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张清的第一印象，是这个男生高高瘦瘦的，有点驼背，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比一般男生黑一些。
我看到他和老师在讲台上说话，等他停下来了，我说：“你有胶棒吗？”我当时正到处借胶棒。
他用无辜的眼睛望着我：“你在和我说话吗？”我微微笑了笑，点头，心想我为什么不能和你说话。当时高一开学没几天，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后来这个画面时不时在我脑中回放，我们大概隔着三米的距离。之间还有一张讲桌，每个细节我都很喜欢。
那天窗外的夕阳，色调暖的很舒心。
二
很巧合的，我们被分到一个小组。张清很幽默，我笑点又低，常常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有时下课了，整个组只有我们在说话。他爱损我，我爱骂他，就这样天天拌嘴。我们小组另一个女生不高兴了，讽刺说：“你们真是越吵感情越好。”
我直视张清，半开玩笑的说：“我们没有感情，对吧？”张清没有回答，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有一秒左右。他没有笑，本来是一个玩笑，但他好像被问到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我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但也就疑惑了几秒吧，就把问题抛在了脑后。
张清是个文艺青年，数理化不好，文笔却很好，特别爱看小说。他看了什么书，会给我兴致勃勃的讲很久，偏偏我对武侠玄幻之类的不感兴趣，但还是会认真的听完，中间还会提几个问题。
通常我下了课，会坐在凳子上，把这节课的书放进抽屉，再把下节课的书拿出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其实都是等张清，等他轻轻拍我的肩膀，然后我就转过身去，听他讲今天看的小说。
每天的约定俗成，很安心。
三
后来，班主任重新安排了座位，我们还是坐在一起。但这次是我，张清，和另一个女生小圆坐一起，张清坐中间。高中时是三张课桌拼在一起的。
我第一次感觉受到了冷落，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嫉妒心这么强。
他和小圆说话比和我多得多。因为我坐边上，只有他一个同桌。他不和我说话，我便无人可说。被冷落的滋味自然不好受，我心里觉得很委屈。
一到了下课，我会期待他把脸转到我这边，而不是小圆那边。会在心里数着今天他和我说了几句话。我在心里骂自己没用，但还是被张清决定着每天的喜怒哀乐。
我开始怨张清，变得冷冰冰的。他难得和我说几句话，我都没什么好脸色，
也许我的难受，就来源于他曾经对我太好，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享受着他常常只锁定在我身上的目光。
可是我每次都会不忍心，却要装出一副我只想好好学习的样子。
有次他说周日下午在教室等我，要问我数学题。而我当成了他的玩笑，理所当然的没来。结果晚上来了教室，他冲我发火：“你知不知道，我下午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他脸上是笑着的，并不是真的生气，说的很坦然，也很大声，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张清，你在人生的路上会等我吗？若你等我，那我会奉上一生作为回应。
四
那时开的玩笑都是那么青涩和幼稚，像幼儿手中笨拙的画笔，在白纸上添上几笔不知所云的线条。
小圆从厕所回来，满脸忧愁的和我说：“我来月经了，是黑的，你说是为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小圆转过身，准备问张清，我拦住她：“你干嘛，怎么能和他说呢？”这毕竟对女生来说是很私密的事。
小圆赞同的点头，又说：“不一定，也许他懂呢？”我想了想，叫张清：“问你个问题，”“你说，”“她来那个了，是黑的，你说是为什么？”
其实这更像一个恶作剧，正如我所料，张清不说话，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尴尬的笑。我和小圆乐得不可开支。
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多久，我很快就因为张清对我的冷落和他生闷气。也许是因为我冷冰冰的，后来我们话越来越少。直到再一次换座位，就彻底没了交集。
曾经我们关系好的时候，即使没坐一起，他也会在课间，拿着卷子或作业跑来问我题目，主要是数学和物理，这两门学科他都比我差。
我会放下手中的作业，在晚自习上花时间解他留下的题，等到再下课时，走到他的座位上给他讲。
可是再也不会了。他不会再拿着题问我，我也不会再为了他问的一道题花掉一节晚自习。
五
后来进入了紧张的高三复习，每个人都埋在书推里，教室里不再有我们当时那样笑骂的声音。任何的小心思，在高考面前，都渺小得低到尘埃里。
我的任何幻想，都是一种罪恶，是对高考的背叛，随时在拷问我的良心。
可是我偶尔还是会不自觉看向他的座位，看到他在朗读课文，在写作业，又或者在和别人聊天，可能是在讲他今天看的小说，可那个人再也不是我了。
我想起他曾经站在我面前，一本正经的问我：“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接着转一圈。我明白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了。”“是什么嘛，说出来。”张清不相信，我说：“你戴了背背佳。”
因为他有轻微的驼背，穿背背佳做矫正。
又或者，我们是同桌时，正写着作业，张清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我摇头，他不好意思的说：“我裤子没干，有味。”我看了眼他的裤子，忍住笑继续写作业。
那么多让我心动的瞬间，他对我微笑的时候，他问我题的时候，他念我写给他的诗的时候。
那首诗我给小圆看过，她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早读课的时候，张清拿着小圆的本子朗读，读到了我写的那首。
听到的时候我心里掠过一丝酸楚，他不会知道是我写的，更不知道是写给他的。那些小女生的心思，张清念的轻描淡写，像念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六
毕业了，我背着行囊离开高中，接着又离开了家乡，跨进大学的大门。我把和张清的一切回忆留在了那间教室。
在和小圆的QQ聊天中，又听到了他的消息，小圆问我有没有喜欢过张清，我想了片刻，回复：“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过了这么久，还是不甘心。得到的答案除了没有还能是什么。
可是小圆带给了我完全想不到的答案，张清说：“喜欢过，又怎样？”还是那样洒脱，那样不可一世的语气.
我拿着手机，看着小圆发来的话，猜想张清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表达的是怎么意思。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我们永远在猜对方什么意思，在想什么，可从来没有问出口。
七
是啊，喜欢过，又怎么样呢？
如果时光倒流，我情愿我没有招惹过你，因为这迟来的确定，只是对我们当时的幼稚的无情嘲笑。
曾经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首诗里，你带给我的快乐，失望，或者是难过，只是你没有读懂而已。
诗里写道：“原谅我一直在你世界的边缘，只能遥望你的背影。因为我害怕你的心会累，更怕失望萦绕心扉。”
“花开花谢，都是我最苦涩的隐痛。”
我的不自信，我的自卑，让我把你越推越远，最终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鸿沟，让我带着无法跨越的无奈和遗憾，一生追忆，一生遥望。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命运，而我也没有勇气去抓住你，说我喜欢你啊，很喜欢很喜欢你。
后来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有较好的容颜，有温婉如玉的性格，我是不是不会这么自卑，是不是就有勇气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
我会挑一个凉风习习的日子，然后精心打扮，浅笑着走到你面前，就这样看着你，你会懂我的眼神，仿佛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又仿佛我们举案齐眉，心有灵犀。
鼓起勇气问：“张清，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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