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1）

“你看看妈妈，又在对着那盆栀子花发呆。”

“嗯，这样下去不行，需要想想办法。”

慕容雪儿今年60多岁了，是一名退休教师，老伴穆楠枫也是教师，是雪儿一个单位的同事，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名穆慕，儿子名穆榕。四口之间日子过得温馨幸福，雪儿和楠枫两人从未红过一次脸、拌过一次嘴，即使在雪儿年轻的时候，有时会无厘头的耍点大小姐脾气，楠枫对她也是纵容的，万般宠爱都给了她。

穆楠枫对工作非常认真，在单位里威信非常高。退休了以后又被反聘回去，带领着一个重点实验室团队进行学科建设及科学研究工作，出了很多国际高水平的成果，也促进了相关学科的进一步发展。作为妻子的雪儿，也非常支持楠枫的工作，毕竟是他一生热爱的事业。

然而意外发生了。那一天，穆楠枫吃好早饭，给雪儿告别以后便去了单位实验室，等雪儿再次见到楠枫时，却是在医院的太平间。原来是穆楠枫在实验室突然昏厥，在紧急送医的路上已经不行了，医生判断是突发性心脏猝死。

楠枫走了一年多了，雪儿一直是不言不语，天天一个人站在窗前，对着栀子花发呆。眼看着一天天消瘦，精神也一天不如一天，可真是急坏了这一儿一女。他们知道，妈妈这是突然受到这种重大打击，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妈妈才65岁，如何能让妈妈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呢？”心细的穆慕在心里琢磨着。

“要不然再给妈妈寻找个合适的老伴？”穆慕自言自语道。

“算了吧，你忘了上次提了一次这个事，人家都到家里来了，结果妈妈她对人家一点不搭理，一句话不说，整的好尴尬。”穆榕在一旁小声嘟哝着。

突然穆慕灵光一闪，看着妈妈正在卧室休息，便起身飞速地冲向了书房。她记得妈妈应该是有一本日记本，她小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妈妈对着一个本子在默默地流眼泪。

穆慕果然在书橱下面的一个盒子里找到了一个本子，是个有点厚的硬皮本，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封面上有一个栀子花图案，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就清新的栀子花图案变得更加浅淡了。本子上是有一个小锁的，只是时间长了，小锁已经是个摆设了。

穆慕轻轻一拉，小锁就开了，此时穆慕心里纠结了，到底要不要看看呢。“为了妈妈的健康，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么想着，穆慕就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

我愿做栀子花的叶，

托起这洁白的花。

        ——志南赠

日记本扉页上的两行字跃入穆慕的眼帘，“志南，这个志南是谁呢？”穆慕心里疑惑着继续翻阅日记。

“亲爱的南，看到你送给我的这本日记本，我才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其实我早在高一初次见面时就偷偷的喜欢你了，只是从来没有敢给你透漏过。我要用这本日记本记下我们的一点一滴，等到我们老了，记忆力衰退了，拿出来看看，还能忆起来这些美好，这将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马上就高考了，希望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高中开学的那一天。因为我爸爸出差，妈妈单位走不开，是姨母送我来到这所寄宿制高中学校。你为什么是一个人来的，我是不知道的，直到现在也没听你说起过......"

穆慕一页一页地翻着、读着，时不时地会跟着一起欣喜，一起悲伤。原来妈妈还有这么多故事。

（2）

九月的天还是特别炎热，这一天更是尤其的热。雪儿姨母送她到学校门口，因为开的门市没有人看，就着急回去了。雪儿一个人拖着箱子、背着背包，极其狼狈地往学校里面走去。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滑进了眼睛，一阵刺疼传来，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她不得不停下来，用不太干净的手背去揉眼睛。

“用这个吧。”模糊中只见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手帕。见雪儿愣了一下，一个声音又传来，“手不干净，容易感染。”

“谢谢。”雪儿接过了手帕，随着手帕接近眼睛，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雪儿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手帕轻轻擦试过眼睛之后，她才才看清了原来是一个身高大约175，长相很帅气的男生。

“我来帮你吧。”说着就直接拖起雪儿的大箱子，朝前走去。雪儿来不及说什么，直接背着背包紧紧地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雪儿心里开起了小差：“这个男生好帅啊，连背影都这么帅。那个栀子花香真好闻，一个男生的手帕上竟然有栀子花香的味道......”

雪儿正在想的出神，就听到有人说话：“同学，你看看你是哪个班的？”原来是个带着志愿者袖章为新生服务的同学，刚刚那个男生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此时雪儿才发现，她已经进入了校园，来到了报道的地方。从张贴的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给志愿者同学报了宿舍楼之后，就被他热心的送到了宿舍。而此时雪儿还在念念不忘的想着，刚刚那个男生是不是也是新生呢，会不会是一个班的呢？她心里开始有点小期待。

有时候真的是缘分天注定，收拾完毕后，雪儿就接到了通知，要集合去教室开第一次班会。到了教室，雪儿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个手帕有着栀子花香味的男生。

雪儿心里雀跃着，高兴地恨不能手足舞蹈。想到是在教室，便用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顺着老师地指引走向自己的位置。

“近了，更近了！”雪儿此时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难道这么有缘分，还是同桌吗？”

“同学，在这里，我们两是同桌。”只见一个短发、大眼睛，一笑就有两酒窝的女生冲雪儿说道。“谢谢同学。”雪儿止住了脚步，原来她的座位就在他的斜前方，原来他的名字叫志南。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高中愉快的时光，高中的生活本是枯燥的，升学压力大，大家都在日复一日的紧张学习之中。志南学习很好，成绩一直很优秀，雪儿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他要考一所985大学，那所大学以师范著称。雪儿便暗下居心，想通过努力也考到和他同一所大学里去。

（3）

那是一个高三周日的下午，一周之内就是这半天是自由时间，同学们都洗洗刷刷，处理一些杂事，或者干脆躺在宿舍休息一会。雪儿去洗了一个澡，回到宿舍看到舍友们都在床上躺着聊天，她便拿了书去教室学习。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要考到那所大学，所以雪儿非常用功，珍惜一分一秒的时间来学习。到了教室，看到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同学正在闷头学习，志南也在其中。

雪儿感觉学习的动力更足了，摆开书本，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开始专心地学习起来。

“送给你。”一本精致地日记本放到了雪儿面前，志南快步走出了教室。此时雪儿心里再也平静不了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日记本，一朵清新淡雅的栀子花映入眼帘，“他真的是喜欢栀子花呢。”再看封面底色是浅紫色调，有点渐变的效果，是她喜欢的颜色，除了校服之外，她个人的衣服多是这个颜色的。

日记本还带了个精致的小锁，锁上挂着一把小巧的钥匙。雪儿小心翼翼地打开日记本，只见扉页上写了赠语：“我愿做栀子花的叶，托起这洁白的花。志南赠”此时，雪儿才算是明白了志南的心意。两人约定好一定要考上同一所大学。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许是雪儿明白了志南的心意以后，动力更足了吧，本来按雪儿的成绩考个211还有把握，985有点不保险的。结果谁知最后一个月，雪儿的成绩就像开挂了似的，蹭蹭的往上涨，爱情的魔力真的是不可估量啊！

（4）

又是一年开学季，雪儿和志南约好同一天来到这所大学报道，同样是九月份，同样是炎热的一天，然而心情完全不一样。雪儿和志南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雪儿选了汉语言文学专业，而志南则出乎意料的报了小学教育专业。至于原因，雪儿问过，但志南只轻轻地笑着说以后再告诉她。

就这样两人在这同一所大学开始了愉快地大学生活。雪儿性格比较开朗，长相却有几分古典美女之姿色。弯弯的双眉如柳叶，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眼睛明亮而澄澈，秀美的嘴唇很惹人爱。而志南此时也已长成185cm的个头，稍有棱角的脸型，浓眉大眼，非常有精气神的一个小伙子，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当过兵呢。

两人没课的时候或相约去图书馆看书、或牵手在校园的小湖边散步。校园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了两人的身影。

大学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与短暂，眼看着大学即将毕业，同学们将要各奔东西。雪儿和志南也要面临这个问题。雪儿签约到所在城市的一所地方性大学做一名大学教师，而志南却选择了去边远山区支教。

临别的那个下午，两人相约到校园的小湖边。静静地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一阵微风拂过，飘来一阵栀子花香，湖边地垂柳随风飘荡，小湖里的水泛起点点涟漪。

雪儿正在看着湖水静静地发呆，“雪儿！”随着一声传来，雪儿转过头来。猛然嘴唇上一凉，原来是碰触到了已在那等着的嘴唇上。志南轻轻地吻着雪儿的唇，慢慢地，志南已不满足于这种浅尝辄止，尝试着继续深入地探索，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雪儿措手不急，她脑中一片空白，忘了思考，只想用力地抱紧他，紧些，再紧些。

良久，两人才分开。这是雪儿的第一次接吻，内心的娇羞使得脸颊绯红，整个一娇羞的小女子形态。此时志南渐渐地平静下来，拿过旁边的袋子，从里面拿出来一盆正在盛开的栀子花，交到雪儿手中。“雪儿，等我回来，在栀子花再次开花的时候。”

（5）

原来志南从小是个孤儿，来自于大山，被一户前去采风的夫妇好心收养，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志南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想有能力了后一定回到大山，去帮助一下那些无助的孩子们。雪儿知道缘由后也非常支持志南的决定，两人约定好等栀子花再开的时候，两人再相聚。

就这样志南踏上了大山支教的征程，雪儿则前去签约的大学报到......

一个月之后，雪儿收到了志南的来信。信中讲了支教的情况，表达了对雪儿的思念，结尾说道：“雪儿，你知道栀子花的花语吗？那是永恒的爱与约定！等我回来，我会用一生好好的守护你。”

雪儿将信好好的珍藏起来，每天都拿出来仔细地瞧几遍，志南的信就像蜜糖，融化了雪儿的相思之苦。雪儿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盆栀子花，花期刚刚过去，雪儿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下次花期的到来了。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一纸小小信笺传递着两个人身隔天涯、心距咫尺的绵绵情意。

总算是到了春天，栀子花在雪儿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开始孕育出了黄绿色的小小花苞。雪儿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去窗台看护那盆栀子花，看看那朵朵小小的黄绿色花苞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有时一天要看好多次，一点点地做着比较，是不是比上次又长大了一点点。

在雪儿焦急的等待中，黄绿色的花苞终于长大了，并开始慢慢地变白，眼看着就有盛开的趋势。这时候已经进入六月，距离两人分开将近一年的时间了。雪儿心里无比的欣喜，天天盼望着栀子花赶快盛开。

终于，栀子花轻轻地舒展开白色的小小花瓣，静悄悄地散发着浓郁而不腻的清香。栀子花清新典雅，就像初夏时节乍然闯进视线的邻家小姑娘，清丽可人。雪儿看着这盛开的花瓣，心里无比激动与兴奋，她知道他的志南要回来了。

雪儿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自己，挑选着合适的衣服，想着志南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试了一套又一套，终于选好了满意的，就这样她满怀激情的等了一天又一天，窗台的那盆开的最早的栀子花早就谢了，但栀子花的花期还未过去，栀子花能够开到八月份。

就这样雪儿每天精心装扮足足地等了两个月，最晚的栀子花也已经谢了，但仍然未见志南的身影。雪儿的心里开始犯嘀咕了，“为什么志南没有回来呢？而且书信似乎也断了几个月了，难道是他舍不得山区的孩子们，还是他变心了，不要她了呢。”

“不会的，志南肯定不会变心的，肯定是有什么走不开的事情！”雪儿想起栀子花的花语笃定地想到。“那我就接着等下次栀子花开。”

就这样，雪儿在志南音信全无的情况下，继续坚守着那份爱恋。

等待，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会飞向哪里却对归宿充满向往。等待，像是岁月在我们心里划出的伤痕，一路走来有了太多的迷惘。等待，是那路上的你和我，彼此微笑却不知道家在何方。

在又一次栀子花开的季节，雪儿仍是没有等到志南的归来，那个送给她栀子花，并承诺要守护她一生的志南。就好像志南的出现是一个梦一样，只有窗台的栀子花在时刻地提醒着她。

若是无缘，何必誓言。雪儿的心由笃定、到忧郁，渐渐地心已死。而在此时，穆楠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闯入了雪儿的生活。

作为同事的穆楠枫自雪儿入职以来就默默地关心她，知道雪儿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但是穆楠枫从来没有问过，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悉心照顾着雪儿。三年后雪儿和穆楠枫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婚后穆楠枫担起了养护栀子花的责任，每天精心照料，栀子花年年竞相开放。

（6）

谁知世事难料，原本以为会这样幸福生活下去的一家人，因穆楠枫突然离世，陷入悲伤之中。好在穆慕和穆榕都已成家立业，然而雪儿却是受不了这突然打击一下子陷入自闭之中。

穆慕看完了妈妈的日记，觉得要想尽快让妈妈从悲痛中走出来，就要尽快地找到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志南叔叔。于是和弟弟穆榕商量以后，就从各个寻人网络平台发布信息，两个月后，终于找到了志南。

原来志南当年在山区支教，本来一年期限快到了，马上就可以返回去履行对雪儿的约定了。可天不随人愿，在一次家访的过程中，志南因为不慎掉下了一个山坡，摔伤了腿，被一个路人相救，在其家里养伤。而这个路人是个年轻的少女，漂亮善良但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志南伤好了后很为难，一方面挂念远方的雪儿，一方面又不忍扔下善良需要照顾的救命恩人。最终这个少女成为了志南的妻子，因为身体原因，他妻子早年就已经去世了。

当志南知道了雪儿的消息后，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马上踏上了回程。而在这个过程中，穆慕也将这一切告诉了妈妈。

又是栀子花开的季节，志南手捧栀子花束，来到雪儿面前，雪儿早已泪流满面，两人就那样紧紧地相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