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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之行已计划整整一年,好说歹说家里横竖还是不允我独自出行,怕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怕适应不了高反等等各种担心各种忧虑,而我,只想要一个人的旅程。
悄悄订好车票和机票,上火车了才给家人打电话告知我去西藏了。不忘叮嘱老妈请她放下一百个心,我定会平安归来的,不然以后都没人惹她老人家生气了,那她的生活得有多寂寞无趣呐。
其实早已无所畏惧,相信上天自有安排,如果真的有幸留在那个美丽的地方,也是我心之所愿。
传说中的圣地西藏,我来了,孑然一身独自一人。
西藏的天蓝得深不见底,水绿得妩媚醉人,棉花似的白云翻滚嬉戏在你头顶,变化万千飘来飘去,恰到好处的点缀着苍凉犷美的西藏高原,仿佛伸手就能轻轻揪一朵下来。每一座雪山都透着一股纯净圣洁的美,在喧嚣尘世受伤的沉沦在浮躁痛苦里的小心灵,亦获得了暂时的安宁和澄净。
车子在一段笔直的路段行驶,路的尽头蓝天白云和地面紧紧衔接在一起,给人一种在往天上游走的奇妙错觉。
到处是一汪汪清澈见底的湖泊,却没看见鱼,藏民从不吃鱼,据说源于宗教信仰,金沙江里的鱼类特别多,但是没人会去捕捞或伤害小生命。不只是不吃鱼,所有幼小的生命,在藏区一般都是不吃的,一头牛,全家人可以吃很久,但就算捕来几条小鱼,一家人连一餐都吃不饱,而且藏人只要有杀生大都会记下来,如果太多了就会觉得承担不起罪业果报,所以都会尽量约束自己。
还有一个原因,个别地区的藏民有“水葬”的习俗,就是把死去的人肢解,然后扔进湖水里。这些藏民认为,湖是祖先的墓地,不能也不敢冒犯。
成群的野驴还有藏羚羊、狼、狐狸等等,偶尔从眼前欢快地跃过,眨眼间只剩一个个黑点,西藏是野生动物的天堂,看来不是浪得虚名。
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在路旁或者沟壑顾影自怜摇曳生姿,好多都嵌在沧桑的石缝里,依旧顽强开出一簇簇美丽出来,在秋风中曼妙起舞,许是为践赴前世的约定,才在这苍茫的圣地璀璨绽放,静静守候命中注定的某个时刻的到来,只为伊人,送上片刻美丽,半程芬芳,片刻的飞波流转,半程的回眸守望,而我,还没来得及弯身嗅遍它们的花香,就已渐行渐远,奔向下一段未知的茫茫旅途了。
身边不时有三步一叩首的藏民,匍匐在朝拜神山的路上,满身的风尘,步履蹒跚,无论沼泽雪地还是荆棘荒漠都亦步亦趋,历经磨难,脸上却始终挂着虔诚和庄重,据说是为了下一轮回的幸福祈福。他们有的朝拜很多年,有的朝拜一辈子,有的就在朝拜的路上灵魂升天,传说那也是神灵赐予的祝福的一种。还有很多转佛塔的信徒,手里捧着各色的转经筒一直嗡嗡转着,“嗡嘛尼呗咪哄”的声音不绝于耳。
经常走好久都不见人家和村落,更别提商店和饭馆,藏区主要放牧为主,牧民之间住处距离也都是隔好远,到饭口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家就直接敲门进去,热情好客的藏民同胞露出一口洁白明亮的牙齿笑着把你恭迎进屋,一会就能喝上滚烫的酥油茶,吃上她们亲手做的主食藏粑。无论你吃多少藏粑喝多少酥油茶,憨厚的藏民同胞就伸一个黑糙的巴掌——每人只收五元,不用讲价不用担心黑你。虽然语言不通,可是你会感觉到,善良的心灵都是相通的。
临近傍晚走寻好久,我们才又遇逢一牧民家,在低矮粗糙无有任何装饰的两间土坯房里,环顾四周,也无任何现代家电家具,这还是个尚未通电的偏僻地,铁皮炉子里风干牛粪正燃得轰轰烈烈,炉上氤氲着酥油茶烟气的茶壶发出滋滋声响,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味道,使人感觉温暖踏实。
旁边女主人怀里裹着一周岁左右的娃娃,被层层衣物包裹得有些臃肿的胖娃娃,亮晶晶的眼睛带着好奇怯怯望着我们,黑红的典型的高原脸上拖挂着两管长长的青黄鼻涕,眼见已糊满嘴巴浸入嘴里,我正准备从包里抻几片纸巾给女人,却突见女人低头轻轻俯在了娃娃脸上,再抬头扭身一口痰水已飞速喷向屋外,娃娃脸已干干净净,却是女人刚用嘴巴把娃娃的鼻涕生生嘬掉了。我吃惊地看向她,一时间愣愣呆住,她却冲我淡淡笑了。从她脸上神色里,我没找见一丝一毫叫做尴尬亦或难为情的东西。
同行的旅友递过去几块饼干糖果,女人未做推辞,些许羞涩地笑接过去,把糖果先剥一颗放娃娃嘴里,娃娃便也跟着咧嘴无声的欢喜地笑,含糖的腮帮鼓鼓囊囊的,又有混着糖汁的哈喇子口水沿嘴角不知不觉流涎下来。
看起来很接近原始的藏民生活,虽简陋又简单,但你看不到他们脸上有任何愁苦模样,他们的眼神真诚,笑容敦厚,待人诚恳与世无争,倒活似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天堂里,没有是非算计饥寒劳苦,只有和睦幸福满足心安的样貌。
经过山间路口湖边,随处可见一堆堆的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各种石头,整整齐齐码在那里,司机兼导游师傅说,那叫玛尼堆,有的石头还刻着六字真言,藏族人民认为,每一块石头都是神圣有灵性的,玛尼堆承载了他们的幸福、感情、理想和希望。代表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渴求。
休息的空档我也默默垒起了玛尼堆,每一块石头都是我对亲人朋友最真挚的祝福,希望他们一生都得平安吉祥幸福安康。把所有的美好愿望留在这个干净的雪域高原,整个心也变得空灵了起来,一种没了任何欲望的很平静,很祥和,很彻底的舒服感觉一直环绕着你,守护着你。
九月中旬初秋的西藏,山峰湖水和草地树木会变换各种颜色,一洼洼恬静的湖水有的碧绿,有的湛蓝,也有的浑黄甚至墨黑;一座座奇骏高耸的山峰有藏青的、蔚蓝的、柚黄的、暗红的、橘红的、莹白的、橄榄绿的;此段路旁的树木还是炫目的金黄灿烂,彼段映入眼帘的可能就是惹眼的火红或者翠色欲滴的绿;就连地上的草儿也是这边还是浅浅的黄,再放目远眺前方已是一片深褐,近处的丘陵被精致的绯红包裹,远处的山腰又大片油绿覆盖,等山涧那边雪山脚下望过去又变成深黄或者银白,缤纷热闹层峦叠嶂直教人心生无限遐想。短短几天如同经历了四个季节的轮回交替,一会雪花飘飘,一会秋风瑟瑟,一会溪水潺潺,一会鸟语花香让人应接不暇,美得几近痴了过去。
偶尔还会路遇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掩在某座雪山角落里柴扉紧闭,导游说,那是某些遁世的高人在那里常年独自修行。还真有耐得住寂寞能跳出凡尘的人啊!修行十天半月,和修行一年,甚至一世相比,指定是大有不同,那人得多大的功力定力,不得而知。
清早路过一户牧民人家正在给草地上的牦牛挤奶,蓬勃瑰丽的朝阳下披挂着长长棕色体毛的牦牛妈妈安静站着,身旁有只小牦牛犊紧贴着它肚子也默立无声。那个颈间缠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的女人身着美丽的藏袍,浑身上下挂满了丁零当啷五彩缤纷的藏饰,正心无旁骛地伏在庞大的牦牛身下接奶汁,笼罩在缕缕金色霞光中的这幅高原原生画卷美得已不能再美。
眼前的美景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藏民绝大部分都不通晓汉语,上前连比划带说的讨要,并塞给她二十元钱,女人被高原的悍风吹得红彤彤的脸庞溢满了羞涩的笑,欢欢喜喜把刚挤出来的小半桶牛奶都给了我们。同行每人都美美喝了一大缸子,这是我迄今为止喝过的最好喝的牛奶,带着浓浓的乳香新鲜甘甜滑润,至今回味无穷。
西藏亦是摄影爱好者和画家采风的天堂,任你随手一拍一绘,都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绝美画面,让人叹为观止。不时路遇扛着笨重的长长摄像镜头的旅者,兴致勃勃的四处拍个不停,一副恨不得把整个西藏都装进相机带回家的样子。
辗转来到阿里的冈仁波齐神山脚下,我要转山。
尽管在藏地,每座雪山,都是神山,都有众多神灵居住,但冈仁波齐是神山中的神山,以绝对神圣的姿势,长久屹立在信徒们的心底。它是各大教派公认的世界中心,每到转山季节,来自印度尼泊尔不丹以及藏地各区的朝圣者云集。四大河流从雪山出发,注入圣湖玛旁雍措,再流向四面八方,成为恒河印度河马河孔雀河。
路上经常看见有印度人身着鲜艳美丽的纱丽也过来转山,可印度海拔太低,他们来这里走不多远,大都高反厉害承受不住返回了。
凡去阿里的人,只要不高反,大都会到塔钦,去转山。在藏民信徒那里,围绕神山转一圈,可以洗清一世的罪孽;转十圈,可以免受轮回之苦;转百圈,今生可以成佛。而我,只想让自己的心灵哪怕得到一点点净化,顺便考验下自己的耐力和毅力,如也能顺道洗清自己的业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从塔钦景区出发,全路程约五十七公里,期间有雪山、沼泽有草地和险滩还有一个又一个延绵起伏不断的山口。其中陡峭险峻的卓玛拉山口最高海拔五千七百多米,翻越卓玛拉垭口的时候差点绝望,不小心就会从满是冰凌的雪山峭壁上骨碌碌滑出老远,而我穿的居然还是一双最平常普通不过的,在家曾久穿的休闲运动鞋!
一心只想来这里解脱自己受难灵魂的我,之前旅行功课确实没做那么多,只简单了解一下就义无反顾过来了,路上同行旅伴曾经的善意提醒,我更是没放在心上过,以至于连转山最该基础必备的一双专业登山运动鞋都没准备。而转山的艰险,确实也超出了我的想象和认知程度。可是,一直很唯心宿命的这时候的我,依旧没有丝毫后悔,或畏惧。
上山还稍好些,从五千多米海拔的垭口顶峰下去就艰难得多了。比我装备齐全的同行旅伴都已自顾不暇,大家都小心翼翼四脚着地仔细打量着脚下覆盖着薄薄积雪和冰层的陡峭岩石,再根据身边人的下山攀爬印记及常识经验,揣测试探着自己踩住哪块能更牢固安全些,万幸前面总有藏族少年好几次把即将滑倒的我小心扶住,有一次甚至已滑出好几步远,是我前面一敏捷矫健的藏族男孩及时伸出援手,才一把把我稳稳挽住。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和两团浓重的白色呼吸雾气,惊魂未定的我仍看得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荧光灯下闪烁的黑宝石一样,一脸淳朴的微微笑意和令人心生笃定的真诚。
把背包里肉干、巧克力等零食全都分给他和他的伙伴们,同时也减轻了我的负重,他们接过去也不言语,给你一脸明媚憨厚的笑,继续和我一起默默攀爬前行。直到下了雪山,大声和唱着我听不懂的藏族歌曲大步而去,他们活的,无比简单幸福。
途中路过天葬台,关于天葬,藏传佛教认为,点燃桑烟是铺上五彩路,尸体作为供品,敬献诸神,祈祷赎去逝者在世时的罪孽,请诸神把其灵魂带到天界。天葬台上桑烟引来的鹰鹫,除吃人尸体外,不伤害任何动物,藏人称之为“神鸟”。据说,如此葬法是效仿释迦牟尼“舍身饲虎”的行为,所以西藏至今仍流行天葬。天葬院中间,有一块约四平方米大小、用鹅卵石铺砌而成的葬尸池,池北边有一块六十厘米高的长方形石块,是天葬时停放尸体的。在天葬院南门外,还竖立一根约十余米高的经幡旗杆,上边有骷髅骨雕塑,顶部悬挂着很多褪了色的经幡。送逝者到天葬台前,把尸体卷曲起来,头屈于膝部,使成坐的姿势,用白色藏被包裹,择吉日由背尸人将尸体送至天葬台,点燃桑烟引来鹰鹫,再进行尸解。据说鹰鹫吃的越干净,得到神灵的祝福越多轮回转世的速度也会越快。
其实天葬,还挺符合自然规律的,每一个物种和生命都值得尊重,从天地间来回到天地间去,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各得其所。
还有一个传说,据说有缘的人能在转山或转湖过程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从而顿悟或大彻大悟。我没奢望能看到自己的,但也希望自己若能有幸活着回去,从此便有能力从新开拓定义自己的人生新篇章。
以藏民的体力和在高海拔的藏区待惯的习性,他们转山只需十二个小时左右,有最快的不到十个小时就能完成,其他有点经验体力够用的旅客大约不到二十个小时也能完成,而我用了两天时间徒步了整整二十七小时,三步一歇五步一喘的每天天不亮就打电筒上路,天黑才止步。由于高反厉害,全身有轻微浮肿,只见照片里的脸盘子,像个发酵了的大白馒头胖了整整一大圈。吃不下东西,半盒饼干两只桔子是我整个转山全程的供给,还是强撑着吞下去的,没有丝毫食欲。中途在止热寺简单歇息一个晚上,终于转山完毕,几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才蹒跚回到塔钦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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