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归

作者: 赵青林 | 来源:发表于2023-05-09 23:36 被阅读0次

    原创非首发,首发晋江,ID:爰欢,文责自负。

    这店叫“木心”。

    桑将自己瘦弱的身子全投进阳台上的靠椅里,竹条一片一片的,被编成靠椅。然而并不严丝合缝,一定会有一条条浅浅的接合,里面透出凉意来。桑就斜躺在那上面,左脚跷搭在右腿上,有意无意地点晃着足尖,使得脚上蹚着的一只白色皮质的尖头拖鞋经不住地轻拍脚心。从四周袭来的凉风轻抚过她,全带着清凉的、秀气的味道。

    她手里捏着一柄棕色蒲扇,对照在阳光底下,眼睛忙在枯脆的蒲叶上找寻它原始的经脉。借着这光,她猛然看见了记忆中那张干瘪的老皮上高高突起的人的血管。那时,她便惊叹——没有肉的皮子竟显示出这许多交错的青筋,人当真都会到这一地步——用这许多青紫色来证明自己是活的。

    记忆像栀子花一瓣一瓣绽开,又从里到外一瓣瓣相遇,要散不散的,是幽暗的香。

    “阿姐,在吗?阿姐,三楼那俩又搞事了。”

    拖鞋的踢跶声随着清脆的人声由远及近,马上将到阳台上来。桑坐直身子,伸出左腿,将不远处的另一只鞋勾带到跟前来套上。双水掀开木质珠帘,红色、绿色交错的珠子上下左右一齐跳动,一串弹着一串,永不会停息似的。

    她踩着拖鞋,僵硬的牛仔裤腿挽至膝盖,大方地展示着两节光洁白净的小腿,像是剥光了壳的甘蔗。然而当她走向桑时,细碎的步子牵动了裤腿,摇晃间不由得乍现了羞于见人的膝盖,横着折皱的、黑色的,像把那白甘蔗一下子插进烈红火炭里,焠皱了那一块,黑的也是那一块。她向桑报怨道:“阿姐,他们太不像话,弄走算了。”

    “哪有赶走客人的道理,我去看看好了。”

    双水不高兴地鼓起了脸颊,本就内向的嘴皮更向里陷进去,不愿露面了。可桑是一个不会生气的人,包容着双水。她站起身,直向里间走,双水急跟上去,却被她打发走了,正值假日,柜台得有一个说得开的人。

    双水口中的那俩是一对情侣,已住了四周,麻烦事惹了不少,双水整天抱怨来抱怨去,她会说:“又打架啦,真不像话,那女人真可怜”,她还会说:“真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打女朋友不会停手的……”

    这样子让她见了几次,便忍不住去找那女人,大概什么也没问出来,以后的报怨里全没了对女生的怜悯。

    可怜的双水。

    那男人个子不高,却也不算矮,虽长着一张方脸,却偏生了一张撮圆了的嘴,张口说话时一圆变成了两圆;一闭嘴,就又成了一圆。或许他也嫌自己圆得太认真,总不太说话,只常用瞪大的双眼顶高尖尖的眉头表示不悦。

    桑到了房间门口。

    红的、黄的、青的碎瓷片不安地躺在地上,战战兢兢,直戳到她眼里去。

    三开门的柜子边蹲着那个女人,颤抖着捡起碎瓷,又颤抖着撒散一地。女人想起,他们的相遇也是一只碎了的瓶子,于是她嘴角阴阴地笑着。

    郎乔一直站在她边上,生怕她出什么事,一直重复着说:“林小姐,您不用收拾,待会儿我们来打扫。”林媛一直笑着,全然不理会郎乔。她在那梦里,旁人插指不得。

    男人也姓林,正靠着窗,眼睁目瞪。

    “郎乔,你去找个人来打扫一下,免得林小姐看了不舒服。”

    林媛猛地抬起头,直勾勾望向说话的桑。她嘴唇上下抿起,像血粘住了它们,再分不开了。桑的声音如此有力量吗?竟一下子插进她旷远的梦里。梦只得化作灰烬,她无力抓住一点,只觉头痛耳鸣,动弹不得。

    桑并不理会那目光,只望向窗边的林宗杰,说:“林先生又发脾气了。”

    林宗杰看见是桑,多了几分局促,忙站直,放松面容,语气平和地说:“真是羞愧,又砸了桑老师的东西,我会让记在账上的。”

    桑点头,接着道:“林先生到这民族地方来,还没去拍一组照片,不如准备准备去看看?”

    桑的话总让他平静,这是到这儿的第一天他便发现了。他忙走到柜子前,拉扯起林媛,大力地把她往门外带,不顾她蓬头垢面,满脸污血。

    难道这林先生要与林小姐去拍一组带血的照片吗?还是说要用大量的白遮住日复一日留下的淤青,化上一个死人的妆? 想了想便又摇起头来,这竟不是她可以想的,便转身离开,留下郎乔整理房间。

    郎乔是一个认真严肃的人,挺高的个子。她总是用一身长至脚踝的黑绸裙子严严套住板正的身体。腰间紧紧勒上一条白色编织丝带,她大概也还存一颗爱美之心作祟,想在方方正正的身体上勒出一点线条来。可大家都觉得,那白丝巾越发勒得她挺直身子。

    从正面来看她,她的脸还是美的,瘦弱的鼻子安静地呼吸着,嘴唇轻薄却不失血色,也在微弱地蠕动着,但人们休想在她的侧颜上看出什么,平静得令人无可奈何。她整个人像是精确计算过的,削高填低,无一丝误差。硬要找出一点不合时宜处,左看右看,只有眼睛不好下手。眼睛里是流淌着水的,所以还有点动静。只是也有不好处,白的地方太白,黑的地方又太黑,明明是一个人的眼睛,却长得横眉冷对,剑拔弩张。

    她指挥着工人打扫房间,井井有条。这些年来,她跟着桑,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一丝不苟。她自知是一个无聊的人,可这里少不了这个无聊的人。

    南方的天,看到的永远是苍绿。叶子轻轻地粘在树上,站不住一只鸟的。红、紫、黄、蓝的花,毫无道理一齐绽放,也好像四季都开着。

    它们把自己的全部迸出花心,美归美,可总归太残忍了些。赏花的人赏的不知是死亡不是?

    南方是个乱了的世界,山山水水全乱了,这是郎乔顶不喜欢的。当然,不得不说,她还有另一不喜欢的——双水。

    郎乔以突出重围的淡漠不得不在这生活着,让她煎熬的故乡与人情,牵制着她,一年又一年,只怕还有以后的许多年。

    而双水早已扎根于此,无法拨动了。她敏锐地审视着别人,也允许别人审视自己。正如此刻她正用一如既往的坚持来胁迫别人审视她。

    双水拿着客人的身份证登记入住信息,兀自说起来。

    “你们可来对地方了,我们桑姐的店在这一片是最好的。您别看伙食跟不上那大城市,环境啊,卫生啊,都是顶好的。”

    看着双水高挑的眉毛,两位客人也只是笑笑,没做声,他们对服务员老套的自夸没什么兴趣。

    双水斜了两眼柜台前的人,又满腔热忱地对他们说:“阿姐可是个美人,住在这么个小地方,却引来那么多男人来住店,要说我们这店好吧,却也没有那么好,放着好好的大房子不住,活来这受那么久的罪?”她边说边弯下腰找钥匙,客人见身份证摆在柜台上,马上收起来,而后伸手向她,想拿了钥匙好走,完全不愿多说。

    怎奈双水待给不给,又做声起来:“要说阿姐不会忍辱负重,那我也是不信的。那可是她后妈,自小就被赶了出去,到老太婆动不了了,得了那什么病,记不清了,瘦得咧,让人见了心慌,没人敢招呼,这才又把桑姐找回来,为她送终,这也才得了这一栋楼房。”

    听到这儿,桑看了看双水口中的楼房,满头满脸的红。

    屋顶上打印下的孔雀栖居在红色的森林里,周身矗立着红的墙。她扶着的楼梯围栏,踏着的木板,全都是浸上了红油的木块。这些红,泛着光,壁上映出一张张人脸,齐齐整整地出现又消失,连带着双水张开的嘴里的上下两排牙都泛起红光。

    桑知道双水的嘴是那么敞,这里的房客已经无人不听过她的许多事了。她不明白为何不辞了双水,但也好,省得别人一遍遍地打听。

    她总是能以淡漠的悲哀习惯着这一切。

    这家民宿的确是桑的后妈留下的,一并留下的还有一句话——“木心,木心,有木无心。”

    第二天,桑起得比往常早,正赶上两个姑娘吃早餐。

    “姐,姐,来吃早餐,知道你平时不吃,可今天不是赶上了吗?”双水讨好地说着,并将桑强按着坐到了自己刚坐的凳子上。

    郎乔看见桑坐下,便放下了筷子,语气平静地说:“桑姐,我去厨房给你拿一份。”桑点头,没拒绝。

    郎乔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双水,拿起桌上的雕梅盘子,塞到双水手里,转身去了厨房,那是双水刚才吃着的早餐。

    双水斜眼看了郎乔,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桑没听清,却疑惑起来,难道这两人有什么矛盾,以前竟没发现?

    郎乔回来后,三人安静地吃起了早餐。

    窗边有一棵三角梅,枝条已长到了二楼,外面大概有风,三角梅有些摇曳。隔着窗帘看出去,只见影影绰绰,摇摆不定。几枝近窗的枝条刮着窗子,呲呲作响,留下在窗子上的不是刮痕,是花团散出的紫色烟波。烟波七拐八绕,竟拐到二楼,绕到三人的餐桌上来。

    双水打了个喷嚏,自然地报怨起了这天气没个踪迹。她想去检查窗子有没有关紧,转身之际,一朵木棉絮不偏不倚,正停在她的鼻尖上,弄得她鼻尖一阵痒,止不住地打喷嚏。

    桑已经十分想走了,照双水的脾气,定要说上这风半天。出乎意料的,双水想到了别的事情,说的也成了别的事。

    双水看到这棉絮,眼里便“腾”地射出两道光,一下子全刺到郎乔身上去。

    郎乔觉得奇怪,问到:“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双水不紧不慢,用手拨了拨头发,拿起筷子指住了郎乔,无前无后地,嘴里送出一句话来。

    “小建,还好吧,就是因为太听你的话,才去爬那木棉树,结果呢……怪可怜的,或许一辈子只能这样了。”说完,捡起了地上的棉絮,搓捏起来。

    然而郎乔脸色陡变,嘴唇已然打颤,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紧紧盯住双水,里面的水波一下子全烧干了,完全不见踪影。

    她一双手紧紧地握住木盘子,指节泛出白光。

    双水却不比郎乔少言寡语,见压制住了对方,定是不能放过,轻笑了一声,接着说:“当初,我们玩的挺好,谁知道出了事就都不和我说话了,这事儿能怪我吗?我早就想说了……”

    一声闷响打断了双水,原是郎乔将盘子重重地摔到了桌子上,她板正的身子或许做不出多余的动作,只睁眼盯着双水,黑色的眼珠全然不会动了。

    双水此时不敢继续,只看向桑,桑却是一向不管这些,丢了盘子就走了。留下双水手足无措。

    其实,双水有双水的难处。

    18岁的双水像所有年轻人一样,认为一腔热血就能闯出高楼大厦,闯出家财万贯。于是她带着一个蛇皮袋子踏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她曾因疏忽大意,让店里丢了东西,连夜被赶了出来。寒冬腊月的天,她连一件厚实些的衣服都没有。因心里有气,临走前扯了柜台上垫着的红绒布,就此披上,也还可以挡挡风。

    但她却是身无分文的,无可奈何之下找到了同村一个玩伴。不巧的是玩伴的几个男工友喝得酩酊大醉,正歪歪斜斜躺在床上,见双水落难至此,横生歹心,言语粗俗不说,还动起了手。

    那玩伴几番劝阻不得,头一垂便翻身上床,全然置身事外。

    推推搡搡中,双水重重地摔到了桌子上,吃痛皱眉间看到了桌子上的酒瓶子,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尽量够到瓶子,反手便朝一人扔去,不偏不倚,正中左眼,一瞬间,鲜血滋出,众人尖叫不止,她趁乱逃出了员工宿舍。

    后来也有人问她,那店里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大半夜不顾情面。

    双水只是摆摆手,略带嬉笑地对众人说:“不过两只发夹,谁知道有人偷呢,说不准是掉柜台,椅子,桌子下了呢?即便是后来找到了,也拉不下脸面来找我不是?”引得众人哄笑散去。

    她只有在这时候舍得打发人离开,除此之外的任何时候,她都在寻找别人眼里因她而发出的光。

    或许,有人天生是这样生活的。

    而郎乔的故事,桑很久以后才听说,是什么时候呢?大约是在小建死后。故事很悲伤,悲伤里的人已天各一方。

    这自然还是双水说的。

    郎乔,双水和小建。是这个村子里一起长大的孩子。还未小学,他们整天窝在小建家里看动画。那几年,几个孩子看完了《超级英雄》《蜘蛛侠》,还看了好几部迪士尼。

    小建想成为“超人”,“蜘蛛侠”,双水和郎乔自然想成为公主。他们常常为了这个争论不休。

    小建总说:“公主太傻了,还是超人厉害,打败你们相当轻松的。”

    双水摇摇头,一脸不屑,她说:“公主很美,可以吸引其他超人打败你。”

    郎乔深以为然,小建却大吃一惊,不懂她小小年纪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

    在看完所有片子之后,郎乔威胁小建,让他爸妈再寄一盘回来,要不然就揍他。双水也在一旁助纣为虐,举起双手吆喝。

    小小的男孩二话不说大哭起来,泪珠一滴滴滑入脖颈,溜进心脏。郎乔大惊失色,连忙拉着双水来劝慰。

    双水看着鼻涕口水一脸的小建,握了握拳头,轻声说:“胆小鬼,我们不打你,我们只是想看小公主,你不要小气嘛。”郎乔表示赞同,还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建哭了很久,大哭变成了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告诉两人,邮寄处的李大爷告诉他,他父母出事死了,回不来了,以后不用去邮寄处了。

    一下子,女孩忘记了公主,竟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一个人的抽泣变成了三个人的呼噜声,他们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不知谁说了一句:“小建,以后我们当你的爸爸妈妈好了,你太惨了。”

    小建也听到了,软声回复:“才不要——哪有公主保护超人——的——才不要——”

    三个孩子的梦里有公主超人,有着坚强与柔软。如果说小建认了没有父母的命,却怎么也认不了之后的命。后来的小建下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全然一个废人了。

    自他阿爷去世,郎乔就承担起了小建的生活,这也是她始终无法走出小镇的原因。

    这么些年来,双水一直是双水,郎乔早已面目全非。

    或许说,双水已经救赎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当郎乔一身素衣来向桑辞行时,桑什么也没说,只递给她一张卡,她没要,桑也没坚持。或许郎乔不愿承认这一次人生,也不愿扯上这许多联系。

    男孩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夏天,并永远不愿醒来。

    在这之后,林宗杰又打了林媛几次,桑报了警,若不是林媛拦着说是自愿的,林宗杰也不可能还好好地在这里吃喝。

    桑站在楼台上,思绪里一下是郎乔,一下又是林媛。

    然这两日,时常刮风,风吹裂了木棉的壳,吹飞了壳里的絮。棉絮飞呀飞,飞呀飞地,总飞到人脸上、身上,弄得人又痒又热,叫苦不迭。

    看着漫天飞舞的棉絮,那纯白的棉映白了月光下的天,桑想,在南方看一场雪似乎也不错,这些雪大概就是风的模样了。

    “桑老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林宗杰,他还是安然无恙,林媛就这样爱他吗?

    桑无话可说,只点点头,林宗杰也只得不住地搓着手。

    僵站了一会儿,桑突然感到他的手轻触了自己的头发,她疑惑地看向林宗杰,没说话。

    而他看见桑这副姿态,便伸出手,将棉絮摊出给她看,而后又反转下手心,任那朵棉絮飘着下楼去。林宗杰没有多余的解释,好像这样再合适不过。

    又是一阵沉默,他问:“桑,你为什么要叫‘桑’呢?”

    “我的民族名字翻译过来就是这样的。”

    林宗杰没接话,站在桑的右侧,正毫不掩饰地看着她。

    桑白净的脸上嵌上了珍珠般纯净的眼睛,齐整的睫毛没有翘起,而是在她眨眼时,一下下刷着这两颗珍珠,时刻保持她的纯洁。尖尖小小的鼻子在月光下现出一层淡黄绒毛来,微微的呼吸一下下鼓动着,让林宗杰心里始终痒着。

    “桑,我想我爱上你了。”他不由得蹦出这句话,自己倒吓了一跳。

    桑仍然没有情绪,只看着漫天纯白,反问道:“我不知道你爱我那里?”

    林宗杰笑了笑,挪揶着说:“或许是你的名字太美,或许是你的漫不经心太清透,总能让我安静下来。”

    桑的目光里总有纯白的棉,可现在,树枝影影绰绰的,树枝后的弦月变成了一把刀,穿过棉絮,戳进眼睛里去,她感到刺痛。

    桑十分诧异,她居然有了多余的情绪,在为林媛悲痛吗?她放下搭在围栏上的手,转身便想离开。

    林宗杰忙追问:“桑能告诉我,拒绝我的理由吗?”

    桑已走到珠帘前,她说:“我总觉没有林媛的痴。”

    心里却在想,这个世界只怕有太多矛盾。人人如此,被矛盾折腾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可这总能教会我们自我救赎,最后人人都会有归处,人人都找得到光芒。

    第二天一早,双水十分雀跃,一问,原来是林宗杰退房离开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郎乔也成为了双水话本里的人物,正待她一点点解剖出来,供人观赏。

    双水早有归处,郎乔却无处可归。

    桑久久地望着头顶的孔雀,满头满脸的红。

    她想:有木无心,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她将永远在这守着不会移动的“木心”来看着人心在寻找归处时的来来往往。

    我猛然睁开眼睛,感到霉黄的天花板直压下来,胸口很闷。

    一只蜘蛛闯入了那片霉黄,竟成了一只红色孔雀。这世界上有红色孔雀吗?

    我只当是大梦一场——梦里有那么几个人:无言的,愤怒的,恐惧的,善良的……每一个都像极了我,仿佛我一下子有了七八颗心脏,灵魂各自为人。他们生活在四方盒子里,有人无路可走,有人又不得不走;有人安心沉寂,有人风火相及。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活着。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可怎么得了?我不禁要想:我竟还是个完整的人吗?

    搞不明白是蜘蛛网牵制着风扇扇叶,还是扇叶牵动着那网,一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我想起一句话——人人都会有归处,人人都找得到光芒。

    原来,我们一直在寻求一种得当的令人窃喜的人情,只为将自己安放到一个合适的位子,重塑起无奈破碎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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