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参辰》第五章 鬼手白起
战国末年，齐国最后一个公主出嫁秦国，从此打开了秦一统六国，盛极十载而亡的魔咒。一颗传说中得之可称霸天下的龙丹神石将公主和墨家众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开启了与命运抗争的一众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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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走后，孟昭和漪姜二人无话，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适才情况危机，根本不及多想，此刻，二人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昨晚的不欢而散。不过孟昭无所谓，他没打算让刁蛮公主感激——出手相救是本能，与所救之人无关。
漪姜可不这么想，就施救方式而言，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孟昭是在借机报复。
“走吧。”孟昭牵过自己的大黑马先开口，见漪姜站着不动，便不耐烦地催道“上马啊！”
漪姜冷着一张脸不愿理他，自己点着青肿的伤腿吃力地移到黑马跟前，双手抓住马鞍想爬上马背，可惜努力了几次都不得法。
孟昭立在她跟前问道：“要帮忙吗？”
“不用！”
漪姜屏住气，紧拽马鞍想把自己提起，坚持了半天却纹丝不动。
孟昭看到漪姜露出的手臂上满是方才跌倒时的擦伤，心下不忍，叹了口气道：“行了，别逞强了。”伸手推扶她上马坐好，自己在前面牵马引路。
又是沉默无语。
“那个……你说的幽冥鬼手，比刚才那些黑衣人还要可怕吗？”良久，漪姜小心的问，终归还是心有余悸。
“当然，要是见到他，保准叫你连哭都哭不出来。”孟昭说得很轻松。
“那你怕吗？”
“笑话！”孟昭冷笑一声，不屑地看了漪姜一眼:“怕有用吗？”
漪姜嘲笑道:“我当你有多厉害那，墨家的外放灵子也不过如此。”
孟昭并不生气:“我们又不是神仙，学的是剑术，又不是捉鬼除妖的本事。”
漪姜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意思，这幽冥鬼手难道是鬼不成？她忽然感觉背脊发冷，周围的树木草丛都影影绰绰，说不出的诡异，不由自主地握紧手里的缰绳。
孟昭见她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漪姜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
“放心吧，幽冥鬼手不是鬼，是人。只不过他不是普通人，是个比鬼还可怕的人。”说到后面孟昭故意压低声音。
“少吓唬人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漪姜瞬间感觉身上轻松不少，心想景致还是那个景致，都是人心作祟罢了。
她并不知道，这次孟昭说的是实话，刚才她感觉到的异常，也并非是心理作祟。
孟昭感到一股寒意逼来，压得他烦闷不安，随即停步，凝神寻找寒意袭来的方向。
漪姜瞧着孟昭严肃的样子，心想他唬人的本事倒越发精进了：“喂！你那点无聊的伎俩倒地有完没完？”
“下马！”孟昭突然喝道。
漪姜不及反应，就被孟昭一把拽下马，重重地摔倒地上，未等爬起，又被他紧紧抱住，翻滚着从马下穿到另一侧。孟昭还不肯停手，扯住她肩上的衣衫将她提起，眼看着整张脸就要贴上来，漪姜使出浑身的力气，“啪”的一声，挥手狠狠给了孟昭一巴掌。
孟昭吃了一惊，左侧脸颊登时红肿起来，赶忙一把抓住漪姜再次挥起的手掌，喝道：“干嘛啊你？”
“无耻！”漪姜抓紧领口，气得粉面涨红，一副要与孟昭同归于尽的架势。
孟昭这才明白漪姜的意思，瞬间恼羞成怒：“你想什么那！”突然孟昭身子向后仰去，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连翻滚出数丈才勉强停下。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漪姜的脸畔传来:“和我交手的时候还有空打情骂俏，后生小辈好生猖狂。”
漪姜看不到来人，但那人的声音却像毒蛇一般在她身上游走，她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喉咙似被扼住，想不起来害怕却只有一个感觉——冷！
“什么打情骂俏？别胡说八道！”孟昭起身拂去胸口的尘土：“这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女人，和她说半句话都是浪费口舌！”心下暗想，这人好快的身手，幸好反应及时，仰倒间有所化解，要是硬接了这一脚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跟头虽然摔的不轻，但着实没有漪姜那一巴掌来的更疼。
漪姜这才看见一个人鬼魅般落在孟昭身前，此人身材高瘦，满面苍白，尽显病容。
来人站定后垂眼打量着孟昭，问道：“范晟的徒弟？”
这人说话时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也并不高，可漪姜却总感觉那声音仿佛从自己身侧发出，说不出的阴邪。
孟昭并没回答他，反问道：“幽冥鬼手？”
那人面目僵硬冷言道：“那都是枉传的无聊绰号，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武安君’。”
“武安君白起？这称呼哪里有‘人屠幽冥鬼手’威风。”孟昭笑道。
“武安君”是秦昭襄王嘉奖白起卓越战功的封号，他一直引以为傲。然而白起领秦兵攻打六国时，大肆屠杀俘虏，就连国内同僚对他也颇有微词。赵国长平一站，白起欺骗并坑杀了投降将士四十万人，从此便得了个“人屠”的绰号。
相传那一战后，白起经历了一场离奇的生死变故，重获新生后一双枯手浸满了来自紧牙地狱的寒毒，凡被其切入皮肉者，皆饱尝极寒之苦，至今无一生还。“幽冥鬼手”一名便由此种阴狠毒辣的功夫得来。
白起对那些丑化他的绰号厌恶至极，身边没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刚一照面，孟昭就总把这几个字眼挂在嘴边，白起显然对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失去了耐性。
“小子，惹恼我对你可没有好处。”白起盯着孟昭，眼神中布满寒意。
“遇到你对我就没什么好处。”孟昭无奈自嘲。
白起嘴角微微一扬：“不错。”
孟昭面无惧色，倒像在和一个普通路人闲话家常。遇到白起这样的路人，当真是怕也没用。
孟昭道：“不如我识相点，免得多惹麻烦。”
“怎么说？”白起显然对孟昭后面的话颇感兴趣。
“告诉你想知道的。”说着孟昭指向漪姜道，“那就是你要找的齐国公主。还有，龙丹并不在我身上。”
“哼！”白起冷笑，“把自己摘得倒是干净。既然识相，那我带走公主和龙丹，想必你不会自不量力。”
“谢你还来不及那。”孟昭说得漪姜仿佛是个好不容易卸掉的大包袱，谁接手谁倒霉的样子。
白起盯着孟昭眼睛，却找不出他说谎的迹象。
也难怪，孟昭说的本就全是实话。
白起留意到孟昭肿起的脸颊，不由得笑道：“看来这位公主的人缘果真不佳，那我且勉为其难收下了。”
白起说话令人不安，笑起来更是让人浑身汗毛直立，漪姜终于挣扎着发出声音：“我真的没有龙丹，我只是……”
“别狡辩了公主！”孟昭打断了她，“有没有龙丹，你心知肚明！你也不必觉得委屈，有机会我会替你好好问问齐王，既然有了这么好的筹划，何必还要将我们墨家人牵扯其中，到底是何居心！”
“什么筹划？孟昭，你不要在这信口雌黄！”也不知是怕，还是气，漪姜说话时感到自己浑身发抖。
“你们吵够了没有？”白起瞪向漪姜，“龙丹在不在你身上，一搜便知。”说话间人已经向她移去。
漪姜还未眨眼，白起惨白的枯爪就已经伸到了面前。就在白起扑来之时，孟昭竟似一刻都不愿多等，飞身向反方向跃起，不见了踪影。
白起的冰爪忽然止在漪姜的面前。“臭小子，胆敢骗我！”狠狠丢了一句，便回身向孟昭追去。
一时间，林荫路上，只剩下漪姜和一匹黑马留在原地。
漪姜惊魂未定，此时此境，她仿佛该窃喜再次脱险，还可顺便幸灾乐祸孟昭那个混蛋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漪姜笑不出来，她望着身边的黑马，这似乎更像是孟昭急中生智又救了她一次。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这个本事！漪姜打心眼里不愿去相信。
不过当务之急，需要赶紧找到陆恒和展扩前去支援。于是漪姜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攀上马背，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那边孟昭早已跑出半里路去，他不断加快脚程，一心只想拉大和白起之间的距离。他心知无论怎样努力，白起总会追上他，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
白起所到之处总有一股摄人的寒意，孟昭察觉，转而跃进林间，穿过一道枝干时突然低头矮身，躲过了身后白起挥起的一爪。
寒爪落空，但击中了几片树叶。被触碰到的树叶瞬时凝了一层白霜，垂到树下，在跌落地面时摔得粉碎。
孟昭倒吸一口凉气，加快脚力，灵活地在枝杈间穿梭，冲白起喊道：“武安君！这么快就来了，可搜到什么好东西啊？”
“臭小子，休要得意，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又是一爪击出，险些抓到孟昭的衣袖。
“我这可没有你要的东西！”
孟昭蹬住一根树枝，纵身一跃，想尽可能远离白起。不想白起一张冷面已经到了跟前，伸出枯爪直取他的咽喉。孟昭一惊，凌空抽身急转，背心仍着了白起一掌，身子失衡向下跌落，然还未落地，又被白起抓住胸口的衣襟提起。
贴近白起的刹那，孟昭如触电般汗毛倒竖——白起一双阴冷的手爪此刻竟在他周身游走，令人窒息的声音也钻进了他的双耳：“还想骗我，这就好生搜搜你这个小贼。”
孟昭苦笑：“我真没骗你……”
他身上当然什么也没有。
白起先是一愣，旋即更加愤怒，提起孟昭将他脑袋冲下，猛向地面砸去。
一段腕粗的树枝生被撞断，孟昭这才找到平衡顺手抓住残留的半段枝干，摆身绕上对面的树杈，才稍事喘息道：“怪就怪你生性多疑，怨我做什么。”
白起恨得咬牙切齿：“诡计多端，当真留你不得！”说罢又向孟昭扑去。
孟昭即刻拔出背后的配剑，刺向白起心口，待他收掌防卫欲接后招之际，滑身便走，并不恋战。
奈何这白起仿佛缠在身上一般，根本甩不掉，未出三步，便窜到孟昭面前当胸一掌。
孟昭穿过茂密的枝叶，重重跌在地上，浑身疼得一时动弹不得，心中却暗自纳闷，这怪人居然没有催发内力取了他的性命。
白起缓步来到孟昭跟前，失望道：“和你师父一样，懦弱无能！只知道躲，连杀人都不敢，剑练得再好又有何用？”
“杀人多简单，算不得能耐，拜师学艺总得学点真本事。”孟昭不声不响的又戳到了白起的痛处。
白起冷哼一声，不屑笑道：“‘非攻兼爱’？那也算本事？墨家说客到处游走，你且看如今的天下，还有几人信你们那套‘不谋俗利，互惠友爱’的妄言？这世上从来只有一个道理，成王败寇，适者生存！强护弱小者才是逆天而行，自取灭亡！”
孟昭揉着胸口坐起身来，拱手道：“前辈高见，晚生佩服！不过，既然你们秦国已经强大到不可一世，直接灭掉齐国就好，何需抢夺龙丹来巧立名目。龙丹在不在公主那暂且不论，单暗影出境就完全不是秦王一贯手法，我看想要得到龙丹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白起眯起眼睛瞧着孟昭：“知道的不多，猜到的却不少。不过你也没必要知道更多了。”
说话间，白起扼住了孟昭的喉咙，这招式正是令人丧胆的幽冥鬼手，一副枯爪惨白阴冷，似隐约泛着幽蓝的浅光，纵然是熊熊烈火也难逃被其冰封泯灭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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