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文|一生君

归途

老王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是他儿子的高考成功的升学宴，他宴请了很多亲戚邻居，在院子里大桌小桌摆了十几桌，很是热闹。老王的脸上堆满了褶子，是笑出来的褶子，是幸福的褶子。

老王老来得子，很是宠他家的宝贝儿子，要啥给啥，想干啥干啥。因为儿子是在秋天出生，老王又是农业大户，所以起名王硕，希望他的到来能让他家硕果累累。

王硕不愧是“地主”家的儿子，穿的得体，长的也像古代的公子哥，完全没有农村孩子的俗气，更没有其他孩子脸上的小红脸蛋。

王硕从小就爱看书，不像他爹喜欢舞刀弄枪。他的梦想就是走出这座大山，去外面的世界，从此再也不回来了。他不想像他爹一样，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在地里干一辈子农活。

应了自己儿子的要求，老王把王硕送到了镇子上最好的高中学校，逢人就骄傲的说我的儿子在XX学校读书呢！然后满脸笑容的拿着工具去地里干活。

一个炎热的夏日，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河水是清澈清澈的，微风是徐徐的，柳树是沙沙作响的。王硕喜欢这种诗情画意的画面，他在柳树下望着蓝天，畅想着自己美好未来。

“在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小雯从背后拍了拍王硕的肩膀。

“我要努力学习，离开这座大山，带着你。”王硕看着远方坚定的说。

“管他呢，现在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小雯走到小河旁边，捧了一手的水泼向王硕。王硕也跑到小河旁边，拽着小雯在水里嬉闹。两人的笑声响彻天空，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俩，这片天地是他们心中的世外桃源。

王硕在高考中不负众望的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的梦想，这个消息让老王在村里神气极了，他激动的让村长在村里用广播宣传，说要宴请大家来家里吃饭庆祝。

此时的老王已经六十多岁了，二十年的时间，岁月早已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王硕是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孩子，老王因此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觉，可白天依旧精神抖擞到处的宣传。

王硕从来不阻止父亲的行为，他觉得只要能让父亲高兴怎样都行，父亲为了他一辈子都在辛苦。他是父亲最宝贝的儿子，他要让父亲以他为骄傲，同时父亲也是他的骄傲。

天下父母都不易，他们总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只求你好。

小雯坐在小河边，听着村里的喇叭吧啦吧啦的发出一大堆声音，她没有心情听任何声音，因为她的小硕要离开她了。

能去镇子里最好高中学习的只有她和小硕两个人，但她远没有小硕学习好，能去镇子和小硕在一起学习，完全因为她的姨舅在镇子里某小学当老师。现在他们不得不离开彼此，从此分道扬镳了。想到这里小雯伤心的哭了起来，她想到了小硕和她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在寒冷的冬天，小硕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想到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王硕知道这种分开离别是避免不了的，他来到小雯的旁边，握住小雯的手，“别哭，我的心会疼，你在镇子里等我，等我稳定了我就回来找你，放心。”

小雯抱住了小硕，“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

“嗯，我一定回来。”

小硕走的那天，小雯没有去送他，她在小河边望着村口的方向。小硕在村口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蓝天，看了看村子，看了看小河，留下来一个决绝的背影，我终于走出来了，他心想。

四年的时间，王硕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期间也没见过几次小雯，其他时间他都在学校里学习或者打工。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同学们都这样评价他。

大学的时候有几个女孩对王硕很有意思，可王硕一直不予理睬，最后也都知难而退了。可有一个女孩璐璐一直没有放弃，她说她对王硕一见钟情，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决定他是要和我携手一生的人了。

眼看就要毕业了，璐璐开始着急了，她想王硕留在她身边，想和王硕在一起，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她不能离开他。

璐璐利用父母的关系，给王硕找了一份前途无量且刚毕业的大学生无法找到的工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让王硕动了念头。他想留在这个城市，且知道单单靠自己是非常困难的，现在有一个机会，如果他抓住了便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如果他抓不住那未来就是未知的。在校期间他听到了很多从农村出来闯荡的学哥学姐的故事，那种茕茕孑立的滋味，他不想去感受。

王硕接受了那份工作，也接受了璐璐。璐璐知道小雯的存在，但她不在乎，她知道城市的立足要比小雯更有诱惑力。

过年的时候，璐璐央求王硕带她回老家见父母，王硕本是不同意的，他不是怕她看到自己的生活环境，而是怕她见到小雯，不，他不是怕璐璐见到小雯，而是怕自己见到小雯。

最终他们还是在村口相遇了，小雯冲璐璐笑了笑，“新年快乐，你俩真般配，祝福你们。”

“谢谢，经常听小硕提起你，谢谢你照顾他那么多年，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他。”璐璐握紧了搂着王硕胳膊的手。

“新年快乐。”王硕只说了一句话，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没有底气。

他没有再看小雯一眼，领着璐璐朝家里走去。他不知道小雯穿着新衣服来到村口就是在迎接他，小雯也不知道他领着一个女孩回来了。

小雯楞楞的站在村口，看着王硕远去的背影。眼中含泪的说:“祝你幸福是真的，祝你们幸福是假的。”

新年过后璐璐和王硕回到了城市，开始准备他们的婚礼。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璐璐在家写请柬，王硕喝的不省人事回到家里，脸上不知是雨还是眼泪，眼睛红彤彤的，王硕以前从未喝醉过，这是唯一的一次。

他一进门就握着璐璐的手哭着说:“小雯，对不起，原谅我。”

王硕的话如晴天霹雳，璐璐握住王硕的手，“你喝多了，睡觉吧！”

这一夜璐璐没有睡，她睁着眼睛想了一夜。这一夜王硕梦里是那个他极力想要逃离的村庄，是小雯在村口大哭的背影，是在河边和他一起丢石子的画面。

“我们分手吧，一直以来我以为只要我用物质条件牵制你，你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我留住了你的人，没能留住你的心。不管你和她离得有多远，不管你是否和她有联系，你们都无法分开，你们都一直在一起。我可以感觉的到，你和我在一起时没有和她在一起快乐，我爱你，所以我选择离开你，你们有缘，也可以有分，而我们有缘无分。”第二天一大早璐璐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她不想听到王硕的声音，更不能听见，她怕自己后悔，会不择手段的留住他。她不需要王硕说对不起，他没有对不起，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这一切也都结束了。

王硕辞了那份工作，走之前留给璐璐一封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能够遇见是福气，如果错过便无缘，很幸运，与你相遇。”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一直以来，那个村庄，那个女人，都在他的心里，他以为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以为离开那个村庄来到城市可以独当一面，但他错了，他不是不够独立，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不够懂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