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
“我”的脑袋里忽然的就蹦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活蹦乱跳的。“我”就纳了闷了：“我”又不认识他，跟他素无纠结；可又似乎莫名其妙的有一点儿了解，他好像不愿安于现状，总想否定自己，颠覆自己的过去既得的一切，总幻想着满世界的去闯荡。不知这是出于猎奇的心理呢？还是想放松放松之前那些糟糕的心绪，释放释放那些命运带给他的晦气呢？或者想追逐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什么想法？哦，还是想不受羁袢的追逐那些天真可笑的什么自由呢？
咳，这个私自逃离家庭、故土和工作单位的人叫什么？“我”居然忘记这个人幻影似的名字。那现在姑且叫他“游宕”好了。
这个现在叫游宕的家伙，年龄也好像不太好说个准，大约相当30~50岁吧？论长相倒也算是居于中、上等级别的色相，甚至某些地方还很特异，比如那鼻梁就相当的笔挺，尤其是那一头浓发，相当的飘逸，似乎张扬着某类艺术家的怪癖，总是遮挡着咕噜噜乱转的“贼眼”，其实他所看到的与别人看到的又有多少差异呢？至于其它的肖像、着装、动作、癖性什么的，就不写了吧？总之，他是一个另类的家伙。
正因为这么另类，当他在一个日暮时分，游荡到一个小山村，引得街上几个调皮的孩子，远远的跟着他，总想看个稀奇，以为说不定就是个外面世界来的怪物呢。
小山村拢共不过十来户人家的样子，非常幽静，临河而建，河岸或后山坡到处都是高大茂盛的树木，在夕阳余晖笼罩之中，显得颇有点儿古朴的风味。
这个叫游宕的，大概是又饥又渴，但他有个毛病：厌油！所以看到村里仅有的一家小饭馆，陈旧且非常的油腻，他紧蹙眉头撇了过去，尽管肚子叽里咕噜很是抗议，但反对无效。
游宕继续游荡着。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先去河边，掬几捧河水解解渴？正在此时，旁边街角隐出三个叫卖的：
“卖桃咧——卖桃！新鲜刚摘的桃，无农药咧——”
“卖桃唦——卖桃！鲜嫩肥美可口甜唦——”
“卖桃嘙——卖桃！不能吃也可把玩嘙——”
游宕正自稀奇，那三个卖桃的婆子在街边石坎上坐下，将各自的桃子铺在一块五颜六色的土布上，三双眼睛眯缝着盯住游宕看，那意思是想说：
“买桃不？先生——”
跟过来的几个孩子也远远的围了上来，起哄：
“先生，买桃吧？看您满头大汗的，不渴吗？”那意思也想从他手里讨一个吃哩。
游宕一时之间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困惑，但很快就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常态，转身踱到卖桃婆子面前，看着三份桃子，不知选哪份好。乍一看，三份桃子都非常的新鲜水灵，肥美饱满，简直是“蟠桃园”的出品。饥渴难耐的游宕竟也饥不择食了，阴阳怪气的叫：
“好桃！好桃！我都要了！”其实三筐桃子已经所剩无几，拢共也不过十来个而已。
卖桃的婆子们几乎异口同声：
“哎——，好好好的！真是个爽快的先生！便宜给您了——！”
那几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也乐不可支，眼巴巴的望着游宕。游宕也一个个的盯了一会儿，仿佛心中的愁云瞬间就散了去，就一人给了一颗桃子：
“吃去吧！别再跟着我了——我又不是耍猴的，有什么好看的？——去吧！回迟了，小心你们的爹的，保不齐会揍你们的屁股！”
孩子们拿着桃子，哄笑着散了去。
游宕提了桃子，心满意足的来到小河边，在十分清澈的河水里洗了桃子，摊在河边一块非常干净的青石板上晾。美滋滋的点上一支香烟，余晖里，盯着桃子瞅，准备取一颗最好的桃子来吃。突然，他惊讶得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啊？原来石板上五颗桃子竟有三颗爬出来十几条虫子！不，不像虫子，简直就是一堆小花蛇！而游宕平生最怕的就是蛇！他气急败坏地抓起那两颗好桃子，拔腿就跑。
猛回头，树丛里出来两个小孩子，抢夺着那撇下的桃子，就往嘴里啃！
“岂有此理！”
游宕在暗淡的余晖里，举起那两颗桃子，看看有没有虫子，没有！他实在忍不住饥渴，恼怒地骂道：
“我就吃了你！”正要往嘴里塞。
“别吃——！”恰在这时，从树丛后面又冒出来一个看上去大一点的孩子。
游宕吃了一惊：“怎么啦？！又是什么鬼？”
“没虫的桃子有毒药！能毒死一头牛的！”
“什么？！屁话！一个小孩子家，谁教你的瞎扯蛋？”
“不会害您的——您看上去也不像坏蛋嘛！”那孩子人模人样的像个小大人。
“我不像坏蛋？”游宕哭笑不得，“我看你才像个坏蛋！”
那孩子怯生生地走过来：“不信？”随手从旁边的树叶上捏了一只虫子，放在游宕那颗桃子上，“嗤”的一声冒一股烟雾，死了。
游宕看得目瞪口呆：“哎呀！还真悬——幸亏，真是邪怪！我岁数虽不很大，也毕竟走南闯北过，好歹也受过高等教育的。——行，谢谢了，小兄弟！哦，还有一颗桃子，就给你吧！”说着把手里的那颗桃子塞给那孩子。
那孩子笑了：“先生，您这颗桃没毒，可也不能吃。”
“哦？”
“您瞅仔细了，这颗桃是石桃，万里挑一的。您可收好了。好歹也算个纪念品吧？咯咯咯！”
游宕收回那颗桃子，借着残余的光线仔细瞅，还真是的，如同一颗硕大的红玛瑙，柔润剔透的，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宝贝呢——只是，今天居然一颗桃也没有吃成。
正在这时，河里悠悠的驶来了一只非常漂亮的小船。
那孩子一见，大喊：“七叔公——快过来！这里有客人呢！”
“怎么回事？”游宕疑惑不解。
那孩子又笑了：“先生，您不是还没有吃饭呢嘛？再说，您今晚上住哪儿啊？您不是嫌这里腌臜吗？——那是我七叔公。河那边有一个河心岛，是一处非常高档干净的酒店呢！吃喝玩乐的什么都有呢！”
“哦？这么说，是得去瞧瞧！——你想不想陪我去？”
“可以呀！——您得到了石桃，运气不错的。”
“有这么个说法？”游宕将信将疑地上了小船。
没成想，小船行驶至河中心，他扶栏贪看夜景，一个漩涡颠簸，“嗵”的一声，一个东西掉进湍急的河水里了。
“不好！我的石桃没了！”游宕懊恼得直跳脚。
那孩子一见，大笑：“先生不必懊恼。其实呀，那掉的石桃多的是。”
“胡说！”游宕急得直想哭。
“不信？明儿，带您去河那边山上，您随便摘。”
话虽如此，游宕还是闷闷不乐地一屁股坐下去，盯着黑乌乌的河水发呆。恍恍惚惚之间，觉得自己的一生，可能就会像这水里的树叶，或落入水底的石桃，不知所终。
是啊，生活中，不是你的，终将是会失去的。
古 蓝 2019.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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