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已过,微寒的凉意总算驾到。走在公园的小道上,天色阴沉沉的,尽管周围的环境依然绿意盎然,但飘零的落叶随处可见,仍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走在一条小桥上,旁边的小池塘残荷仍在,在冷风中飘摇。突然,不远处的池塘边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仔细一看,是一只色彩艳丽的翠鸟,彩色的羽毛,长长的尖喙。
看着它的身影,我很疑惑它到底在干什么?因为它站在岸边,突然往水面飞,撞击一下水面,又飞回岸边,如此的动作重复了大概十次。我猜测它不是捕鱼,因为没看到它的嘴巴有动静。当它不再撞击水面的时候,它的羽毛已经湿了,站在岸边,不停地抖动翅膀,尖喙也不停地啄身上的羽毛,几分钟之后,羽毛就干了。莫非,它刚刚在洗澡?
翠鸟梳理好羽毛之后,几个跳跃,跑到了小池塘另一边静静地站着,直视前方,看起来仿佛有点忧郁。前方有什么?那里有一座鹊桥,鹊桥旁边还有牛郎织女携手站立的雕像。翠鸟呆呆地站立着,仿佛愣住了一般。
我看着忧郁的翠鸟,动了恻隐之心,我轻轻地走到池塘边,翠鸟的斜对面,缓缓地蹲下。它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存在,仿佛没看到我一般。我其实很想知道,这鸟到底在想什么,所以我直直地盯着它,一直看,一直看……
我实在忍受不住这忧郁的沉默,彷如我爱的鸟它正在思念着别人。所以我站起来,轻轻地向翠鸟走去,竟然还是不理我。我总算坐在了它的旁边。它突然转过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那模样可爱又淡漠。一眼过后,它又转头直视前方,仿佛前面真的有它思念的人一般。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翠鸟的翅膀上部,我认为的肩膀位置,温柔地问它:“嘿!小家伙,你怎么了?”
翠鸟转回头看着我,叽叽了几声,我竟然神奇地听懂了。它问:“你觉得我在想什么呢?”
我看了看前方:“我觉得你在思念。你是在想你的爱人吗?你沉默的样子很伤感。”
翠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它说不是。
我复又问:“那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翠鸟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问我:“你们人类,思想都那么悲观、那么无趣吗?”
我不懂它为何有如此一问,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一定吧,看什么人。”
“那我觉得你一定是一个悲观的人。”翠鸟肯定的回答并解释道:“你一出现我就看到你了,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思念、烦恼,我真的表现得很伤感吗?我只是在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我听完之后,默默地注视着前方,好像真的是我想多了。
翠鸟继续说:“我每天都出现在这个公园里,见过很多人类。很多宝妈带着孩子过来玩,孩子在玩,妈妈们在聊天,说的家长里短,尽是烦恼。也有一些过来散步的人,一边走一边玩手机,他们到底出来干什么的呢?”
我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我每天都看到公园里、公园外人来人往。”翠鸟直视着前方,仿佛看得很远,又仿佛毫无目标。“你知道你们人类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问它:“什么感觉?”
“麻木!”翠鸟说:“你们人类世界的大部分成年人已经失去了纯真的天性和好奇心,在生活的重压下,悲观而麻木,已经不会欣赏和探索周围的世界了。你可以比较一下你们的成年人和小孩子,他们的笑容是不是不一样?他们的对世界的态度是不是不一样?”
我反驳说:“成年人和小孩子怎么可能一样呢?成年人身上有很多责任,会遇到很多困难,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尚未说完,翠鸟就打断我的话,它说:“所以我说你们人类悲观,动不动就将自己归类,并且将自己局限在各种呆板的生活中。成年人和小孩子怎么不同了?不都是人类?小孩子就没有他所属的年纪需要承担的学习任务和责任吗?可是小孩子却依然保有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依然保持着纯净的天性。你们成年人只会关注有利益的世界。而小孩子是关注未知的世界。不过我不太明白,你们人类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大部分人的天性和好奇心也会渐渐地消失,我觉得这点就很值得你们反思。”
翠鸟突然停下来,盯着我左看看右看看:“我觉得你吧,还行,虽然思想有点悲观,起码还发现了我的存在,好奇我在干什么。你知道我刚刚在干什么吗?”翠鸟自顾自地说:“我在练习我们鸟界的奥运会项目:水上舞蹈。”
我瞪大眼睛,对于突如其来的答案有点意外。这跟我们刚刚聊的话题有关系吗?
仿佛知道我的想法一般,翠鸟说:“其实我是故意在这里练习的。我经常在这里练习,可是没多少人注意到我,只有小孩子会说:看,那里有只鸟。但是小孩的妈妈观看了一会,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孩子去别的地方玩了。你是第一个停留这么久的人。”
我这算是受到了表扬吗?我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挺有趣的,所以想看看怎么回事。”
翠鸟翘起尾巴,抬起头,长长的尖喙让它看起来有点滑稽,它自卖自夸地说:“对,我这么有趣,有时候我练好了,还特意卖力地表演,你们人类竟然都不懂得欣赏。”
翠鸟突然张开翅膀,仿佛拥抱世界一样,说:“其实生活生活,就是要生动地活着。看看你们,一脸麻木的样子,每天就知道上班上班上班,下班了还要对着手机手机手机,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好好地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翠鸟收起翅膀,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对我说:“其实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的世界,都有各自的责任、烦恼和压力,但是我们动物跟你们人类不一样的就是,我们动物懂得欣赏这个世界,会沉下心来好好地享受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一切。”
我转过身看着水面,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秋风带着阵阵的凉意拂过水面,泛起一层一层波纹。我凝神思考着翠鸟所说的话。
它突然有点悲伤地说:“我们鸟界从来没有学校、没有毕业的说法,我们一生都在学习,都在进步。希望你们人类也好好地修炼个人的成长,不要只想着工作,只想着改变世界,还要把大自然改变得面目全非。你们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翠鸟说完这句话,突然就飞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倏然抬起头,看到翠鸟轻点水面又回到对面的岸边,而我,一直蹲在原来的地方。翠鸟仿佛看了我一眼,张开翅膀,飞了起来,沿着水面,飞快地一掠而去。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我过来蹲下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好家伙,我好歹陪了它半个小时,竟然一声不吭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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