的兔子,有些像成群的羊群,有些像是御剑飞行的仙人,有些像是有人在拥抱,还有一些就如生长在海天边上的白色沙滩,白衣仙女躺在沙滩上随风缓缓。

    此刻,她幻化成一位青春少女躺在河水岸边青草地,看着这画里的天空,笑容甜美如轻轻流动的河水一般清澈。我亦是化作人间少年躺在她的身边,她害羞的坐起,又让我闭上眼睛枕在她的腿上。她偷偷挥手之间,河边的一整片草地,渐渐地生出满地的小野花,有红色、黄色、蓝色,周围的草地也收到指令一样自己生长,一圈圈一片片向外蔓延。

    她让睁眼,我见到这奇幻的一景色,被震惊到了,人间原也可以很美啊。我发现她变成了小女孩在这花草地上打着滚儿,我跟随着她路径,她却停在一处小坡前,我走近她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小坡下面有几只白色的蝴蝶在玩耍。她突然一把抱住我的双脚,拉着我滚了下去。就这样在花草地玩了一下午,她还故意采下红黄蓝三种颜色的小花撒娇耍赖地非要簪在我的耳边,像个小妹调皮地笑话哥哥像个姑娘。待闹得累了又如个孩子躺在我的怀里休息。

    她说就这样漂流四方。我说那就漂流四方。她说飘到哪里就去哪里。我说那就飘到哪里就去哪里。就把她抱在怀里,坐在一朵别人都看不见的云上,让云随着东风向西飘着,一路上夕阳好像如我们一样一直都在,从未离去一般。直到我们在一处山村休息,依然还有晚照余光。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庄,晚风慢慢地吹过来,她听,有风经过竹林时盈盈私语地说着情话,她却偏偏问我他们说了什么情话,这让我该怎么答。

    就继续飘向不知名的远方。去一片可以相看两不厌的山,看绵延的山峦如碧涛起伏,看山边潋滟水波倒影,看簇簇山花点缀成烂漫。去一座可以晓看天色暮看云的村镇,走一走黄土泥铺成的小路,看一看劳作的稻田里正青翠的秧苗,感受一下原始的安静古朴。去一片远离人间静谧安宁的湖,看湖周围的郁郁山峰耸立,可以去寻一寻山间的某处隐蔽的小瀑布。

    当然也去红日在前一眼可见的长安,也去剑马萧萧烟雨迷离的另一个世界江湖。

    到底是人间本就如此,还是因着她与独一无二的灵魂,才觉得芳菲菉菉,风景无限。我只知道她的灵魂可以显化出虚无的身影,可以变幻如青春活力的少女,可以变幻成成熟稳重的姐姐,可以变幻成如满是疲倦与沧桑的普通人,可以变幻成心思敏捷、信念坚定的修行者,也可以变幻成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每一个她都是真实的她,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灵魂。

    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

    一个快乐的人,可以在挥手之间目光所及令山花漫野,微风徐来。

    一个受伤的人,可以在闭目之间心思所到处山河破碎,骤雨无歇。

    那两个人呢?是人间幻境良辰美景短暂欢豫,还是快乐时光稍纵即逝,亦或皆是?

    也许是人,便只能感受快乐的短暂。

    只有神明,才能体会得永恒的孤独。

    一个人行走在人间,难道可以抛弃自己的世界?当然,我无法抛弃,你无法抛弃,她也无法抛弃。

    咦?阳光怎么偷偷藏了起来,像是要变天了啊,不会是要下雨了吧,这洁白的日光正在缓缓变得暗淡,看天色,云朵在上空汇聚,一阵又一阵令人凉爽的风吹来,吹走了闷热,只是怎么这风里夹杂着一丝丝的不安。

    只要风来,树便会摇晃啊,更是要吹下些许叶子,若是连绵不绝的吹来,叶子多半是要掉得更多。城市道路两旁的树叶便是这样的掉在了行进的路上。

    等等,为什么是行进的路上?而这进行的路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来不及细想,微风细雨慢慢迎了上了,有人说这是诗画里的烟雨江南,有人说这是人心的如丝浪漫。

    我不得不往回走,因着我想起要寻着什么人,或者丢了什么东西。

    在细语中前行也未尝不可,只是这雨渐渐便得大了一些的时候,便再也教人生不出什么浪漫的心思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云层聚集的好快,看着便是极厚的,早已经没有蓝天,也没有那令人遐想的天空白色沙滩。

    我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却是无人应答。不,也不是无人应答,有无形的风,有落下的雨,有飘飞的叶子,还有陌生的行人好奇的眼神,还有云层之上偶尔闪烁的电光,以及数息之后传来的阵阵雷声,只是唯独没有我想听到的回音。

    我听下了脚步,咦?这和荒原的世界的天空好像啊,没有日光,只有灰暗又厚重的云层,我忽地发觉这里不是人间吗?这一刻我竟分不清哪个是我应该存在的世界,分不清这里到底是荒原还是人间。我忍着不去想,可是时间久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终还是留下了眼泪。

    雨又下得比之前大了一些,再也没有微风与之缠绵,只有落在手臂上的凉,落在脸庞上的慌,落在心里的惆怅。我一个人躲在一处墙角,只看着这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看着雨阻挡视线,陷入了思绪里,我好像恍惚记起不知我们飘了多久,她突然说她要回去了。这要让我怎么接受呢?

    我突然感觉自己将要失去什么,是什么呢,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从心里失去的呢?我在路边等了好久,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雨砸在地面的声音也很大,风声很大,雷声也一阵阵的震耳朵。

    雨一直下,下了好久好久。我只是一个人在等雨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在等一位神明可以现身,然后她可以轻轻一挥手,就可以让这雨停下来,让彩虹显化。

    我记不得到等这雨停到底等了多久,一天,三天,一个月,三个月。好像这雨从未停过。难不成雨一直不停,人再也不得前行?趁着雨小了一点的间隙,便继续向东前行。有时候你以为雨小了,其实只是个错觉。雨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为了前行给自己找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雨水淋在身上,更容易让人产生无限的想象。比如就这么被雨淋死,世上有人被雨淋死过吗?或者恰好有个过路的神仙看到我冒雨前行而心生怜悯,在头顶变化出一朵不下雨的云。或者突然一个雷下来,可以将人传送到另一个有她的世界。

    不知在狂风大雨中行了多少岁月,我又回到了当初降临人间的地方。这里再也没有温润的风,没有木叶清香。只有凄风苦雨,雷鸣阵阵。天空中的海天沙滩已经不见,反而被灰色的石头云塞得满满当当,仿佛随时都可以掉下来一般。河中原本清澈的水早已浑浊不堪,河水早已经漫上原来岸边的草地,当然草地不再郁郁青青,也没有开满整个青草地的三色小野花。

    小坡已经几乎淹没了大半。远处的树叶依然安静的承受着不肯停歇的雨。我走到小坡边坐了下来,不理会草坡已经被雨水淋湿。我只是坐在小坡这里发着呆,想起之前一直在行走,一直不停歇地在雨中赶路。我此刻坐下来,反而可以感受这大雨,细细感受雨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得这雨直直地砭人肌骨,如千万水针落下,我也任由其落在身上。

    我很想化作一株草,势要和这片小草坡一起共存亡。也许此生或某生就是很想化作一株草。如果是来世呢?是不是可以生长在一处没有这种淋到疼的雨,可以安安静静一整天地吹着漂洋过海而来的风,听它絮絮叨叨讲述它看过的风景,经历的故事,顺便等一个人路过,也许赶路累了,正好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只觉得身为一根草,河水已经缓缓上涨,漫过我的身体,还留着脑袋在水外面,不知道这河水中有什么撞击着我的身体,浑浊的河水,什么都看不清。我闭着眼睛感受河水中的东西,却感觉到什么东西划破了手臂的那种轻疼。我感觉河水上涨要将我窒息到昏厥,水针落下穿过浅浅的水层,落在我的头顶努力使自己清醒,也许我该化作一个可以在水里活下去的生物。

    我化身成了鱼。水里一片昏暗,却也只能不得已被漫溢的河水推着前行,我当然不愿离去,毅然不管不顾地逆流而行试图回到那片美好的草坡停留,在这逆流的河水中混着砂石土泥与我的眼膜一次次擦肩。昏黄的水中本就看不清浑浊的底,如今化成了鱼又有一双闭不上了眼,这眼却也被折磨地不堪,我本不是鱼,又怎适应鱼的生活,若不顺流而下,哪里还有路可走。

    我顺流而下借势一跃而起,竭尽全力化身成鸟。一瞬间身形缩小,双臂成翅。此刻更能感受到这漫天恶雨似世间的惩罚,拍翅而行,躲避针雨。翅膀被洞穿,水针穿过化成红针落下。水中不可逆行,那天上呢?大雨无法阻止我的回头,便在雨中向着高空盘旋调头。却见远处地势稍高处的公路多处断裂,两旁的树木已被疾风吹得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势低处早已被无尽的洪水淹没,周围的山林斜坡处不时还在塌陷,露出山林中黄土地。

    高空之上,在狂风密雨中依稀可以辨认圣山的方位,我义无反顾的向目标之地飞去。原来一眼可见之处,亲身前往终是要经历许久。我只觉得越来越近,忽的天空的云层之后开始闪耀,片刻汇聚出一道雷霆,我才不管有什么,依旧想着目标之地飞去。忽的觉得身体焦麻,雨水落在身上发出“呲呲”声,来不分辨,更大的惊天之声出现在耳边,身体被震得头晕目眩,身体翅膀传来疼痛。再也无法展开翅膀,身体不由自主直直地坠落。我心有不甘,使出全身力气想再次真翅而行,可时间在这一刻竟是如此久远,圣山明明就在眼前却是如此遥不可及。

    我落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边,我感觉身体依旧不由自主地抽搐,散发着淡淡糊味又混着焦臭的烟。雨针依旧无情地织在浑身的伤口处,我不得起身回避,却也无法因雷击而死去,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只剩无可奈何地承受。我再也不能动弹,时间久了,如同化作一颗石头。

    我没有等到路过的仙人心生怜悯,等到了雷却没有完成幻想的穿越,只让自己再也不得动弹。这些就像你失去了什么一样,那是一种种对失去的无可奈何,无论你化成什么你都再也留不住你所失去的。

    我再也不能动弹。随着时间越久,我渐渐习惯了针雨附身,习惯了偶尔雷击在身。我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一颗石头。也许我已经变成一颗石头。那不就是自己曾经向我的吗?可我依然记得圣山,记得那条河,记得那片美好的小草坡,记得云层之上的见过的风景,而且还是会不时的想起。只是作为一颗石头,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去经历沧海桑田,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孤独里。

    我还没来得及去经历未来的幻想,我落下的这片山,已经开始裂开,山体在我的边缘摇晃出一道口子,我在边缘之处不得动弹,也只能跟着晃动滚落了下去。还有远处的洪水,看见裂开的缝隙,很快追到我裹挟着我,将我带到更深的地下,更深处的光线更暗。我在转弯处被冲到一处岸边,洪水涌进另一种冒着红光的岩浆里,泛起大量的白烟。

    随着洪水不停涌入岩浆池,白烟升腾起来又被针雨打散。时间越久,岩浆的位置竟然慢慢升高,我感觉再这样下去岩浆液终会淹过我的身体。可不得动弹又能怎么办呢?即便化作石头,雨却不轻易停,岩浆越来越近,炙烤越来越热。天黑了,依旧可以听得见风雨声。我无端的生出一种想法,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们畏惧的东西正是我们的出路。

    我安静下来,却听到有人在叹气。我听到便发出疑问,身边竟有人回答,回答我的是身边的一块石头。我便慢慢与它聊了起来。从它口中得知,它因它等的人喜欢爬山,所以变成山中的石头,如今已在这座山上等了四百年了,终是没有等到当初要等的人。如今掉落下来,感觉岩浆慢慢上升,它感觉自己兴许在劫难逃,便忍不住在夜里暗暗叹气,自感遗憾。听到它的故事,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它一脸坦然。

    玄幽的虚空,出现了三只光团,一只蓝色的光团,一只红色光团。蓝色光团散发出一段意识,让人觉得人生毫无意义、让人心底生出无尽悲凉,人无法真正得到什么,只有在经历中一点点的失去,若是你觉得自己得到什么,那一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若是你觉得失去了什么,那一定是真实的人生。红色光团也散发出一段意识,让人觉得人本无意义,但是自己却可以主动去赋予意义,人是可以真正的得到,即便最后失去,那一段时光所经历的本身就是意义,那些永远不会失去。

    咦?还有一团无形无色的透明光团,也散发出一段意识,让人觉得人生本就无法真正得得到或失去,只因人过多的感受才体验得到与失去,人心有缺才体味诸般苦楚。若是可以心平气静去看待经历,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得到又什么失去。夜里的大雨依旧不止,旁边的岩浆池不曾停歇的咕噜声与呲呲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那石友告别是要走了,并希望我可以想通。

    人生的失去就是要经历无尽的苦楚,越是渴望得到,越是难以承受失去,越是觉得珍贵,确实无法接受失去。人生的苦未必有时候未必外在所致,相反是自己造成。人之所以动情,是因为人是有情之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友再也没有回声,岩浆的炙热流在我的身体上,我感觉不到热。只觉得身为石头的自己碎裂开来,我感觉自己也许要像石友一样,永远地留在这里了。我分明感觉到岩浆穿过自己的身体,可是却没有半点疼痛。我试着动一下,我竟神奇的发现自己又可以动了。我没有继续停留,水流不知何时早已便得干涸,我在峡谷低向着有光的陆地上面行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地面,大雨不知道早已停了,原来的洪水早已褪去,天空都是云,白色的云,看不到边际白云,世界清明广域。

    我看到自己又变成了人,我看到不远处就有一条河。我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河边,想蹲下喝口水,洗了把脸,发现水被自己捧起很快又直接穿过自己的手落回了河中,试着几次,又看向水中发现竟然看不到自己的倒影。我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是人间吗?远处青山依旧,虽然经历了洪水,虽然地面还有不少裂缝,虽然断树多已经枯腐,但生长在地下的断口处又长出了新的小树干。

    我暂不明所以,无奈继续前行。竟然经历洪水,但是草地早已经重新生长出来。我也感知不到到底经历了多久的时间,看到白云之处,只觉得像是曾经离她那么近过。路边偶尔生长出一些野花,自在自谢,偶尔一阵风来,风直直地穿过我的身体,我唯一的感受便是像经历了一场短暂梦境般的空欢喜,我又想起自己一心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不再像之前,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到达,就算达到不了也没什么,我只管行走,只管修行。

    虽然看不到所谓的明媚的阳光,可这世界却也无边晴朗。偶尔有风,也会出现飞鸟从身边经过,我知道它定是在别处看到了属于它的天空,它正在缓缓而行。夜幕降临,我也只是寻一颗普通的树下安坐。试着去混沌虚空感受那三色光团的感受,可是他们没有再出现,可能有时候越是刻意做什么越是南成,顺其自然反而可以获得预期或意外感受。

    我好像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与我同在云上出游,她手掌抵在我心口,告诉我她要回去了,可能不会再出现了。她没有说为什么要回去,也没有说为什么可能不再出现了。她与云漠然的消失了,她的手离开了我的心口。我隐约感觉到心中多了什么东西,我还未仔细检查,便从云上掉落下来,摔得个七荤八素。接着天空天上出现微风细雨,再就是出现前面的经历。

    在这夜幕中,我感觉到了心里的东西。像是一只蝴蝶,一只会动的蝴蝶。我一念起,它就开始震动翅膀,引动风来。莫不是今日白天的风变是因此而穿过自己的身体?我没有去细想,只是安然的任由夜风穿透自己的身体。我仿佛在心里见到了它会变成她的样子。大概就是我只所见,便是我之所念。

    白日里我依然继续自己的行走,我要亲眼见一见这破碎的山河,经历洪水灾劫的城市,每至一处便耐心停留,心生生出一种对周围的关怀。见到断裂的树木,我便试着修剪与梳理,见到受伤了飞鸟,我便试着医治与祈祷,见到堵塞的河水,我便试着疏通与清淤,见到无边的荒漠,我便试着撒下一些种子。透明的我搬起许多物体都很难,可是我从未放弃,慢一点也没什么关系,至少我正在一点点地亲手修一修破碎人间。

    我走走停停了许久,还是不肯止步。直到有一天,行至一座高山处,我看到远处来时的经过的长长路,正在慢慢愈合。我突然明白,原来我是神明,是守护一方世界的神明,她又何尝不是神明呢,我要镇守一方世界,她又何尝不是要回去镇守一方世界。我好想想起她曾带我去见过她的世界。

    我想有一天,我也会走到她的世界里,看看她的世界里有什么样的风景,如果破碎,我就给她种满人间罕见的玫瑰,种出一整片玫瑰圆。再种出一片竹林,晚风经过时,也听一听他们在盈盈细语说了什么。我好像又想起来了,那天她只没认真看我的眼神,她若细看了,定能看出风过竹林时说了什么情话。

    我继续独自在这篇梦境的世界里缓缓前行,去看看曾经都未曾认真看过的风景,好的或坏的。我在半路上想起她好像说过,情爱于凡人而言不过就是锦衣缚身的枷锁,他们没有口诀不懂掌控,更不了解自己,不了解同类,不是伤己便是伤人,可是对于要通往神明的修行者,情爱就是一种得见真我的历练,对方就是自己的镜子,如此近的距离最容易看清真正的自己。

    我在傍晚时分穿过一片稀疏不齐的林原,来到了一处沙滩,真正的沙滩,不是天空的云,是沙海相接处的沙滩,南北延长到石岸与凸出的转弯处。沙滩的确不少,可是真正吸引人注意力的不是沙滩,而是靠近林原的沙滩处矗立着几个人,体型非常高大的人,他们没有动,因为他们是雕像,我越走进越觉得自己渺小无比,我站在其中一个人的小脚趾边,雕像的脚指高过头顶,只觉得这小脚趾至少有经过城市里的双车道的宽度。

    我一直后退到沙滩临海边缘,左边的石像注视着右边的石像,右手托着什么东西像是在递给右边的石像,右边的石目视着前方自己,正对着海的方向。两座石像皆有残缺,左边的石像心口裂开,右边的石像心口也裂开,看不清面庞。我在想他们曾经是不是也曾是两个人,时间就这么不经历的流逝,没有夕阳和余晖,只是渐渐地变暗,然后云层就像慢慢变得透明,零稀的星光穿过透明的云层落下来。

    我回到了石像后面的林原里,找了一棵树安静地坐下来。没多久,我分明感觉到周围的草地与沙滩,远处的海水上,月光分明也穿过云层照了下来。我发现只有自己周围数米只内没有月光,我陡然生出了一种想法,我可能不属于这里。还没细想,我发现远处的右边的石像动了,在围绕着它左边的石像慢慢转圈行走,沙滩与草地都感觉到震颤不止。它口中轻轻喊着一个叫“未仙“的名字。过了会它又看在哪里看着月光,看着另一座石像,动着嘴巴却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它在那里偶尔走走,偶尔停下来,抓起沙子,不时看看另一座石像。天快亮时,它又化作不能动弹的石像,不过姿势变成了面朝向另一座石像,左手伸出手,手里还堆满了未干的沙堆。我停留了数日,除了听清它口中的“未仙”,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终是选择离去,可能越想靠近越想听清,反而越是听不清。事实真是如此,在我远离沙滩的第二个晚上,我听到那座石像所言的更多内容,最终在第九天的时候,我听完了它自言自语讲述的故事,初始位它与未仙感到开心,我看到数米之外的月光下,绿树如茵,繁花盛开,也为他们后面化成石像感到悲伤,我看到周围月光之外,百花枯谢,草木凋零。我这次真切地感觉到蝴蝶又在闪动它的翅膀。

    我继续行进,夜里除了照不到我的月光,还有远处石像的倾诉,我亦是跟着它的经历时而欢喜时而悲戚。有时候它像是在传道,细细诉说那个叫未尝的过去,细细诉说自己的不是,一点点地分析可为不可为,偶尔结成一句句的咒语,我也会安安静静地聆听与感悟。心思安属时,万般皆道法。有时候我们何尝不也是一座石像,在特殊的时候醒来,自说自记,自明自悟。

    经历了这许久,我的身体开始慢慢凝实。我还是没有分清这个世界到底是原本的人间还是自记的梦境,也终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我愿意继续安静地行走,要无惧地踏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感觉到光线之中泛着淡淡的桃红,我看向天空,云层亦是如被淡淡桃红色的墨浸散漫开来,我走不动路,感觉到心口的蝴蝶在剧烈的颤抖,我捂住胸口,没忍住喷吐出一口鲜红,倒在了地上,我看向自己的心,身体又开始缓缓透明化。我试着盘坐起来,自然地结出合掌耐心手印,吟诵才学会的咒语。白云被侵染的红色渐渐散去,直到消失殆尽。

    荒原之心系列特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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