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猫妖窥玉(下)
西处石桥上,满积着雪,唯有中间一道,走出了条痕印来。
沈言轩顺着印道抬脚时,张宾从桥那头过来,“沈公子。”
“张兄。”沈言轩拱手施礼。
张宾目光向沈言轩身后扫了扫,确定无人同行,“公子现在感觉可好?”他早上去了沈言轩屋中,见他精神欠佳,且还犯着头痛。彼时见面,便关切道,“还头疼吗?”
“好多了。”沈言轩道着谢,“张兄约我午时见面,不知是有何事要说?”
张宾未语,只作淡笑:“公子随我来便知了。”
沈言轩笑之无奈,随着张宾,一道同他去了。
未多时,便听前处熙熙攘攘,似有不少人家。沈言轩看见不远处的低矮平房,想起大咏似乎便住在这处。他抬手指去,问张宾道:“杂戏班的人可在住这边?”
“是的。”
见张宾点首,沈言轩扬了眉,笑道:“张兄可否等我片刻,我去看看大咏是否在,与他打个招呼。”
“好,我与公子一道去罢。”
彼时,杂戏班的人几乎都在,他们聚在临时支起的棚子下面,正在吃午饭,“先生!”大咏见沈言轩来,忙是放下了碗筷,“张大人也在啊。”
“我恰巧路过这里,想到你说你住在这里,便来看看。”沈言轩道。
“二位吃饭了麽?我们这刚开饭,若不嫌弃,便坐下吃罢,”说着,大咏又补充,“先生与大人想吃甚麽,我现在去做,很快的。”
张宾拱手,“多谢兄台好意,但今日不便。”
大咏便看向了沈言轩,听他玩笑道:“改日。改日,大咏可要亲自下厨,好酒好菜招待。”
“一言为定,到时候先生一定要来。”大咏还未来得及说,要与沈偌泽一同来时,沈言轩便与张宾一同告辞了。
对着他们渐远而去背影,大咏心有疑云,暗声嘟囔着,他们是要去哪处,大少爷为何不在?
张宾带他绕了一圈路,还是将沈言轩带到了他的屋处。
沈言轩闻着屋中飘来阵阵浓香,面色迟疑,心觉讶异。
张宾笑道:“做饭的是村里的王大爷,他听说公子不适,便要来下厨,煲汤给公子。”
“啊?”沈言轩惊诧着,张宾将他带到来,难道是因此?
彼时,王大爷听得脚步声,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到院中迎人。
“大人,公子。”王大爷打着招呼,擦着沾水的手,道,“二位回来的正好,还有一道菜在锅中,马上就好。”
“劳您受累了。”张宾与沈言轩介绍道,“王大爷曾在长安酒楼做个掌厨,厨艺称妙。”
沈言轩施了礼,道:“真是不好意思,辛苦您了。”
“哪里的话,公子见外了。”他笑着,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
“公子你先进屋,天冷,我去生些火来。”张宾道。
炭火燃着时,饭菜已经备好了,“大人,等会在哪用膳?”王大爷问。
张宾扫了眼地上薄薄的积雪,“院中冷,就在屋里吃罢。”
“好咧,俺这就去端菜。”
“且慢。”张宾一只手拦住他,眼中竟生出了些许冷意,老汉不由一愣,又见张宾复了平和的神色,说着,“你帮我生火罢,我去端菜。”
“好。”他点首,便移步去拾柴。彼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入了老汉眼中。那猫不知何时出现的,已经离灶房很近,再走几步,便可进去。
“张大人,猫!”老汉急声喊着,唯恐灶房里的菜被猫儿偷食了。
“怎麽了?”沈言轩在屋中听得了这声叫唤,出了屋子。
“无碍,这是我养的猫。”张宾蹲下,将鸳鸯抱给了沈言轩,“不怕,它很温顺。”
方走到灶房前的沈言轩被张宾这一举动,弄得猝不及防。他乱着手脚,不知如何抱这大型的猫物。而鸳鸯没半点抵抗,轻轻的叫唤着,乖巧的紧。
沈言轩抱着猫,看那二人皆在忙活,便道:“有甚麽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麻烦,公子先回屋,菜马上端进来。”
“喵——”鸳鸯蓝绿的眸泛着水波,幽幽的看着他。沈言轩低首,鸳鸯的目光又转了屋处,又做低声叫唤。
“你冷?”沈言轩扫了扫方落在它头上的细雪,寻思着猫儿生性怕寒,鸳鸯定是想回屋中,“好罢,回屋。”他自言自语着,抱着猫儿进了屋子。
瓦罐里,刚炖好的汤溢着浓浓热气,张宾将之盛出汤碗。而后,他从袖中拿出了一青花瓷瓶。
瓷瓶里,是浅黄的粉末,倒在这大碗汤汁里,即刻便能溶之其中。
“火已经生好了。”
王大爷立在门口,他道。
“辛苦你了。”张宾扯了道笑,言语生硬。他心中砰砰跳着,尽管那瓷瓶已经收了袖中,但突然听到人声,仍然有几分紧张。
“汤碗烫手,我来端罢大人。”
张宾低头看了眼他盛满的浓汤,点了点头。
饭菜上齐后,王大爷便告辞了。他说他早饭吃的晚,吃不下饭,等会还有事处理。沈言轩心中惋惜,但老汉执意要走,他也不便出言多留。
“公子饿了罢,”张宾持着汤勺,为沈言轩添汤,他道,“王大爷煲汤的水准一流,甚麽汤都拿手,这是冬瓜三菌汤,公子尝尝。”
“多谢,张兄如此招待我,委实让沈某……”
张宾打断他的话,道:“昨日拉你喝酒,让你犯了头痛,饭菜也未吃几口,不欢而散。今日,且算是我的小小弥补罢。”
说话间,汤已盛满了。沈言轩起身,双手接过。
“咦,公子腰间所戴的,可是玉?”张宾问着,似第一次发现沈言轩腰上的墨玉,微微讶异道。
“嗯……普通的玉罢了。”
“此玉,我好似见那位先生也有一枚。”张宾道。
“那人是我兄长。”半响,沈言轩说道。
“兄长?!我记起来了……那位先生也是沈姓。”
沈言轩面色微凝,没做言语。张宾满面疑云,但看沈言轩似乎很不愿提起那人,“那此玉,可是家中祖传?”张宾便未多问,话锋一转,继续落在着玉上。
“祖传?”沈言轩一笑,应付着,“兴许是罢。”
鸳鸯晃动着尾巴,它立起身子,目不转睛,看着用膳的沈言轩与张宾。
不出一会,便听屋外又是一阵锣鼓声。喧腾声越来越近,“想必雪停了,戏班又开始排演了,”沈言轩头探向屋外,道,“早上我听他们貌似在唱曲?”
“是的。”
沈言轩神色一喜,放了碗筷,说道:“如此,我可要去瞧瞧。”
“公子吃饱了?碗中的汤还有大半,不如我再给你盛点。”张宾道。
“半碗,喝完我们便去。”
张宾持着汤勺,给他盛了一碗,给自己盛了一碗。
“大咏!”沈言轩一出屋,便看见了戏班队的人。他朝着穿着显眼舞服的大咏,招手唤道。
“先生在这?”大咏走出队伍,“这里可是张大人的屋舍?”他看见正从屋里出来的张宾,便问沈言轩道。
“是的。”沈言轩点首,问他,“又要去排演麽,可和早上一样?”
“不是,下午排的保证先生没见过!”
沈言轩挑着眉:“莫不是胸口碎大石?”
“这种小把戏,我可不屑于演它。”大咏轻蔑哼着,话锋一转,乐道,“先生若是方便,就去瞅瞅罢。”
“正有此意。”沈言轩扭头看向张宾,正要说话,便被鸳鸯的叫声打断。它不知何时出的屋,冲沈言轩叫着,一声‘喵’拖得老长老长,身子在沈言轩脚底绕来绕去。
“它不愿你走。”张宾将鸳鸯抱起,与沈言轩道,“公子先随大咏去罢,我收拾下屋子,等会再来。”
张宾倒了午时剩下的三菌汤,一丝未留。鸳鸯在其旁,焦躁地踱着步子,频繁地叫唤。
“我未在汤里下药。”说罢,张宾看着鸳鸯,将那瓷瓶从袖中拿出。
“喵——”
“莫急,”张宾叹息着,他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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