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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庙会,我的脑海里全是街头戏台上穿着戏服的人咿咿呀呀的样子,还有飘荡着烟气的油锅,各种小吃的味道。
老家村里每年清明节有一场庙会,旁边最近的大集上每年农历三月十七有一场庙会,镇里的奶奶庙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有一场庙会,总共三场,每场庙会持续时间不同,长的十来天,短的也有三五天,主要看集资有多少钱,大家给的钱多了就多唱几天戏,钱少就短点,要的是那个热闹的气氛,俗称还愿。
今年清明节回家待了几天,正逢村里庙会,去看了下。体验感不好,一点儿过去的味道都没了。全是老人看戏,基本上没有什么孩子,更不可能有年轻人。卖零食的也极少,就只有两个三轮车在卖油炸食品,有三四个小地摊卖些玩具,很单调,也没看到有人买。
平时安静的有点儿死气沉沉的农村,在这里复活了一样,却并没有朝气活力,而是老态龙钟的人头攒动。戏台搭在马路旁边,空间有点局促。周边几个村里的老人都来了,能动的骑车过来,不能动的乘坐三轮车过来,歪歪扭扭,慢慢腾腾。年龄大的人反应都比较慢,停下三轮车,也要等好久才能从车子上挪下来,如果车后再坐一个老太太,那且等着了。
记得那天下午散场的时候,我碰到一对老人,看样子应该都在八十岁以上了,老奶奶已经走不动路,靠着拐杖挪上了三轮车,老爷爷扶着三轮车,使了半天劲才上了驾驶座,慢慢地骑走了。我等待在路上,呆呆地看着他们挪车上车。他们真幸福,那么大年龄还能互相搀扶着看戏。看着他们离开,我觉得凄凉,分不清是老人的孤寂还是农村的荒芜,也许只有这种庙会的时候才找到一丝人气,才能感受到他们依然活着。
戏台搭在村中心大路的尽头,台面对着另一条主干道,正好空出一大片场地,方便人们聚集听戏。戏台最上面红色条幅写着白字,好像是某某曲剧团,我已经不记得具体名字。农村里不管什么名头响不响,哪怕不好听,那也不打紧,绝不会做出喊退票不让唱的事,这也是农村人特有的宽容和淳朴。听戏的人也会择戏的,他们觉得好听的一定不会落下一分钟,不吃饭也要听戏。如果不好听或者不熟悉的戏,来都不会来的。
我不会听戏,一是觉得那声音极响,震得脑袋嗡嗡响,很不舒服。二来是属实听不懂,不知道台上唱的啥玩意儿,也不愿意动脑筋想那些戏剧背后的奇闻怪事。我只关注有没有我记忆里庙会上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我记得小时候庙会上有一种类似米酒做的茶品,我们叫它浮子茶,白开水煮的米酒加粽子,有时候会放些白糖增甜。浮子在有些地方叫酒酿,也有叫米酒的,古称醴,甘甜味美。我记得当时普及度极高,庙会上到处都是,搭个简易棚子,有些直接露天,一个煤球炉子,坐上一口铁锅,米酒煮沸,加入红枣和粽子,再加些白糖调味,想着想着就流口水了。现在已经见不到以前那种做法了,也或者是我的嘴变刁了,吃不得以前的清汤寡水了吧。
冰棍儿可以说是那时候太阳底下最让人馋的东西了。卖冰棍儿的人都是骑自行车,后座放一个大木箱,里面包的是白色的棉被,棉被里面才是各种冰棍儿。只要一毛或者五分钱就能买上一根,现在回味起来,那也就是清水兑的香精和颜料,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吃起来那么甜,那么可口,而且是只要闻到木箱打开的那个香精味道,口水都会源源不断。
当然还有各种煎烤烹炸的食品,青烟袅袅,香气四溢,只要在戏台场里走那么一大圈就能闻到饱。浮子茶只当茶水打打牙祭,要数管饱的食物还得是面食类的,那最好吃的必须是家乡的水煎包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现在的小笼包放一个大大的平底锅里煎熟的。我觉得它最好吃的原因是我总也吃不上,每次都是看着别人吃,我暗自流口水,多年以后我仍然还在馋那一口水煎包。
村里的戏台就一个,特别单调,我甚至觉得孤零零的像那群听戏的老人,看着是一群,实际仍然是孤独终老的留守老人。我想看到的热闹景象一个也没有,我的浮子茶、炸油条、豆腐脑,还有我心心念的水煎包,全都看不见了!
戏台上一个黑脸包公扯着嗓子在唱,声音浑厚嘹亮,铿锵有力,唱得很有功力。好像是曲剧铡美案中包拯审问陈世美的一段: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遵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曾记得……,到如今他母子前来寻你,为什么不相认反把她欺?我劝你认香莲是正理,祸到了临头悔不及!
剧目到了开闸问斩的时候,群情激愤,老人们也会起哄了,“死了他个狗日哩去吧!”然后大家一起哄笑,还夹杂着各种深深的咳嗽,犹如灶台里的风箱呼哧呼哧地拉。人们依然嫉恶如仇,依然崇拜着包青天一样的大老爷,也在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被青天大老爷垂青,得以将那些为富不仁当权不良的人踩在脚下。
远远地站在路边的我总有种短视频搬到戏台上的感觉,这和我们很多人天天抱着手机看爽剧如出一辙。这里是周边好几个村里留守老人聚会的盛宴,现实里他们独门独院,很难找到人聊天,更没有人关注他们的生活状态,也许只有这一年才出现几次的戏台才是他们情感上得以慰藉的机会吧。
老人们互相搀扶,在散场后的戏台前慢慢消散,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再度起来看戏。他们的人生散场后就彻底消逝了,如今的农村也随着一波又一波的老人逝去逐渐散乱在土地里。祝愿他们都好。
庙会有散场也会有再开场的时候,但是我的青春快乐呢?它散场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那再也品尝不到的木箱里的冰棍儿、露天的浮子茶和吱吱冒油的水煎包,只留存在记忆里,越来越香甜,越来越模糊。回不去的青葱年代和见不到的过往烟火都随着年轮淡化在岁月里,再也寻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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