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女,赵国采药女,秦始皇念念不忘的美人。据说秦始皇曾想立她为后,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强烈反对,后阿房女自杀身亡,秦始皇悲痛不已,为其建造阿房宫。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文/四月默
河水冰冷彻骨,阿房一步一步走向河中央,河水漫过她的膝盖、纤腰、脖颈,她抬头看看天上,月光惨淡。
秦国的月光终不似赵国般明亮。
当年牵着她在月光下捉迷藏的那个人,如今已经君临天下,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也不是穿着破旧衣裳被人欺负的少年郎。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故人。”赵国艰苦却烂漫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江山如画,却也如画般容易撕毁。她的政儿也已经不再稚嫩年轻,他雄心十足,再也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少年郎。
她是赵国女,身份低微、出生贫寒,政儿却执意立她为后,那些大臣恨透了赵国,纷纷上书反对他的决定。
政儿和大臣闹得不可开交,他扬言要杀了那几个目无尊上的大臣,他愤怒地说,“谁敢嚼舌根,统统杀遍。”那些辅佐政儿一统天下的大臣哪能一气之下全部杀了,这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天下黎明,人言可畏,哪能这么放纵任性。皇后之位,她无意,只要陪在政儿身边她就满足了。
政儿却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这次怎么劝也劝不了,一个月下来从未有过好脸色。大臣纷纷说:“阿房女,左右皇上,实乃祸国!”
她留下了一封信,偷偷逃出了宫殿,来到这河边。她要游到河对岸去,寻一处僻静的村庄住着,等到政儿醒悟做一个仁德明君时,她再回来看看他。
信上说:政儿我已走远,不必牵挂,望你做个贤德君主,有缘自会再相见。
有缘千里牵一线,她和政儿的初识便是那样始料未及。
政儿身为质子之子,在赵国吃的最下等的饭菜,还时时受人侮辱欺负。
那一日她同父亲去药铺为母亲抓药,就看见他街角边瑟瑟发抖,他的鞋子破了,露出了好几个脚丫子。
父亲心善,为他买了好几个包子,还将他带回了家,母亲为他缝制了几双袜子。那时他是她家的客人,他说他叫“赵政”,她从未想过那位少年郎会成为平天下的君王。
母亲热情好客,经常邀请政儿一起用餐,他每次都吃的很小口,碗里总是干干净净,生怕浪费一丁点粮食,她每次都夹自己最爱的大鸡腿给政儿,政儿总拒绝,“你吃吧,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
“你是男孩子才更要强壮啊,否则坏人来了你怎么保护我。”她总是笑笑,非要看着政儿将鸡腿吃完。
她喜欢在地上写写画画,“你在画什么?”少年郎探过身来,看她画的样子。
“画母亲父亲和我呀。”一家三口,虽然贫寒,却温馨十足。
“那你把我也加上去吧。”政儿看向她,眼神里充满羡慕。
“好。”她点点头,继续在旁边加上了个小男孩。
政儿告诉她,他自小就是一个人,母亲不疼他,还常常见不到面,父亲有一堆事情等着谋划,那个吕伯伯,虽然待他很好,他却总觉得有点儿异样,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小孩子的直觉。
春日阳光和煦,天朗气清,邯郸城热闹非凡,街市上行人络绎不绝。
政儿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去买包子吃。他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牵着她,行人这样多,她一点都不担心会走失。
街上自动让出了一条道,乐器弹奏击打的声音越来越近,街上的人都踮起脚尖想要看。政儿问了身边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这是干什么?”
“娶新娘子啊!”
政儿高兴地点点头,吕伯伯同他说过,等他再大一点,就可以娶新娘子,和新娘子同吃同住,然后生个大胖小子。
迎亲的队伍个个穿着喜气的衣裳,最前头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骑在马上,笑得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
“阿房啊,以后你就做我的新娘子吧。”政儿转过头来,真挚的同她说。
这是少年郎的诺言,一字一句,毫无杂质,干净的如同泥土里刚刚新生的幼芽,不然一丝杂尘。
阿房想了想,再踮起脚尖看着已经远去的队伍,她嘟起嘴,一板一眼的对着政儿说:“那你可不能长成他这么胖,肚子那么大!”看着就怪吓人的。
“哦,好。”政儿咧开嘴,哈哈大笑。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知道他心底的脆弱无助、别扭霸道,他也看过她耍赖着非要父亲买冰糖葫芦的样子,她总以为日后常常能见到他,她等着他来娶他做新娘。
但她等来的却是政儿垂头丧气的对她说:“我要回秦国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秦国,那本来就是他的家。“那你好好保重。”她没有理由留下他,也留不下他,她只是区区一介布衣女子,而他是质子之子,说不定前途无量。
“你等我,我回来接你的。”少年郎朝他挥了挥手,轻轻合上门,走远了。
屋外的海棠开了又谢。她听说政儿已经成了秦国君主,他小小年纪,小小身板,肩上担负的是一个国家、一方百姓。
父亲开始为她张罗亲事,听说隔壁赵大娘家的侄儿待人温和,性子很好,父亲母亲都很满意。她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父亲定下了这门亲事后,政儿就派人来接她。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个个训练有素,在父亲担忧下、母亲啼哭下,她百味杂陈地上了轿子,去了秦国。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离开生她、养她的赵国,第一次去往举目无亲的秦国。
秦国的月光不知是不是和赵国一样。
她在轿子里坐了好久好久,日出而行,日落便歇下住进客栈。领头的将军待她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夫人。
她还不是夫人啊。
一下轿子她便看见了政儿。政儿一身黑色衣裳,身上带着剑,长高了许多,身板也强壮了许多,连目光也坚定稳重了许多,这几年在秦国他应该过得很好。
“阿房,别来无恙。”她的政儿在宫殿外楼梯口牵起她的手。
她看着气势辉煌的秦国宫殿,一步一步走的很稳,眼神中却带着些惶恐不安和怯懦。
入宫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待她宽厚,赏赐了她几样东西便让她回去,说是自个要歇息。
政儿每次提起赵太后时,总是神色复杂,还告诉她,莫要同太后亲近。她虽然不明所以,却也点点头,政儿说的话她只需照做。
深宫寂寞,宫殿前的桂花叶她都数了好几遍。政儿公务繁忙,不能时时陪在她身旁。他见她无聊,将她在赵国的父亲母亲也接来秦国,亲人常常见面,倒也打发了大量闲暇时光。
和她的父亲、母亲在一起时,政儿才像是真正面对亲人,他完全卸下防备,话说随意,一如还在多年前赵国的小村庄。
政儿弱冠那年,终于亲政了,他长袖一挥,威震四方。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他说他的梦想就是一统天下,结束这混乱的征战岁月。
关于赵太后的流言,宫中已经传遍了,就连阿房都已经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政儿提起赵太后言辞中总是不耐烦,但碍于亲生母子,血浓于水,也无可奈何。
一个是尊贵的婆婆,一个是身为天下君主的夫君,她什么也不能多说。
后来赵太后生下了两个孩子,政儿彻底怒了,他果断将那个名叫嫪毐的人杀死。赵太后无可奈何,只能忍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22岁那年,政儿又杀掉了他一直尊敬的“吕伯伯”,她听见些风声,却不便多说,这君王家看似尊贵无上,却总有许多不堪入耳的宫闱秘事。
她不懂朝政大事,只能为他时时准备一碗羹汤,待他疲惫时,喂他喝下。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她却觉得政儿还是当年的政儿,至少对她一直不变,握紧她的手还是那样温暖。
青山绿水,秦国的风风雨雨染上了谁的白发。
政儿征战四方,马踏的脚印在天下都留下了不少足迹。
她从黄发垂髫的小姑娘熬成了中年妇人,政儿也早生华发,他不再是那个站在街口瑟瑟发抖的少年郎,他指点江山、驰骋沙场,一开口就是军国大事,一动手就是血流成河。
他还是当年的那抹月光。
他39岁那年,他实现了一统天下的梦想。朝臣上下恭贺“秦国千秋万代,君王长命百岁”,不,该说万万岁了。
他称帝,只想立她为后,也只有她担得起。
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便是君王也只有诸多无奈。
“政儿,如今你手上沾染太多鲜血,待日后,你做一个仁德君王时便是我归来之时。安好勿念。”
她没想到忽然脚一阵抽搐,身子缓缓向下沉。呼吸越来越困难,渐渐合上了双眼,使不上力气。
政儿,也许,再也看不见你千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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