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大理都城。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夜晚的静谥。
朦胧的月光下,一名白衣少女跌跌撞撞地从一条偏僻的小巷跑出来,神色仓皇,不时回头张望。
几名手拿刀剑的彪形大汉从后面追上来,“小娘子,你就别挣扎了,乖乖跟大爷们回去,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刺耳的公鸭嗓子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去老远。
少女吓得身子一软,跌倒于地,被几人快步赶上来,围在中间。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她的嗓音,因为极度惊吓变得犹如厉鬼哀号,如花似玉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纷纷滑落,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绝望。
几人狞笑着逼近少女。
白衣少女吓得闭上了眼睛。
突然,刺耳的笑声嘎然而止。
“姑娘,睁开眼吧,没事了。”一个温和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传入耳际。
少女挣开眼,只见一名蓝衣男子长身玉立于不远处,年方弱冠,剑眉星目,腰悬长剑,气度非凡,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那几个坏人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却是动也不动,想是被蓝衣男子点了穴道。
少女知是蓝衣男子救了自己,忙深施一礼“白珂多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来日定当相报。”
“白姑娘,在下段清,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白珂惊魂甫定,想起自己刚刚差点受辱于几个地皮无赖,又羞又气,对段清道“段公子,我可否打他们一顿,以雪心头之恨?”
段清见白珂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些犹疑地点点头。
白珂行动干脆利落,撸起袖子,一阵拳打脚踢,把几人揍得鼻青脸肿,方觉解恨。
一回头,见段清正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小脸腾地红了,有些恼羞成怒,“段公子出身高贵,自然是见不惯我这乡野丫头的作派吧。”
段氏是大理国姓,白珂自然清楚。又观段清气度华贵,衣着不凡,想必非富即贵,不是一般小门小户出身。
段清却颇为好脾气,也不恼她,“白姑娘爱恨分明,实有江湖女侠之风,在下深感敬佩。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不知在何处落脚,在下好找人送你回去。”
“我,我,我的盘缠丢了,没地方住,才会,才遇上......”
“原来是这样,我家倒是屋舍颇多,姑娘若是不嫌弃,可暂时住下。”
“那就麻烦段公子了。”
2
三月后。
宁王府。
“哟,这不是小桃吗,你不好好伺候小王爷,这是要去哪呢?”
“春兰姐姐,我正要去请大夫呢。您是来看望小王爷的吧,他在白姑娘院子里呢。”
“请大夫?小王爷的伤又不好了吗?”
“是白姑娘,她的伤势总不见好,小王爷不放心,让我再去找几个大夫来看看。”
“小王爷对那个苗疆女子可真是关心,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了,又要生气担心。”
“白姑娘并不懂盅毒。即使她舍身救了小王爷一命,王妃娘娘还是不相信她。”
“小桃啊,你和小王爷一样,被她的外表所惑。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是不是演的苦肉计。”
又过了半个月。
“小桃,王妃娘娘请小王爷去一趟。”
“春兰姐姐,小王爷和白姑娘出府了,还没回来。要不,等他们回来,我再请小王爷过去。”
“又是那个苗疆女子,小王爷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小王爷生性风流多情却不专情。从没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过。
听说苗疆有一种盅,叫做情盅。中盅之人会情不自禁的爱上放盅的女子,难道,难道......”随口而出的话,把春兰自己都给下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好在她后面说话声音低,小桃并没有听清楚。
没几日,小王爷可能中了情盅的风言风语便传到了王妃耳中,王妃登时又惊又怒。
段清正在院中教白珂习武射箭,听到宫人禀报王妃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王妃早已来到门口,见到段清身后的白珂,强压怒气道“白姑娘,近前来说话。”
白珂低着头走到王妃近前,段清知母亲不喜白珂,怕她受委屈,便跟了过来。
王妃却出手迅速,劈头就打了白珂一个耳光,骂道“不要脸的小妖精,竟敢用情盅这么卑劣的东西来控制我儿。来人,把她捆起来。”
几个王府家奴应声而至,却被段清拦住,“且慢,母妃是从哪听来的谣言,清儿身体强健,并未中盅。清儿知道母亲不喜阿珂,可也不能因不喜她,便要随意处罚。皇祖父一直倡导仁义治国,律法森严,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拿人!”
“清儿,你心性单纯,怎知世间人心的险恶。你一向心高气傲,风流成性,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这个白珂,不过一个苗疆来的乡下丫头,若不是她果真对你下了情盅,又有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倾心待她。”
“王妃娘娘说我给小王爷下盅,有何凭据?难道就因为我是苗疆女子,就活该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宁王府中?”白珂躲在段清身后,大声道。
“哈哈哈,你竟然跟我要凭据!你难道不知,情盅不同于其他盅,只要放盅之人身亡,情盅便会不攻自破,中盅之人便会清醒。你若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今日唯有一死。”
“若我身亡,小王爷依旧对我情深义重,又当如何?王妃娘娘难道有起死回生之能?还是觉得我一介平民,死不足惜!”
“清儿相信阿珂定然不会害我,母妃若要杀她,便先杀了清儿吧。”段清将白珂牢牢护在身后,直视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小娇惯,从不舍得打骂。
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平民女子,不顾自身性命,也要与母亲敌对,登时气得昏厥过去。
3
一年后。
小王爷大婚。
整个宁王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喜气洋洋。
一对新人,身着红衣,来到宁王和王妃座前,双双跪拜。
大红衣衫衬得新郎愈发英姿勃勃,新娘子头上盖着红盖头,由喜婆搀着,给公婆磕头。
就在新人刚要起身之时,变故突发。
新娘子猛然掀开盖头,手持一柄锋利的匕首,出手如电,刺向宁王。
身经百战的宁王,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被刺中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王妃最先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宁王倒下来的身子。
“王爷,王爷,快找御医,抓住白珂......”王妃的声音尖锐而绝望。
段清完全傻了眼,待反应过来时,白珂已与宁王府的侍卫交上了手。
段清红着眼睛加入战团,爱恨交织,咬碎钢牙,“你们都让开,我要亲自捉住刺客,给父王报仇。”
白珂的武功,竟然与段清不相上下。
她看到段清红着眼睛与自己对打,心如刀割,斗志顿消。
段清一剑刺中白珂的手腕,匕首落地,剑转,直指咽喉。
“我段清对白珂倾心以待,你却为何要恩将仇报,杀我父王?”段清的话,犹如冰碴一般毫无温度。
“哈哈哈哈,恩将仇报?”白珂仰天大笑。
“宁王屠我族人,灭我家国,我们本有不共戴天之仇,何来恩将仇报之说。”
“你是苗王后人?”段清灵光一闪,问道。
“对,可惜国破时,我还太小,没有学会先祖的盅毒之术。不然,何至于待到今日才得以复仇。”
“我不相信,若不是中了你的情盅,我怎会受你蛊惑,让你有机会伤害父王?”段清将剑送前一送,一条血丝蜿蜒而下。
白珂却毫无惧意,“我本是一心复仇,未曾料想,对你却动了真情。若是今日再不动手,我可能这一生也下不去手复仇了。反正大仇已报,心愿已了,你动手吧。”白珂双眼一闭,眼中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
“你说对我动了真情,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不信,我不信......”说着,手上用力,白珂登时香消玉殒。
段清抱住她倒下的身体,早已泪流如雨。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比刚才更痛,难道我真的没有中情盅,而是动了真情......”
宁王最终也没有救活,段清继承了宁王之位,从此脸上却再也没有了笑容。
王妃担心儿子的身体,遍寻名医,为儿子医治,皆言宁王此乃心病,药石无医。
其中,也有善长盅毒的苗医,经其诊断:宁王身上并无中盅毒的迹象。
原来,世上最厉害的盅,不是情盅,而是一颗跳动着的真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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