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〇齐景公,名杵臼。鲁昭公末年,孔子适齐。是时景公失政,而大夫陈氏厚施于国。景公又多内嬖,而不立太子。其君臣父子之间,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管子云: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景公,齐君也,知管仲之说,故信许夫子之言。虽有其粟,吾得而食之乎?言将见危亡,必不得食之也。惜景公善善而不能用,其后果以继嗣不定,启陈氏弒君篡国之祸。杨氏曰: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盖悦而不绎者。
〇此章见为政者必以敦伦为要。为政固自多端,而其要则在于尽伦。为君者主治于上而止于仁,为臣者承事于下而止于敬,为父者作则于前而止于慈,为子者祗载于后而止于孝,斯大伦既敦而治理可由此而举,君臣父子岂非人道之大纲而为政之根本欤!信如君不尽君道,则不成其为君;臣不尽臣道,则不成其为臣;父不尽父道,则不成其为父;子不尽子道,则不成其为子;君臣父子彞伦既斁,则纪纲法度亦文具耳。(四书日讲)吕留良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须将八个字一气念来,便有个万物得所,各正性命气象,便见得一篇西铭道理、一部周礼制度在内,根本却只在自尽。
〇君臣父子,其要则在正名份也。“必也正名”一语,实春秋之要义。春秋之大用在于夷夏、进退、文质、损益、刑德、贵贱、经权、予夺,而其要则正名而已矣。董生曰:春秋慎辞,谨于名伦等物者也。深察名号为名伦,因事立义为等物。孟子曰:舜察于人伦,明于庶物。名伦等物,得其理则治,失其理则乱。故曰: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人事浃,王道备,在得正而已矣。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心正则天地万物莫不各得其正。伦物者,心之伦物也。世愈乱而春秋之文愈治者,托变易之事,显不易之理而成简易之用也。名伦等物为正名之事。正名也者,正其心也,心正则致太平矣。董生曰:春秋之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即竟内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远近莫不一于正,而无邪气奸于其间者,此政之说也。政有大纲,君臣父子是也。君尽君道,臣尽臣道,父尽父道,子尽子道,而政无余藴矣。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含蓄无限道理,九经三重从此出。(马一浮)
12.12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子路無宿諾。
〇片言,一言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一发而可以断狱也。宿,留也,犹宿怨之宿。急于践言,不留其诺也。此记子路平日素养,性笃信而足以服人,故片言可使罪人服也。
〇此章见服人贵于素养也。凡人各怀求胜之心而讼成焉,讼则情伪多端变诈百出,听讼者虽竭力讯鞫,多不能得其情而使之服。若不事繁词推问,而止于片言之下剖断曲直,各得其宜,无不爽然输服者,其惟仲由也欤。仲由为人忠信明决,足以服人如是,非以言折直,以心折之也。是子路平日未尝以一言负人,有所应诺必急践之而不留宿。盖有言必践是其忠信也,无宿诺是其明决也。彼服人有素,故言出而人自服之。夫子之所以许由者乃在平日,固不必于折狱之时,而亦不必有折狱之事也。然则观人者亦唯觇其素行,考其生平而后可乎。否则漫然而许之,漫然而信之,鲜不失之轻忽矣。一字褒贬严于衮钺,唯圣人能之。(四讲日讲)
12.13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〇审案吾与人同,要之,化之在前,使无讼也。子路片言可以折狱,故又记孔子之言进之,以使民无讼为贵也。
〇此章言治贵崇本也。为治者当图其本,若徒治其末,非上理也。如民有争讼,而为上者审其是非,晰其情伪,吾亦可以及人也。必也正本清源,有所以感格于先,使民知耻向化,相率而归于无讼乎!然此非有法以驱之也,盖平日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潜消黙夺,若或使之耳。可见为治者不贵有听讼之才,而贵乎无讼之可听。此本之所以当崇,而不必徒治其末也。记曰:大畏民志,此谓知本。尚书曰: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其斯之谓与?(四书日讲)范氏曰:“听讼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则无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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