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文/美女多多

胜利在外打工多年，并且，他的工作种类和地点不确定。有时候国内，有的时候劳务输出到国外。反正不管是远近，除了过年那几天，他平时是不回乡的。家里常年就留下妻子秀娥和一双儿女。

秀娥是隔壁镇上嫁过来的，安静乖巧。她嫁给胜利的第二年，他就开始了外出打工生涯。秀娥没有职业，也没有同学或朋友在本镇，生活圈子很窄。虽然她觉得很寂寞，但是也不像左邻右舍的留守妇女一样，靠打麻将或者和镇里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说一些荤笑话来消磨时光。

三年内有了两个孩子的秀娥，除了进产房和坐月子期间，她自己的母亲从几十公里外的娘家赶过来照料外，家里平时就没有什么其他客人。可以说，一家三口过得悄无声息。

她每日的工作除了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还要负责他们的校外教育。平时难得的一点闲暇里，她除了看看书，发发呆，最大的消遣无非就是去趟镇子里的市场买菜，和卖菜的小贩们聊上几分钟。

就这样，说轻松不轻松，说繁重不繁重的三千多个日出、日落悄然过去，儿子十岁，女儿也八岁了。秀娥的鱼尾纹也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别人不知道秀娥衰老的原因。在他们的眼里，胜利出外打工养家糊口的日子越过越有起色，因为今年，他在外面赚的钱加上前面的积蓄终于足够把父母留给他的老屋翻盖了。

钱充足，工程进展也快，两个月的功夫，挺拔的三间大瓦房神气地伫立在院子里，让人看着就喜庆。

丈夫赚到了钱，妻子的孤独还值得一提吗？

盖房期间，胜利一直在家。他土生土长的发小哥们时不时地过来帮忙，家里也一直都很热闹。秀娥似乎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也借机和平时不太熟悉的邻里乡亲互相加深了印象。

房子盖好了之后，胜利觉得很累，想闭门好好休息几天。可是秀娥却隔三差五地邀请新“认识”的邻居们来家里吃饭。

客人来了后，秀娥每每认真准备，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还叫孩子们和胜利来帮忙。

一两次还好，胜利尚且能忍着。可是三次以后，他彻底不耐烦了，就质问秀娥：“我一年能回来几天，回来就是为了休息，可是你怎么总是没事找事，找人来吃饭呢？还指使我干活？”

以丈夫为“天”的秀娥胀红了脸，低下头不肯说话……

往下的几天，秀娥没再请人过来吃饭，胜利也就没再不依不饶。

几天后，他又要走了，这次的目标是去马来西亚，如果签了合同，就意味着三年之内都不能回家，但是薪酬确实很诱人。

胜利想去，可是看到秀娥憔悴的脸时，又有些于心不忍了。但是他马上转念一想：“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了‘钱程’ ？有了大把的钞票后才能让老婆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有了这样想法做铺垫，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去签合同了。

出发前只是“走形式”般问地问了问妻子的意见。秀娥明显不想让他去，但是懂事的她自知阻挡不住丈夫的脚步。于是，扭捏半天，“不”字到底也没说出口。

她只是低声说：“我的意见就给你写在纸上吧，你带着，车上看！”

胜利当时还一脸不解，心想：“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这个老娘们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坐上长途汽车，他百无聊赖，想起了秀娥塞给他的信封。于是把它从兜里掏出来，打开，拿出信瓤。

马上，他就看见了秀娥娟秀的字迹：“胜利，十年了，你每次匆匆地回来之后，又匆匆地走了。来去中，你是不是都已经不记得我年轻时的样子了？”

他不惊讶于秀娥能写出这样的信，因为他俩是同班同学，从小学到高中，秀娥都是班里的佼佼者。当年要不是以五分之差高考落榜，自己才不会有福气娶到这样的老婆呢！

不惊讶归不惊讶，可是胜利读到这里的时候心里还是在一直笑话她，笑话她吃错药了，因为她净说些没用的！”

可是，好奇心促使他接着往下看去，信上写着：“胜利，我真怕熬到未来的某一天你回来后即使不再走时，我已经衰老得连自己都讨厌自己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前些天你问我为什么总是请客，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因为，我想多听听他们和你说话的声音，顺便把你们的笑声也留在家里。今后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要是闷了，就把这些声音在脑海里回放一遍，借此来打发以后不能见面的日日夜夜吧！”

看到这，一个揶揄的笑容出现在胜利的嘴角。他想：“还挺能煽情！”

坐在旁边的一个满身芹菜味的胖女人看到胜利的这幅表情，忍不住斜着眼睛偷看胜利手里信的内容。

胜利发现后，很快调整坐姿，并把信纸倾斜，没让那个女人得逞。

为了不再让别人好奇，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继续看下去。秀娥从信上还说道：“你说赚到大钱后要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当时你还说让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这个愿望是什么？其实，你并不知道，我的愿望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太多的钱就可以实现。我就是希望我们一家四口能像别人家一样，生活在一起，哪怕穷点，累点，我也愿意！”

看完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胜利竟然觉得有些心酸了。他仿佛透过信纸看到了秀娥那双幽怨的眼睛……

他把信折好，重新装进信封，揣进兜里后，不由得望着前面的一望无际的道路叹了一口气。

秀娥说的没错，她年轻时的样子，自己确实有些记不清了。别说是她，孩子们是怎么长大的，自己的心里也完全没有印象。

关键，这样的漂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漂泊的日子中，还要错失多少亲情呢？

一种从未有过的厌烦感涌上胜利的心头。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对着司机大叫：“停车！我要下去！”

车停了，在胖女人鄙视的眼光中，胜利下车了。他背着行李，向家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愤愤地想：“别人能在小镇上生存下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胜利没给秀娥打电话说他要回家。因为他今天就要实现秀娥的愿望，给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