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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山中黑洞
“这枚玉我也有，你想要他这人，我来换便是。”
风过，桃花粉瓣尽落，染红了一片白茫土地。
张宾心中惊诧，一半是因他此话出口的义气，一半是因他这般言语，好似此事已全盘知晓。
“印堂青紫，目珠混浊，唇色鲜红，无不是因妖缠身而有的貌相。在下早就觉出大人非平常之人，又或是，大人的身边有非人之物。”沈偌泽沉凝着神，看他道，“只是没料到，大人会如此迅速。”
沈偌泽垂下眼，扫着屋中边角，末了，他眼又落回了张宾身后，“企图谋害人命，借此玉修得人身的可是大人所养的畜物？”
张宾顺着沈偌泽的目光，看到茶几上，地面上，皆是暴露而外的蛛丝马迹，而他的衣袖处，也附着鸳鸯白色的绒毛。
张宾警惕未语，他不甚了解此人，亦是不知深浅。若必要一人死，在沈公子与他之间，他定会选这个甘愿请命的男子。
而他突然出现，张宾只怕其后有因，不敢擅自做主。迟疑之际，鸳鸯从榻下出来，“既然你愿意，那便拿你的命来换他的。”
“还有，吾乃百年修为的妖，非你口中的畜物！”鸳鸯怒赤双目，朝之叫吼。她弓着背脊，道，“若是不想你的宝贝弟弟归西而去，便莫耍花样。乖乖将你身上玉拿出来，交过来。”
沈偌泽沉着面，目光落在了榻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但其前提是你们不能任他如此病着。”
“请大夫？”张宾问。
沈偌泽点首：“我正是此意。”
张宾望了眼身旁的鸳鸯，见她默许，没做反驳，便开口答应。
“此外，”沈偌泽看着张宾手上的玉，道，“一玉换一玉。”
沈言轩觉得，他是被从外面飘进来的中药味而惹醒来的。彼时，夜是黑的，他人好端端的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褥，屋中烛灯亮着，火炉亦旺。
好似一切如常，之前的事不过是一场噩梦。
而当沈言轩看到榻旁的人时，又觉得自己仍在梦中，“哈昔？！”他惊讶道。
“甚麽蛤蜥？你是烧糊涂，只认得鱼虫走兽了麽？”
沈言轩喝了一大碗温水，口齿才清晰了些，“阿昔，你怎麽来了？”他一边问着，一边又将碗给他，示意不够。
“现下无人照料你，自然只有我这个倒霉蛋来揽这活。”阿昔白了眼，接过空空的茶碗，换了碗刺鼻汤药。
看着乌黑如墨的中药，沈言轩不自觉的吞了吞唾液，“这是怎麽一回事……？”
沈言轩望向他，阿昔却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他一声苦叹，反问沈言轩：“发生了何事，你不记得了？”
他想起来他晕厥而去，似乎发了高烧，浑身滚烫。在此之前——
是张宾。那碗汤药被他动了手脚，是他将他捆住，又拿了他的玉。
沈言轩瞳孔速缩，目光在枕边，案上及衣物上乱撞，“你找它？”
阿昔从袖中拿出他的玉，亮在他眼前。
“怎会在你这？！”失而复得，沈言轩感觉心中重石落下，暗舒着气。
“咦……”阿昔眯起了双眼，撇嘴，似笑非笑，“不知当年是谁将它反复弃之，如今，你还在乎它有没有事，是不是失了？”
沈言轩拿过玉，未理他的嘲讽。半响，他才觉出异样，听出阿昔话中有话，又想到阿昔方才说他如今无人照料，语气中，似有另一层意思。
“为何照料我的人，会是你？”沈言轩疑云着，凝神问他，“我昏睡了多久了？”
阿昔答：“几日了。”
沈言轩沉着面，没想到自己竟昏睡了这麽久。下唇紧抿着，半响，他才将那人名姓说出，“沈，沈偌泽呢？”
阿昔不答，从袖中又拿出了一块玉。沈言轩愣着，阿昔的墨封玉他正戴着，而自己的那人刚给他，那麽这一枚……
“他的玉怎在你这？”沈言轩只觉得脑中阵阵发胀。
“沈偌泽向来人玉不离。”阿昔说着，神色变的不明了了。
沈言轩见他这幅模样，只觉炭炉变为寒冰冻水，他周身骤冷，瑟瑟发抖起来。启唇时，话声作颤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阿昔将玉收回囊中，沉面道：“的确是出事了。”
“带我去见他。”沈言轩接过中药，蹙眉将之大口饮尽。他几乎是跳下了榻，翻着木柜，取出门的衣袍。
面对他的焦灼，阿昔反倒落了座，他抿着茶，幽幽问道：“他人……若已是不在呢？”
沈言轩动作顿时停住，系了一半的衿带又轻轻滑下，垂到了地上。一阵恍惚，他才回神，毅然道，“怎会呢……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在哪？”沈言轩三两下便穿好了衣，简单洗漱毕，便道，“我要去找他。”
沈言轩紧跟在其后，二人一人骑一马，一直无话。
一路尽是氤氲白茫，骑了数个时辰，出了濯濯平原，又入了山路之中。
沈言轩遥望着满山的枯树，树上积压的厚雪，白的刺目，只觉眩晕。他“驭”了一声，停下了马，“为何停下？”阿昔回头，问他。
沈言轩大病初愈，又这番见风遇雪，体力显然不及平日。他脸上颜色泛白，疲累着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为何离得这麽远？”
“进了山中，”阿昔道，“便不远了。”
沈言轩面上一凝，“山中……是埋人尸骨之地罢……？”
沈偌泽曾与他说，那枚玉，除非是死，否则不会离身。沈言轩双肩微颤，只觉喉间作堵，双目也是一阵发涩。
沈言轩缓过神来，发现阿昔竟在马上大笑。
“你可放心，沈偌泽还有口气，未入黄土。”
天色已全然暗下，雾霭笼罩下，这座山，更显得诡异，“是这里了。”阿昔抬手，指着前方的一片枯草荒地，道，“有一处山洞。”
沈言轩看着四周，确定无坟堆尸骨，才舒下心来。只看前路的杂草长有一人之高，沈言轩疑云着，问他：“全是草，哪来的山洞？”
阿昔不语，跃身下马。只看，拦路的枯草败叶倒退生长，瞬间不足一尺高度。方才所指的山洞，便呈现在了眼前。
只看洞口漆黑，见不得任何光亮，而且缝隙极小，仅能容得下一人通过。单是远远看着，便能感到其中凉寒，难以近身。
“我将你带到这了，”阿昔抱起双肩，看着沈言轩，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你不是要找他嘛，你进去罢。”
沈言轩不由蹙起眉头，他扯了道僵硬的笑，“你莫不是要说，沈偌泽人在这洞里？”
阿昔不答，只说：“你自己进去不就知道了。”
沈言轩转世为人，前生的本领一点未留，还多好些凡人弱点。其中一个，便是怕黑，尤其是深不见底的东西，单单看着，便能使他寸步难移，毛骨悚然。
来阿昔这一路皆在故弄玄虚，有意埋之，沈言轩心中有气，也不大想再与他废话，多做周旋。他凝神看向那口漆黑的洞穴，牙口一咬，便未再犹豫。
他挺直着背，毅然而去。
“啊——”眼看离洞口只有数步，沈言轩突觉得身子一轻，似乎是有鬼神助力，将他拉入黑洞之中。
“沈偌泽！”他胡乱喊着，听不见任何回音。
一旁，却响起阵阵讥笑。
沈言轩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洞外，他并未掉入山洞，而双脚竟被缚住，纵横的杂草绊着他，让他不得动弹。
“呆子！”阿昔手指一弹，沈言轩便被牵绊住他的杂草拉离了洞穴边，“你若是真进去了，怕是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洞里的蝙蝠成千上万，皆是吸血的怪物。”
沈言轩红着脸，骂道：“不是你方才要我下去的吗？”
阿昔翻着白眼，“是你方才自己说，你要去找他的。”
沈言轩心中羞怒，他整着衣袍，没好气道：“既然如此，他人到底在哪？”
阿昔轻笑：“你进不得其中，不代表他不能进去。”
听罢，沈言轩面容一迟。
“行啦，回去罢。”
“你说甚麽，回去？”沈言轩瞪着他，怒道，“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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