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本就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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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每一个新年，尽管动机不纯。

刚知道喜新厌旧的年纪是巴望着初一美滋滋的穿新衣；上学了便想借此躲避繁重的课业，过年嘛，这几天是可以不写作业的。

后来年纪越来越大，身边一起长大的人却越来越少，最大的念想便是过年的时候可以顺理成章的见一见心底惦念的人，毕竟我们有这么久未曾见，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惦记便是整个青春。而最让我伤感的是走过了我的青春，却再没了惦念你的理由。

我最近常在想，我以后该因为什么期待新年呢，我翻遍所有记忆却找不出个答案，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记忆全是你。

1、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应该团圆的日子。

爸妈哼着小曲在厨房包饺子，时不时的相视一笑，幸福都写在眼睛里。

我瞪着黑成一片的手机屏幕，就像要把它瞪出花来，我老妈瞥了我一眼，之后似乎心情低落了些，因为小曲听起来没有那么欢快了。

我想转移下注意力，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路过镜子时不由自主的停了一下，这是我今年最喜欢的新衣服，配上齐腰的长发，这是你说过的你喜欢的样子，可是原来那个我呢，只有初一才会穿新衣服的小蘑菇头去哪里了？

“爸、妈，我出去一趟，不耽误晚饭。”我当时想的应该是，就这样去找你吧，我再不想等了，再问你一遍，我每年都会问的那个问题，然后，然后就看你怎么回答我了，虽然我早就猜到了结局。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今天的风格外的凛冽，吹在脸上疼得让人想哭，我最喜欢的衣服被轻而易举的吹透，似乎整个人暴露在这北风呼啸的寒冬里。

我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让自己进了一个相对舒适的空间。街道两旁卖对联的商贩依旧在寒风里不停的搓着手，快到中午了，再过上两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该回家吃团圆饭了，我觉得他们脸上似乎都充斥着对新一年的憧憬。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大叔，他笑呵呵的说着自己家里的女儿也像我一般年纪，可是生像个假小子，粉色的衣服是从来不上身的，要说让她养长发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一天嘻嘻哈哈的，没点姑娘家的样子。

我听着司机师傅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您家女儿应该比我年纪小得，可能是她心里现在还没有什么惦记的人吧，不过这样多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我承认自己当时笑得很难看，也没说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来，那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呢？

不知道是因为司机师傅说话的声音太过喜悦，还是大家都着急回家过年，我觉得我到车站的时间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我记着他的到达时间，十二点五十八分，还有将近半小时。

我走进了一间小小咖啡厅，这味道闻着可真香啊，可惜的是只是闻起来香罢了，像我这种不爱喝咖啡的人，又怎么能体会那种苦中带甜的感觉呢，对我来说只是苦罢了。哦，也不是，最起码它有一次是甜的，甜到我心里那种。

我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别问我为什么，我只知道这一个，我的斜前方坐着一对小情侣，离我不近不远，我可以若有若无地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就是节前的依依惜别，不过是一个假期，他们很快便会再次重逢。

男孩帮女孩吹着咖啡，小心翼翼的捧到她眼前，女孩轻轻的接过来抿了一口，有些羞涩的笑了出来，我似乎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个幻想着身边的男孩可以陪伴自己一辈子的自己。我想她喝的这杯咖啡应该也是甜的吧。

一愣神的功夫，手里的咖啡已被我搅得面目全非，这杯一定是苦的，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既如此不喝也罢，我起身准备离开，却不知何时那对依依惜别的小情侣也离开了这里。我看了眼表，他就要到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咖啡，本就是苦的

2、

我又看见了这对小情侣，男生从口袋里拿出车票，哦，不好意思不小心看见了他的车票，我们竟然在等同一辆列车。

这段时间对于我们三个都是异常煎熬的，他们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我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重逢，和重逢之后就要面对的未知结局，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了，而是过完这个年我就三十岁了，一个小县城里的三十岁大龄女青年。

我努力的回想着我遇见你之前的样子，却被耳边嘤嘤的哭声所打断，原来是车来了，男孩却始终迈不开步子离去，我想着该走的还是要走的，不如走的痛快一点。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要去接站的方向，还要再走上一段。

今年接站的人怎么会这么多呢，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的挤到了最前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错过你的每一个细节，不浪费遇见你的每一分钟。

我看见你了，从你走出站台的那一刻，尽管我是个近视眼，而且还没戴眼镜。可我知道，那就是你，烙在我的心里，抹也抹不去的你。在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化成灰也能认识你是什么意思，想来那样的人必定是刻骨铭心的吧，不论爱恨。

你走得越来越近，我大声的喊你的名字，你抬起头，看着我的方向，我想，这时候你的眼里应该是只有我吧，你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读出了一抹和我看你是一样的神采，渴望得到，却又害怕失去，可我再细看时，却又不见了。

你站在我眼前，活像一只大哥哥，恩，一只。

你说，“小莫，你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似乎还是我初见你时的样子。”

我嘀咕着，我才不是呢，我明明已经长大了，而且，我要三十岁了。

我们一起走出了车站，又回到了那间咖啡厅，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坐到了那对情侣刚刚坐过的位置，静静的等着。果然，我又有了一杯新的焦糖玛奇朵。

“你还走么，我的意思是过完这个年？”我看似随意的问道。

你拿咖啡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项目到了关键时期，我不能离开，而且做完这个项目，我可能会被调回总部。”

这次轮到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里，一个更远的地方，不同的城市对于我来说只是远近不同罢了。而最让我失落的，是你从未想过要离我更近一些。

你喝了一口咖啡，我也不由自主的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自己把话说下去的勇气。

“你工作那么累，不准备换一个么？或许你可以回来呢，毕竟压力会小一些。”我继续说着这个问题。

你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还不行。”

“我喜欢你，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因为在我写好的剧本里还没轮到这句话。

你看着我，一言不发，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每年一样，每当我这样告诉你，你都会摸摸我的头。然后我就会告诉你，我等你回来。

可是接下来我说的话却和以往有些不一样“那，祝你幸福吧。”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心里想着，原来这个咖啡还是苦的。

你似乎对我说的话感到些许错愕，因为我看到你的手紧了紧，却又在我准备起身时松开了拳头。像往常一样，你站在我身边，陪我走出了车站。我抬起手准备叫一辆车，却猝不及防的被你拽紧了怀里，你在我耳边轻轻说着“傻丫头，你也要幸福啊。”

我感觉到眼泪似乎要奔涌而出，毕竟你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人，在我那并不轰轰烈烈的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是，我怎么可以哭呢，我骨子里那股倔强的劲不知怎地就这么上来了。我拍了拍你的肩膀，告诉你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结婚的时候我会给你发请柬。”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你会不会因为这句话而受伤，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笑着跟你告别而已，如果我不小心伤害了你，能不能请你别介意，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说爱你了。用我自以为让彼此都轻松的方式。

我抬手叫出租车，这次，你没有再阻止我。好巧，大叔的车又停到了我眼前，我是时候该离开了，从这里，从你的世界里，那个我用了整个青春在你心里开辟出的小小空间，也是时候让出来了。

3、

大叔果然是个开心的大叔，“姑娘，那是你男朋友吧，人长得真精神呢。我姑娘什么时候也能踏踏实实的找个男朋友，我可真是烧高香了呢。”听着大叔的话，看着车窗外面那个跟我挥手的男人，眼泪夺目而出。.

男朋友，我倒是曾经奢望过。

在我的十六岁那年，这一想便是十几年，我多想留住那个肆意青春的年纪，我多想在那个年纪里更加勇敢的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爱情，我多想在那个年纪里留住你，可是，我却都做不到。我被眼前这倒霉的现实绊住了双脚，在乏味的日子里长吁短叹。

人呐，就这样错过了自己的梦想，一错，便是一生。

卖对联的商贩正在喜滋滋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恍然间想起来建立似乎还没有挂春联，匆匆和司机师傅道别后向着仅剩的对联商贩奔去，没听见司机师傅那意味深长的叹息。

商贩停下正在收拾的动作，有些发愣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得我也有些懵。

他没说话，转过身给我拿了一副对联，我问他多少钱，他摆了摆手，“这送你了，你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客人，就当礼物吧”。跟老板道谢之后，我接过对联，却更加疑惑了，心想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有那么倾国倾城么？

老板却根本没有答疑解惑的意思，反而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我转过身往家里走去，却依稀听见他说。“过年了，该回家了啊。”

不知怎么的，这时候的风比出门时小了很多，我离开他的第一个小时里，我想起了那些我们的曾经。其实，我们哪有什么曾经呢，那些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他爱不爱我，我不知道，也许，我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吧。

可是，又有哪里不一样的，我想不明白，好像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一直是我不停的想走进他的生活吧。也许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所有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地约他出来，只有我还在傻傻的盼望过年吧。

我们，或许从来只是你和我吧，不不，也许只是你，我。

妈妈似乎早就看见我进了院子，没等我敲门就早早的站在了门口，我被她一把抱在了怀里，舍不得松开，这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今天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这么奇怪，我费了好大劲才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对着妈妈举了举手中的对联。

妈妈有些心疼的看着我，叫着爸爸去贴春联了，哦，她还顺便告诉我让我去洗个脸。

我也似乎明白了，原来奇怪的人是我，新买的眼线笔竟然不防水，这个花猫似的人怎么和倾国倾城搭上边，这么忧伤的时候竟然还这么自恋，我对镜子里的花猫深深的鞠了一躬，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笑得像个傻子。

妈妈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我在镜子前又哭又笑，我对妈妈说，没事，我只是觉得这样特别傻。

妈妈欲言又止，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可过了一会，她又站在了我的面前，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对我说到“小莫，你别怪妈妈，妈妈给你惦记的那个人说过，如果一事无成，就不要耽误我的女儿。”

我的哭笑声戛然而止，诧异的看着我的妈妈，妈妈继续说道，“那个男孩应该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吧，他对我说，让我放心，他一定会变得足够优秀再回来，他也想让你过的幸福。”

妈妈不说话了，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但是我却平静的不行，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这不怪你，我的妈妈，只不过我感受不到他爱我罢了，而我此时只想把我所拥有的爱用力的抱紧。

我脱下了本该明天穿的新衣服，窝在妈妈怀里讨着压岁钱。

我用了所有的青春去等待，而明年，我三十岁。

咖啡，本就是苦的

我的三十岁，不愿在等待中度过。三十岁的我对于新年又有了新的憧憬，那些伸手就可以触碰的小幸福。你听，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我想那大概就是幸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