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好事,过往难追。
但行好事,上有神明。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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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坐在火堆边,她两眼低垂,似是望着那火堆;而那火堆也回望过来,将火光映在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再老不过的脸了,褶子从脖颈一点点爬上嘴角、眼角和额头;斑点也毫不客气的散落在脸颊、眉梢和太阳穴。那蹉跎岁月在这张脸上留下了印记,虚度光阴,光阴便不在。
“而且我也是听说的,至于听谁说的,可能是我母亲、也可能是我外祖母,实在记不得了,老了…老了…现在是多久来着?2085?呀!不经意间那些事情都过去近百年了。”
1984
以为的过去,或许不过是现实的又一次次演绎。乔治·奥威尔的《1984》还没有到来,《父亲的散文诗》中父亲的1984已然成为了过往。1984年的舅舅是如何踏上西进新疆的路的?这事儿大约是母亲讲给我的。
那时候坐火车可以买票也可以不买票,毕竟只要上得去,不管是人挤人的站在车厢里、还是趴在车顶上,车都照常开,如果受得了,也就到得了。至于到的地方,可能是中转站,然后,重复前一段儿的经历。
我初听时只觉惊讶,毕竟自己印象中的老式火车就是绿皮车,没想过火车还会卖那种敞篷式的“硬卧票”。所以我母亲听不得我说绿皮车如何如何的好,倒不是她不懂情怀,实在是那记忆于她有些痛苦。
可她也没有选择遗忘,不然她也就不会对我讲了,她只是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东西,忘记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过去了,不代表从未发生。记得,或许才会更珍惜。
所以母亲记得,记得那痛苦的,也记得那甜蜜的。舅舅的西行之路并不容易,却也带回了甜蜜。如果说挤火车使他艰难前行,挖煤炭使他面黑汗淌,那他西行的1984大约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可俗话说的苦尽甘来又怎会是空穴来风,1984的尾巴,甜蜜轮番上演。
母亲后来先讲的是她和姐姐的甜蜜,作为家里的老大,舅舅一年的辛苦钱在回家那会儿已经花了近半。至于去处,母亲和她大姐的礼物是一双当时流行的、洋气的花鞋。那时的母亲讲起这些回忆时语气里大约还透着些当初收到礼物时的雀跃。
可当时的母亲没有继续说下去,生活的苟且还有琐事的烦恼都使她的回忆戛然而止。直到,我再没追问。
可后来的我从外祖母那里听到1984年另一件甜蜜事儿。是了,那年年底,舅舅结婚了,用他挣的钱和外祖父攒的钱,办了一个超出当时家庭条件的婚礼。
而至此,所有人的1984都结束了。1985年底,舅舅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从那以后,他就再没离开家了。也好,他不用再离乡背土。然后,继续向前,不再追忆过往岁月。
1989
关于鬼怪神灵这些事儿,只有信的人才会心生畏惧、心有向往?可若是做了坏事儿,遭了殃,那便是惩罚了。
1989是我记忆中的时间了,如今我也到了百岁之年,也就没有那般在意某年某天了。毕竟,不管是1989年的坏人,还是好人,都已经不在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1989年的坏人可以有多坏呢?人性大约是不变的东西。坏人连名字都被简单带过使我再也没能从母亲的故事中分辨出完完全全的坏人。就连母亲的故事也是先从坏人们如何死去开始的,于是我更加彻底的忘了那三个坏人的其他种种。
他们或许不是完完全全的坏人,可他们确实做了件彻彻底底的缺德事儿。可做坏事儿总得有个对象,于是母亲故事中的好人就出场了,倒也不是好人有多好,只是我们习惯性把受害者想成善良的好人。
于是,受害者就产生了,也是三个人,也可以说是一家三口,可那三个坏人拆散了别人。因为他们把那一家三口中的媳妇儿和儿子卖给了跨省的人贩子,那人贩子嘴上说着自己是跨省介绍婚姻的,可从那人给了那三人3000块钱大约就可以知道那人其实就是个人贩子。毕竟,1989年3000块钱,可以使那三个坏人动了那违反犯罪、铤而走险的念头。我到现在都还以为,人性不足就在于诱惑有时候太诱人。
可悲剧并没有结束,应该说悲剧才真正开始。三个坏人把那好人的媳妇儿和儿子卖了,那好人疯了,彻底的疯了,绝望大抵可以使一个人不再是人。当然,人贩子最后也不得好死了。
而此时,我也终于记起了其中一个人贩子的老婆的名字,金秀兰,她的帅老公是个人贩子。而我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她的帅老公贩着贩着把自己老婆,也就是金秀兰,贩卖到了河南。
而我,又想起了一个坏人的死法,真的惨,是舌头一点点烂掉而死的。可比起他的行为,也不过换来一句“因果报应。”
天道轮回,坏人受了诅咒,可好人却也没有因此脱困。金秀兰后来有了一个儿子,可儿子生了很严重的病;她想回来看看,却身无分文,车票也买不起;等她娘家人给寄去了车费回来时,故土早已面目全非。故乡不再是故乡,故乡只能是故乡,1989年的故乡。
1994
我回忆1994,因为那是我父亲的1994,那是我值得回忆的过往。但我回忆的也只是父亲的故事,不管是父亲还是我自己,都无法重现历史。
1994年,如果说有什么暴富的法子,也不过是去山西挖煤炭,当然,前提是得把命悬在煤洞里。可在父亲的故事里挖煤远不及塔儿山夜晚的打架来得激烈,因为父亲说,那夜晚既没有及时制止打架的治安,也没有为那深山埋骨伸张救济的公力。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社会这许多年来的进步,只是过去从不属于我,我只是旁观者。
可那个时代也有那个时代的孩子,母亲又补充说道,那时候过年回家,领了工资除了放在底裤里,还有一个更铤而走险的办法。那就是,把钱和孩子绑在一起,那样,如果孩子没了,钱也就没了,抱了孩子去的人,或许能看在钱的份儿上,对孩子好点。听罢,我又一次体会到劳动人民的质朴和孤注一掷。
可那时候能有多少钱,一个月的工资也才54元,即使织的毛衣出了口,可也不不过是勉强糊口。而这,是我母亲的亲身经历了。
其实1994并没有多少故事可说了,因为我不像那些经历过的人有那么多回忆。
所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罢。
2084
“这房子是我建的,本来是为了祖父,可你大约也知道,我祖父见都没见过这房子。”壁炉的火光渐渐攀升,而建壁炉的人却是个复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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