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柔地打在我的脸庞上,像极了小微柔若无骨地手指。
我躺在我那张软得令人欲仙欲死的沙发上,脑袋里开始对这个世界无情地亵渎。
我爱这张沙发,每次和小微翻云覆雨,或许开始在床上,在厨房,在浴室,或者大门。
但结束一定在沙发。
我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像极了一只高贵的猫看着一帮土狗在传宗接代。
那又怎样?
我不喜欢她,更不在意她怎么看我。
相比之下,我更爱这张沙发。有时宁愿和沙发相拥而眠也不愿和她同眠共枕。
或许是偏爱表现得太明显,小微说要给我换沙发。我一度以跳楼、上吊、割腕等方式来阻止她。但似乎是由于我平常太喜欢开玩笑,这些方法都无情坚决地以失败告终。
因此我不得不以分手来威胁她。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你敢把我沙发换掉,我就把你换掉。”
虽然后来她和我大吵了一架,说她还没有一张沙发重要。我不得不以马克思的辩证主义来告诉她,这两者不能比较。除非她把自己看得像一张沙发。
和全天下的女人一样,她说:“不听不听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不爱我了!”
关于前半句我还可以反驳一下,至于后半句……
我确实不爱她。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一点极尽潇洒之风,让她把我当快濒临灭绝混吃等死的大熊猫嘘寒问暖。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忍受我谜一样的孤陋寡言,若用我前女友的话来说就是——能和你过下去的人,一定是个高手。
我会纠结是不是该让她知道来自于另外一个女人的称赞,但一想到女人上房揭瓦的优秀天赋,还是决心将此秘密埋藏在内心深渊,永不见天日。
而就在刚才,我们大吵了一架,不过严格意义上不算吵架。
原因就在于她在编一个蝴蝶,我知道她在编这个东西。她是第一次编,我整天整天的就看着她低着头两只手噼里啪啦的捣鼓这玩意儿。
她就像看不见我似的。
索性我也清净,想睡个觉,精神却倍棒。想打个游戏,电脑却宣告罢工。
一气之下,我只好躺在她身边,躺在我最爱的那张沙发上开始思考“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个伟大而具有艺术气息的话题。
时间好像与我无关,空气,温度,光线似乎都从我身体里穿过去。
我已空无一物。
我觉得我是从我妈肚子里来的,去,应该要到阎罗王那去。当然,前提是那老小子真的存在且管饭。
不过这只是个假如。也没哪个死去的家伙告诉我说阎罗王真的在,不止管饭,还有火锅。
所以我觉得,这个命题非常的具有开放式思维。
就在我找到一个思路,并成功地快要将这个想法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时,小微猛地坐了起来。
她举起手中刚刚完成的蝴蝶,双眼放着光芒,转过头很奇怪地看向我。
我刚想问她怎么了,她忽然就哭了出来。
我懵了……
编个蝴蝶是挺不容易的,我也理解您是第一次编这玩意。但成功了有这么高兴吗?居然能让您老人家高兴的哭出来。
这一刻,我从未觉得自己对女孩有这么清晰的认识——有病!
我撇撇嘴,靠在沙发上,继续我的伟大构思。
不过下一秒就让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了,自己对女孩有清晰的认识?做梦吧你,许小力。
小微突然猛地一嗓子吼了出来。
“许小力你个混蛋!”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脑中的“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艺术思维突然就变为“在灾难来临时,动物如何寻求自保”的命题作文。
小微一边流泪一边使劲骂我:“你每天什么话都不说,你哑巴了吗你?整天就知道上床,你有事你从来不对我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什么事都瞒着我。你个混蛋……”
大姐,你这闹得哪出?我干什么了?你突然就降下雷霆之怒,我要是干出啥伤天害理十恶不赦万民唾弃对不起你的事,我也愿受这五雷轰顶之刑。可我什么都没做,安安静静跟个小媳妇似的陪在你身边,不给我颁个最佳男友奖也就罢了,骂我干啥?
有大病!华佗再世都白搭!
我索性不说话,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吵吵吵吵,你吵够了我再说话。
“你背着我和你前女友联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还送你个蝴蝶扣,你还说是你死党送给你的。你哪个死党会送你这东西?你王八蛋!”
我不乐意了,我死党是不会送这玩意。不过我跟我死党的关系显然比她想象得要好。我们两人扛过枪,进过楼,打过恶霸,斗过地主。最主要当年寒窗十年时,我们还相互洗过鞋。
因此,我觉得我死党也有可能送给我一个蝴蝶什么的。比如一个女孩送给他,他当面喜悦,震惊,最后锦上添花地加点感动地接过来,转手就对我说:“小力,你不是纠结送小微什么礼物吗?我看这蝴蝶就挺不错,要不你就说是你自己编的?”
所以我觉得在目前这种开放式思维中,死党送我一只蝴蝶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不过我此时可不敢反驳,女人在气头上,不傻的男人都知道躲得越远越好。
要不然上房揭瓦都算不错的结果,要是真逼急了,逼出个猴王出世。
那可就真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我对你那么好,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上次要不是我抓住你,你是不是就摸进她被窝里去了?”
我是那种人吗?
平心而论,我算不上像狗一样忠诚。不过给你戴绿帽子这事我肯定会三思而后行。
这是原则问题。上次那是喝多了……但是喝多了,我也就干不成那事。这是逻辑问题。
“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好,她在电话里一哭,你居然就跑去找她!你想没想过我?”
我的天使大姐,她说她要自杀。我能怎么办?爱情不在情义在啊!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一条鲜红的生命在我眼前消逝吗?
就算看见一条狗要自杀,我也得去劝告它世上还有很多母狗啊!
我的脑子里冒出了很多依据可以让我反驳她,但我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她站起来把窗帘拉上,房间里黯淡无光。
我看着她一脸悲痛地朝我这里走来,满脸的懊悔自责。我有些不理解,但一想,或许她是要以上床来平复一下困苦不堪的心情。
这事不错!
可没想到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我日!”我第一次发声。
小微从悲痛中醒过来,擦了擦脸然后去开门。
石石。我的死党,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
你大爷!
这时候你来干啥?
这才早上几点,你就准备来拉我去胡混?就不能等我把这事干完才来?
但我一猜就知道这事铁定要黄。小微脸上还挂着泪水,一脸悲痛。这时候叫我出去?
呵呵!
果不其然,石石一看见小微脸上的泪水也怔住了,随即朝沙发上的我看了一眼。
我经常坐在靠右手这个位置。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沉重,我知道,看情况今天估计又要泡汤了。
石石今天好像还约了一对双胞胎。
小微张口:“你来了。”
石石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小微,伸手朝小微肩上拍了拍,说:“别难过了。”
什么意思?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安慰她?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我才是受害者!
小微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让开。石石走进来,看了眼沙发上的我,便坐在我的对面,眼睛锐利地朝房间里扫过,似乎想找出我们大战一场之后的蛛丝马迹。
这家伙有病吧?
小微给他倒了杯水,同时把脸上的眼泪擦干。
“你怎么来了?”小微问。
石石的眼神从我这里飞快地扫过,说:“我不放心你,来看看。”
我松了口气,他还不傻。
不过他不放心小微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们好像确实吵过一架,不过这关石石屁事啊?怕我揍她?我许小力这一生就没揍过女人,你小子太瞧不起我了吧?
石石站起身,对她说:“我能去小力房里看看吗?”
小微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但脸上不动声色,至少你看不出紧张来。
原因是她紧张时手指会翘成兰花指。
这事只有我知道。
今天两人都有些奇怪,小微的话,她平常疯惯了。而石石,无缘无故要进我房间干嘛?要进去还要问过小微?
虽然我一向怕小微,但你要进去的可是我房间啊,混蛋!
小微问道:“你进去要做什么吗?”
石石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前不久小力拿了我一本书,我来找找看。”
小微说:“嗯。我帮你找吧?”
“不用。”石石掐灭烟,便往我的房间走去。
小微看着我,显得忧心忡忡。
石石刚一进去,我就想到小子肯定是去发信息了。于是我便四处摸手机,但刚摸到一半,我才一拍大腿。
我手机在卧室里,不在我身上。
这时小微忽然站起身,去厨房里打开冰箱不知翻找什么。
我心知机会来了,便起身朝卧室走去,心里想着叫石石赶快离开,小微今天情绪有些不对。
那对双胞胎等过几天再战。
我走到卧室门口,却看见石石脸色严肃地不断在我房间里寻找什么。
找书?
不对,找书没必要打开衣柜吧?也没必要趴在地板上吧?
我正奇怪,刚想开口欲问何事。我背后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差点把我吓了一跳。
“你在找什么?”小微手里端着杯水,表情漠然地看着石石。
无论谁看见别人在家里这样乱翻都是会生气的吧?尤其是我和他成天都是惹祸的主,小微对他不满已经很久了。
我连忙使眼色,让石石快闪人。
石石也心知不妙,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笑道:“没想到这小子把书藏得太深了,怎么找都没找到。算了吧,我过几天再来找。”
说完他便逃似的快步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看了我最爱的沙发一眼。
这两人今天是怎么了?
我头痛欲裂地倒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空中。
“怎么都是晚上了?”我转过头去看了窗外一眼,心里不由说道。
小微拿着水从卧室里走出,整个人显得既恐惧又忧愁。
哎,这个傻女人。
无论如何,她确实对我好。这世上除了我妈,恐怕对我最好的女人就是她了。
我招招手,想让她过来坐下,准备哄哄她。
她像做出了一个决定似的,猛地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特别大的一声清响。
她快速地走到储物室,将里面不需要的杂物全部拿出来,接着拿出一把锤子和一只大铁钉,对着墙角就开始砸。
这婆娘!
干什么?你他妈的发疯也要有个限度!
我刚准备出言训斥,但转念一想,她没事,或者就算她发疯了,她挖墙角干什么?
事出无常必有妖。
这疯婆子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嗯,有可能。按照她今天的表现来看,十有八九就是着魔了。
我记得电影上说牛的眼泪可以看见鬼,不过现在我到哪去找牛?
还有什么黑驴蹄子,塞到嘴里就会原形毕露。
泼狗血?这也没狗啊!
难度都太大了,最主要是没有原材料。就算我给外卖下个单,他们想找到这黑驴蹄子估计也够呛。
没办法,那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只老妖怪快快离开小微身体,重新找个妖艳贱货附身吧!
哎,对了!
这倒提醒了我。
我嘴角一笑,手里学道士捏了个诀,嘴里念念有词。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我心中正得意,只见前面挖墙角的小微忽然转过身来,紧张地看着后面。
“谁?!谁在说话?”
我的身子一怔,一股凉意从脚尖传到天灵盖。
“小微……”
“你看不见我?”
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小微警惕地看着身后足足一分钟才把头转过去,继续挖着土。
整个房间里只有铁锤与铁钉的撞击声回荡,显得如此刺耳,空旷。
我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空,依然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
石石看的不是我,只是这个位置。
小微看的不是我,只是这个位置。
石石已经起疑心了,所以他才会来这里。书只是个托辞,他或许想找的是作案工具,蛛丝马迹亦或,我的尸体。
敲击声停止,我的思维好像也随着停止。
我木然地站起身来,看着小微拿出行李箱将我的尸首装进。
尸体的脑袋被用口袋蒙住,我看不清模样。想来或许小微也不愿再见到我的脸吧。
她将行李箱放到卧室,然后又折回去将储物室的坑填好,把泥土清理干净,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搬回储物室。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的不行,躺在我最爱的沙发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我蹲下来,看着她的面容。
秀发搭在脸庞两边,脸上还有汗珠,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实在累坏了。
“为什么……为什么……小力,你要骗我……你要离开我。”
我轻抚着她的面庞,一股酸涩的感觉直从喉咙往上冲。
是的,我并不爱她。
她似乎知道这一点,但她拒绝相信这一点。
我胃疼的时候,她会给我揉肚子。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逗我开心。我不想说话的时候,她就默默地坐在旁边……
她什么都好,我知道,她什么都很好。
可是我不爱她。
她吃醋起来没完没了,她发起疯来像个疯婆子,她管不住我便会自残。
我痛苦地低下头。
这一切都怪我,怪我不该在那个夏日的夜晚亲吻她。
怪我不该在心底还有人的时候拥抱她。
怪我不该这么久了,还没喜欢上她。
我不怪她,我不怪她,尽管她杀了我。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也害了自己。”
窗外无月,黑漆漆的夜色如墨一般浓。狂风像极了野兽的悲嚎,更像野鬼的哭吼。
是时候离去了……我吻了吻小微的脸,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黑暗。
“要不,去看看尸体长什么样?”
走到卧室,打开行李箱,“我”身上还穿着当时的衬衣和牛仔裤。
手上和腿上已经开始腐烂,整个尸体变成了一种青黑色。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揭开套在头上的口袋。
“我”的眼睛丢了一颗,一半脸颊溃烂得不成样子,就连牙齿都丢失大半。上面还有一些白色的虫子在爬。而另外一只眼睛怨毒地看着这个世界。
我再也忍受不住,“啪”地一声合上行李箱。随即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该走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小微躲在门外一脸惊惧直勾勾地盯着我。
这回我知道,她不是在看其他东西。
我努力想使自己挤个笑容出来,却徒劳无功。
我张了张嘴,原想对她说:“好好保重。”
但事实上,我对她说,
“还我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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