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相思雪满头

作者: 原来是阿一 | 来源:发表于2018-07-12 17:48 被阅读6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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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天界待了三十年,突觉有些无趣。

    月老殿门前的台阶长了新苔,比翼鸟穿过云彩飞了一圈,姹红的桃花一夜绽放,又到了酿酒的时节。

    顾白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饮酒,玉冠束发,三千墨发垂过月牙白衣衫。侧首露出温润如玉的侧脸,惊艳了一树繁花。顾白就是月老,他并不像凡人口中白胡子大背头的老人模样,反而是整个天庭最俊美的仙君。我作为殿里唯一的仙使,时常惹人艳羡,可这个中心酸只有我自己知道。

    因为顾白就是个龟毛腹黑的傲娇男,而且还懒!

    “小挽之,殿廊扫了吗?”顾白的声音带着慵懒的酒意和特有的轻佻。

    我坐在他旁边的树下闷闷的挖土,把落下的花瓣小心的放在一边,深吸一口气:“殿廊扫过了供台擦过了桃树浇过了我现在正在埋明年的酒还有三坛就埋完了。”我喘口气,掐灭他的真正念想:“去年埋的酒下月才能喝,你想都不要想。”

    我把酒坛放土里埋好,拍拍手上的泥。倏而风动,突然其他的力量把我头击的一偏。我瞬间炸毛,跳起来撸撸袖子:“顾白你想打架吗?”

    他懒懒收回捏诀的手,顺势饮下余下半杯酒酿,凤眸一扫,颇得意的道:“我是看你大大咧咧没有半点神仙的样子,帮你清洁清洁。”

    我低头,看见整洁的双手和衣裙登时哑然,不轻不重的“哼”一声。

    顾白失笑,朱唇挑起,朝我勾勾手指,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半截白皙手腕,衬得他愈发唇红齿白。

    又是这招小狗的姿势。我心里暗恼,骂了声妖孽,面上冷硬道:“干嘛?”

    他不答,仍是固执的勾手:“你过来。”唇角的笑醉了三月桃花。

    我磨磨蹭蹭走过去,还没来得及翻个大大的白眼。顾白伸手,我一惊,双手抱胸作防御状:“你干嘛?”他面色不动,径直从我发间捻下一片花瓣,在我面前晃了晃,取笑道:“你也忒胆小了些。”林间花香馥郁,随着他举止飘散开,许是久居桃林,连衣衫都沾染了桃花香气。

    我悻悻放下手臂,嘟囔道:“还不是你吓的。”

    “你说什么?”他捻花的手指顿住,眉尖一挑。

    “没什么没什么!”我急忙摇头,极力撇清自己的碎碎念。

    顾白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浓了。

    我发誓我平常绝不是这么怂,要不是有求于他。

    2

    顾白时常偷溜下凡,他说神仙就应多体验人间疾苦,省的天天站那么高,一颗心都不知飘哪去了。

    我对他这话是极唾弃的,他哪是体验民间疾苦,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食物的诱人香气,吃的油光满面。醉意朦胧的往往还不到殿门就要倒,我就在路上候着,生怕他哪天栽下云头,天界就少了个混吃混喝的月老。

    所以从前他叫我我是不会去的,人间这个地方我在做人的时候就已经看够了,而且去了也一定是被使唤。

    不过说起来还要感谢顾白,我从小就是孤儿,摸爬滚打好不容易长大。不幸遇到一群悍匪,抢了钱财后把我丢在荒山野岭里。本以为死定了,没成想林间忽现瑞光,直冲云霄。一个白衣俊美的男子立于半空,回首看我,眸光澄净透亮,恍若仙人。

    这人就是顾白。

    后来天界里的人都说我走了狗屎运,竟然碰上顾白刚刚成仙,又恰巧入了他的眼。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也琢磨着有些意思,对他的各处缺点也都忍让着,若没他,我还不知道在人间哪个旮沓和人抢馒头呢。

    顾白唯一好的是从不拿这事说事,也不爱听别人说。嗯,说明他还是挺顾及我颜面的。

    人间我是不爱,可这天界也太乏味了些。尽管玉帝为了增添乐趣给天界设了一年四季,偶尔开个宴会大家聚聚,但仙人寿命极长,还是无聊啊!

    人一无聊就爱找乐子,更何况是仙。我软磨硬泡终于求了顾白带我下凡,他佯装不悦:“小挽之最近道心不稳啊,要学会静心。”

    我低眉顺眼点头:“仙君教训的是。”

    话音未落他倒先“噗嗤”笑了出来。以往都是他求我陪他下凡,现在变成我求他了。

    顾白和我站在云上,周遭仙气雾霭沉沉,他换了身低调的云青衫子,摇着折扇看起来像世家里的翩翩公子。我歪头问:“我要不要也换身衣服?”三十年未见人间我还有点紧张。

    他眯眼打量会,痞痞的道:“不用,你这身很低调。”

    这是变相的说我寒酸了,我还没反驳,他又道:“很适合做我的侍女。”

    果然,我咬牙切齿,咽下一口老血,顾白这厮就是把我当下人使唤呢!

    落入人间,顾白一副地头蛇模样:“你想去哪?”

    这里和我记忆中的人间很不一样,人来人往,繁华漂亮的紧,我摸摸肚子:“先吃饭。”

    顾白点头,摆出神仙架子来:“附近有个不错的酒楼,不过我们是仙人,要修身,凡俗荤腥最好不要沾,就吃素吧。”

    对我来说能吃就行,我忙不迭点头:“好。”

    我跟在顾白后头跨进酒楼,那小二立马迎上来:“顾公子又来了,今天可还是老样子,红烧肉西湖醋鱼一壶天子笑外加两碟狮子头?”

    顾白尴尬的咳了声,偏头向他示意我,正色道:“今天肠胃不适,吃素些,上几碟素菜就好了。”

    小二看我两眼,瞬间了然,但仍不确定的问:“真的只要素菜?”

    他思虑一番,道:“那再加碟狮子头吧。”

    我在后面偷笑。

    上了菜,果真一桌绿油油的菜色,好在味道不错。

    “哎!红烧狮子头来了!”

    小二放下盘子,勾人的香气瞬间艳压全场,直往人鼻腔里钻。红彤彤的颜色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顾白把盘子一拉,“你不能吃。”

    “可是我很想吃。”与顾白相处多年我深知他吃软不吃硬,立刻放软态度,拿水光粼粼的眸子瞅着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渴望。

    他最终妥协:“好吧,但只能吃一口哦。”

    “嗯嗯!”

    “哎哎!住嘴住嘴!这么大个你是怎么一口吃完的?”

    3

    我俩心满意足的从人间回来,踱着步子走在路上消食。天界瑞光霞帔,仙气腾腾,连道路都是白玉铺就,纯洁的颜色和两旁的云一般无二,该不会有人看不清一脚踩空掉下去吧?我正胡思乱想着,前面顾白突然停下,施礼道:“天君。”

    我抬头,看见珠帘下天君严肃的脸,慌忙施礼:“天君。”顺便心虚的抹抹嘴边并不存在的油。

    天界对下凡之事有明令,往常顾白从未被抓包一次,莫不是这次就被抓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忐忑不安,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顾白神色自若,脊背挺的笔直,无半点慌乱。我看看他,静下心来,敛眉低头。

    天君终于发话:“顾爱卿,朕最近得了副棋局,来找你共同一窥破解之法。”

    我松了口气。差点忘了,顾白除了喝酒最爱的就是下棋,正好天君也爱,两人水平不相上下,于是就常常互约切磋。

    我一个人回到月老殿,门口有一仙娥款款而立,手持食盒不知在等谁。我上前问:“在等顾白吗。”

    仙娥柔柔行了一礼:“嫦娥仙子做了桂花糕来送给顾仙君,不巧等了许久仙君都未归。于是特命我在此等候,望仙使代为转交。”

    我接过食盒,沉甸甸的红木质感,带着微微的桂花香。

    “我知道了,等顾白回来我就告诉他,你先回去吧。”

    仙娥应声离开。

    我气鼓鼓的进殿把食盒放在最显眼的桌上,转头去埋我那剩下的三坛桃花酿。

    要说哪里气我也说不清,大概是气有那么多人被顾白的皮囊迷惑,对他趋之若鹜。

    顾白很晚才回来。我伏在桌前等的睡着了,醒来就看见顾白坐在我旁边,桌上琉璃盏的光芒如梦如幻,照的他侧脸透亮,眸中似有深沉一闪而过。我怀疑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看他又变回嬉皮笑脸:“小挽之等了我多久啊?就这么想我?”

    他的笑和窗边微明的晨曦刺了我的眼,我甩甩酸痛的胳膊,气急败坏的把食盒一推:“瞧瞧!嫦娥仙子特意给你做的桂花糕,人家可等你半天都没等到。”

    顾白拿捏我极准。他随意的打开盖子,微凉的桂花香溢出,他伸手嫌弃的捻了块放入口中,咂了咂嘴:“啧啧,没有小挽之做的桃花羹好吃。只能勉强拿来下酒。”

    听了这话我自然高兴,等了一夜的懊恼也抛到脑后,只顾强压翘起的嘴角:“你就嘚瑟吧!”

    顾白笑而不语。

    白日他饮酒,我照例坐在树下发呆。淡粉嫩白的花瓣一片片飘落,阳光透过枝叶罅隙,纵横交错,晶莹斑驳。我突然来了兴致,起身折了枝开的正艳的桃花,提起一边裙角,回首一笑:“公子,可否让小女子献舞一曲。”

    顾白愣住,随后轻笑道:“荣幸之至。”

    我站在纷飞的桃花里起舞,白色衣裙蹁跹,身姿柔软。手中桃枝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光影,顶端桃花颤巍巍被风吹散开,转身间落了满地。

    舞完我信心满满的看着顾白:“怎么样?”

    顾白神色愣怔,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舞中,笑道:“极好。”

    那是自然,我得意的坐到他旁边,还没歇定。身后有人道:“仙君。”

    声音清丽,我回头,是嫦娥仙子。

    那大概我的舞也被她看见了,顿时我面皮发红,燥的不行。

    嫦娥仙子盈盈道:“请仙君借一步说话。”

    顾白点头。他们路过我身边时嫦娥仙子欲言又止,还是微摇摇头走了。

    我越发奇怪,于是躲在树后偷听。

    嫦娥仙子道:“明日天君设宴,不知能否邀仙君同行?”

    顾白犹豫片刻,道:“自然。”

    天君设宴我竟然不知道!顾白这个家伙还和别人约好一起去!

    嫦娥仙子一走我抓住顾白,质问道:“天君设宴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瞥了我一眼:“你不许去。”

    我气结:“凭什么不许去!我就要去!”

    顾白突然黑下脸:“说了不许就不许,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我被他阴翳的脸色和眼神吓住,呆在原地。

    4

    第二日我蹲在殿门,眼睁睁看着顾白和嫦娥一对倩影离开,门口路过的仙使仙君们邀我同行,我摇头拒绝。既然顾白不愿意让我去就不去了,反正宴会也没什么好玩。

    关殿门时突然一队仙娥迎来,福身道:“仙使稍等,王母特让我等来接仙使参加宴会。”

    我笑的尴尬:“不,我不去了。”

    领头仙娥目光柔和锐利:“仙使还是去吧,莫让我等难做。”

    推脱不得,我只得和她们前去。不知顾白看到我会作何感想,这可不是我想去的。

    不过显然我多虑了,我被安排在顾白对面。王母在上方,威严的脸朝我微微点头,我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顾白,他侧身和嫦娥攀谈,并未给我半点眼神。

    宴会过半,王母出声道:“听说嫦娥善舞,不如以舞助兴?”

    嫦娥似不愿,天君劝阻道:“小小宴会,何必弄那些招式。”

    王母一个利眼扫过:“那你又何必办这个宴会。”

    眼看气氛不对,嫦娥起身福礼:“那小仙就献丑了。”

    她缓缓走上台,一袭紫衣,脚边银铃作响,步步生莲。嫦娥的舞极其惊艳,大开大合间衣诀翩飞,舞姿曼妙,起承转合,媚而不俗。

    台下众人美的都屏住了呼吸。

    宴会后来怎样我不记得了,顾白全程都没看我,似乎当我是空气。我赌气饮酒,醉倒在宴会上,醒来大厅只剩我一个人。

    杯盘狼藉,人影空空。

    我强撑着往回走,路上狠狠咒骂顾白。后知后觉迷了路时我正站在陌生的桃花林里。一片嫣红一眼望不到头。

    我抚摸树的枝干,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突然有声音道:“以棠,是以棠吗?”

    我一惊,连忙收回手。

    那声音叹息了声:“我在想什么呢?以棠早就死了……”

    我跌跌撞撞往回走,遇上路过的仙娥问了路。可那声音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死了,以棠死了……

    到殿里顾白不在,有看见的说他被天君找去了。我也不欲管,回房倒头就睡。

    整整睡了两日,顾白还没回来。最近发生的事着实有些怪异,我怕他有什么不测,去了天君那寻他。

    天君和顾白手持棋子对坐,见我来天君笑道:“我们赌的可是三日,这回你输了。”

    顾白放下棋子对我故作懊恼道:“你为何不再忍一日,再一日我便赢了。”

    我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当了赌注,气的连礼也顾不上一跺脚就跑。

    顾白向天君告辞追上来,抓住我的手:“生气了?”

    我冷着脸不说话。

    顾白继续哄我:“是我错了,我道歉,原谅我吧。”

    让顾白认个错可真不容易,我瞪他一眼:“这次原谅你,再有下次……”

    他举手保证:“没有下次了。”

    我那时要能读懂他话外之音,我一定会对他更温柔,对他更好,竭力让他欢喜。

    5

    顾白又带我下了凡。

    这次我们在人间待了许久。冬日白雪皑皑,我们两个裹着白绒裘皮走在街道上,像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

    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头,我指着顾白笑他终于变成了真正的月老。他也不恼,自顾自的笑,眼底是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柔。

    路旁有一妇人衣衫单薄,沿街叫卖花束,一看就是贫苦人家。顾白跑过去,买了所有的花硬塞进我手里。想了想又叫回妇人脱了自己的裘衣递给她,妇人连连道谢,不知说了什么顾白露出掩不住的笑意。

    我离得远没听清,问他:“那妇人说什么?”

    顾白神色得意:“不告诉你。”

    我“哼”一声,回头再想找那妇人,她却已走远,没入茫茫人海消失不见。

    回了天庭顾白又对我冷淡起来。

    嫦娥自那日看了我跳舞内心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这样的舞一定无法入顾仙君的眼,于是特意差人叫我去了她殿里学习。

    我学了整整一日,奈何天资愚钝,只勉强学会一支舞。回殿后我鼓起勇气迎上顾白冷淡的眼神:“我给你跳支舞可好。”说完没等他回答我就开始跳。

    一舞跳完,他的眉头紧锁,吐出不近人情的字眼:“以后别去学了。”

    我的笑意僵在脸上。

    近来天界不太对劲,王母和天君关系紧张,顾白整日往天君那跑,王母就有事没事请我去喝茶。

    这日王母开门见山的问:“顾白是不是在帮天君和嫦娥通信?”

    我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哆哆嗦嗦道:“没…没有,怎么可能。”

    王母端起茶盏吹了吹:“那他们往来也太密切了些。”

    “要不,问问顾白。”

    “嗯。”王母放下茶盏,“也好。”

    和王母一起去天君寝殿时,老远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冲天而起夹杂着柳树的清新。

    顾白的真身就是柳树。

    我霎时心跳如麻,狂奔至寝殿。房中,墙后的暗房里,一颗高大的桃树矗立,桃花满冠。顾白躺在桃树下,鲜血汨汨涌出,染红大片白色衣襟,渗进黝黑的泥土里。

    “顾白!”

    我大叫一声跑过去,天君不知从哪冒出,拦住我:“别去!”

    顾白听到声响费力的睁开眼,看见我轻轻开口:“没事,让她过来好好道个别。”

    天君闻言侧身,眉目悲悯。我一步步如临深渊,面前这一切仿佛是一场可怕的梦境。他俊颜一如往昔,不过多了分苍白。

    顾白声音嘶哑:“以棠,这是我欠你的,我还了,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互不相干。”

    他说着就哽咽:“以棠这个名字可真难听,不如我给你取的挽之好。”

    他扒开粘住皮肉的衣服,让鲜血流的更快:“不过也不妨事,怕是我以后,也再也听不到了。你日后若是找个男子,定不许他唤你挽之,这个名字,只有我才能叫。”

    他的鲜血一点一点流逝,滋养着身后的桃树,话音刚落桃树爆发出巨大的光芒。

    “啊!”

    我的身体仿佛被撕裂,化为千万点涌进桃树里。我拼命的伸出手,我还想再见他最后一眼,听听他说话,摸摸他的脸。如果一切还来得及。

    黑暗吞噬之前,我看见顾白紧闭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来。

    像当年我胸口滴落的血珠。

    6

    该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个时候我还叫以棠。

    我是一个桃树精,最喜欢春天和候鸟,最讨厌河边的柳树精。

    柳树精顾白总和我抢天地资源,灵气抢,日光抢,月光也抢。我忍无可忍,朝他吼:“你是想逼死我吗?”

    顾白木讷的挠挠头:“我是想引起你注意。”

    我准备好枝条打算把他抽飞,顾白接着道:“我喜欢你。”

    吓得我头顶桃花落了满地。

    我很满意收了这么个清俊厉害又傻的小跟班,嗯,主要是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反驳,绝不会说不好。

    我们那时候刚刚化形,还没有信手拈来的法术和功力,只能缩在一个小地方整日修炼。

    可人类不知从哪知道了林间有妖。围了山林举起火把准备一把火烧个痛快,我俩缩在河边瑟瑟发抖。

    我伸手把顾白耳朵上露出的枝丫藏进头发里,问他:“你怕吗?”

    他抱紧我,双臂把我圈住:“我不怕。”

    “可是我怕。”我笑着说,轻轻盖住他惊慌的双眼,另一只手伸进胸膛掏出一颗火热的心。血一滴滴染红河流,我用最后的力气捏碎心脏融进他身体里,给他力量让他可以逃出去。

    “以棠!”

    “嘘!”我感受到身体一点点瓦解,痛感逐渐麻木,“我平常那么欺负你,这是我欠你的,我该还。”

    桃树精以棠从来都不曾讨厌过柳树精顾白。

    挽之亦然。

    顾白死后我把他埋在月老殿的桃树下,和他最爱的桃花酿一起。

    我突然明白顾白为什么那么喜欢去人间,因为天上一日,凡间一年,若是下凡,就能多些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可他从没说过。

    我受天君之命当了月老殿的红娘,至于嫦娥和天君的轶事全是王母臆想,情字扰人。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天君带我去见了司命,轮回镜里顾白眉目依旧,而我从来就没有什么轮回,妖无心则死。

    顾白央求天君救我,日日以鲜血温养真身,终于在三十年前召回魂体。他剥夺我所有记忆,输入轮回的假象,用他的生命,以得三十年的安心相伴。

    而现在,我已经还不清欠下的了。

    我躲在司命殿里看了三天三夜,直看到双眼通红才浑浑噩噩离开。

    我没哭,泪水在我是挽之时就已流干了。

    后来我下凡,刚好又是冬日。我在熟悉的街道流连,迎面恰巧遇到那个老妇人。

    她显然还记得我,我买了花问她:“那日你和那位公子说了什么?”

    她欠身弯腰答道:“我说老爷和夫人都是好心人,以后一定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的。”

    风雪霎时迷了我的眼,泪水猝不及防流下来。

    白头偕老。

    是啊,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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