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参辰》第七章 暗堡迷踪
漪姜吃惊地抬起头，她这才留意到孟昭左肩的伤口不同寻常。透过被抓破的衣衫看去，他的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液，周边的皮肉尽呈青灰色，看起来更像是极寒的冬日里才会出现的冻伤。
漪姜忧心地望着孟昭道：“你……不要紧吧。”
孟昭冷笑道：“放心，把你送到安全地点之前还死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漪姜哽咽着，可孟昭已径自走远，根本不愿去听。漪姜只得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走了一段距离，孟昭开始苦恼。眼前高崖耸立，远远望去并没有低缓的趋势，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得了这个深谷。虽然他们二人已经被激流冲出很远，但白起一行人只要沿河搜寻，找到他们并不是难事。这样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
“啊——”漪姜突然一声惊叫。
孟昭警惕赶忙回身，却只瞧见漪姜不好意思地直摆手道：“没事，没事，是方才脚下有个东西差点将我绊倒。”
孟昭暗暗松了口气。
漪姜低头发现脚下的异物细细长长，提起来抖落上面枯败的落叶，竟然是一个生了锈的长矛。
“这是军队里士兵用的武器，怎么会在这里？”漪姜不解。
孟昭见了顿时展开颜色：“这可是个好东西。”说着四下寻望，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一处爬满藤蔓的崖壁，对漪姜道：“你用这长矛，过去探探看。”
漪姜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好拖着长矛走过去，轻轻向崖壁探去，送出去的长矛却并没有被崖壁抵住。漪姜拨开藤蔓，转身对孟昭道：“这有一个山洞！”
孟昭慢慢地走近：“这不是山洞，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面应该是一个废弃的军工暗堡。从这里走应该可以更快到达崖顶。能发现这个捷径，今天也总算是遇上件幸运的事了。”
漪姜看着洞口层层盘绕的蛛丝和上面布满的灰尘，感觉从洞里透出的阴风都夹着诡异的嘶鸣，向内延伸的黑暗里仿佛藏着无尽的危险只待他们自投罗网。
“我们……不要进去好吗？”漪姜略带央求的询问孟昭，“这里面不知道会不会有机关陷阱，还是走外面吧。”
孟昭道：“陷阱是不会有的，只怕出口会难找一些。你要是怕黑，就跟紧点。当然，如果想站在这等白起，我也不拦着。”说着便走进了洞里。
“可是……”漪姜犹豫着，实在不敢向前迈步。
洞内传来孟昭不耐烦的呵斥：“快点，我可没有那么多空闲陪你耽搁！”
漪姜心中苦闷，但她也确实不应该再多给孟昭添麻烦，于是一咬牙，硬着头皮走入洞中。
洞内，孟昭已经点起一个火把，一条狭长的通道被火光照亮。虽然入口被伪装成天然的山洞，但内部却搭建得很严整。通道并不宽敞，只刚好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依稀可见凿刻的图文，可惜并非齐文漪姜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从哪里找到的火把？”漪姜很意外。
孟昭没有回答。依着火光，可以看到地上随处是被丢弃的火把和火折，漪姜知道自己的问题很愚蠢，便紧跟孟昭身后不再做声。
暗堡之中密不透风，只有四周岩石生来的寒凉周身萦绕。
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漪姜发现孟昭的步伐越来越慢，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她知道孟昭是急于带她离开这里，不肯耽搁时间来休息，心中过意不去，于是上前接过火把，轻声道：“我来吧。”
孟昭略一迟疑，也只好将火把交给漪姜，让她先行。他的左臂几乎动不了，腾出右手扶着墙壁行进，对他来说确实会轻松许多，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漪姜道：“留心脚下。”
漪姜顿时觉得自己强大许多，仔细地在前面为孟昭探路。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停下来。这样的岔路口已经遇到了很多，每一次都是由孟昭辨明方向。漪姜现在非常信任孟昭，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做出的判断，但一定都是正确的。所以漪姜也不必多问，停下来只等着孟昭告诉她方向就好。
孟昭顺着火光望去，却迟迟没有说话。一个他不愿意遇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这个岔路口没有任何图文，一左一右，一模一样。
这下孟昭也没了主意，无奈道：“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吧。”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漪姜也不顾地上厚厚的尘土，任由自己瘫坐在地，再也不想起来。她料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估计得狼狈透了。孟昭倚着墙壁闭目养神，他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去。
漪姜看在眼里，回想初见时，他是个多么逍遥自在的少年，哪里如现在这般憔悴。若没有孟昭，她怕是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却从未对他道过一次感谢。
“对不起。”漪姜惊讶自己说出来的竟然是这三个字。
孟昭被这句没头没脑的道歉逗乐了：“干嘛突然道歉？”
“不知道，”漪姜垂着头：“大概是感觉应该对你说吧……”
孟昭缓缓道：“那大可不必，其实，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漪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孟昭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岔路口，道：“是我自不量力，恐怕要将你带入绝境了……”
孟昭料想，白起选择在郊外突袭，怕是他背后的人不愿将事情做明，从而败露其身份和目的。所以，只要尽快带漪姜去最近的城镇，联络当地的官兵支援保护，哪怕是再薄弱的力量也能让白起无从下手。如此漪姜才可最终脱险。
只是眼下，原本作为寻路依据的图文消失，若是盲目选择了错误的方向，恐怕不等白起追来，他二人自己便困死在这个庞大的暗堡之中。孟昭此刻倍感疲累，他一人送命不打紧，但岂不是连累了漪姜。
“没关系，我不怕。”漪姜的回答银铃般传来。
这下意外的是孟昭了。
昏暗的火光中，他发现这个公主竟然毫无惧色，双眸也倍加坚毅和笃定。在他懊恼踌躇之际，漪姜非但没有慌乱无措，反而乐观豁达，给他带来了些许宽慰。
陆恒说得没错，这个公主真的没有那么不堪。
想到这里，孟昭也轻松起来，微笑道：“没错，你的胆识非同一般，我唯恐避之不及的幽冥鬼手，在抢东西这方面也敌不过你。”
孟昭原本只想开个玩笑，但漪姜以为他还在介意“龙丹”之事，她自知百口莫辩，随即暗自失落。
良久，漪姜才声音细弱道：“其实，这项链上的宝石……真的不是龙丹。”
“我知道。”孟昭不以为然。
漪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昭对着目瞪口呆的漪姜继续说道：“按你的性格，怎么会把龙丹戴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漪姜斜眼看着一脸坏笑的孟昭，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就凭她怎会有这样智慧和胆识，将龙丹大方佩戴，从而蒙蔽众人的目光。
虽然不服气，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漪姜仰头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一直那样怪我，好像我真的做错事了似的。”
“你没做错吗？”孟昭收起笑意:“那样不要命地冲向白起，拦都拦不住。到底是东西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原来孟昭一直在为这个生气。
漪姜的内心稍稍暖起，又不由得酸楚起来，她抱起双膝，将头埋入臂弯中，低声说道:“有些东西，当真比性命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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