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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会议中心里，M公司正举办盛大的新品发布会，暨A市智慧城市建设签约仪式。受邀出席方包括市领导、公安、交通、重点企业等相关人员。
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各行业的智慧城市愿景，以及各种高科技功能，什么遮挡判断、异常行为分析、人员轨迹追踪等等。
公安系统代表是市局的刑警包永宁，和通信科菜鸟贾柯男。后者看着人工智能的介绍兴奋不已，一个劲儿打听局里的系统什么时候升级。
包警长对此嗤之以鼻，看着治安愿景口号——天下无贼，差点笑出声来，吹了半天，敢情还是只能用监控抓抓贼啊，高科技在哪儿？现在遍大街的监控，本来也没有抓不着的贼，再者，真去抓人还不是得靠腿么。
正想着，一抬头发现了熟人——首饰店的金老板，包警长上去开玩笑道：“老金啊，你那店里监控早都360度无死角了，还能塞进新设备么？”
“警长好！我这不是响应号召嘛，领导钦点的试点企业，多大面子啊！”
“别这冷嘲热讽啊，当我听不出来？”
“不敢不敢，真心想换……”金老板挤出的笑容看上去有点扭曲。
包警长估计是因为整套设备不便宜，老金免不了要大出血，所以没好气儿，不由得心生同情，拍了拍老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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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市范围的监控升级部署工作很快开展起来，市局的后台管理系统也升级到了最新版，什么大数据、云服务、人工智能分析的，柯男玩得不亦乐乎。
但很快，他就发现所谓的机器学习也是需要老师的，你得录入海量数据，让机器对比，从中找出有效特征，再经由特征建立模型。这之后，才能通过模型在无数的数据里识别出关键信息。
第一步的海量数据就难住了柯男，即使把范围扩大到整个公安系统，能收集到的可用数据素材也十分有限。不得已，他只好发动同事一起录制典型动作作为样本。
没录几天，柯男又发现通信科的警员破案经验实在不足，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动作，AI学习进展缓慢，于是只好去找包永宁请教。
包警长正在看卷宗，一看柯男进来，赶紧招呼：“正要找你呢，这儿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说着把手里的材料递了过来。
柯男匆匆看了一遍，是派出所转过来的案子，金老板的首饰店失窃，镇店之宝被调包！
所谓镇店之宝，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据猜测价值连城，尽管金老板一再宣称不值钱，大家也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案子的难点在于没有相关的监控记录，原本面向展柜的摄像头，被人调整了朝向。
证词记录显示，王经理有重大嫌疑，展柜钥匙在他手里；有员工偶然在监控室撞见他在调整监控；还有人听他吹嘘说最近会有一笔横财……
“你怎么看？”包警长问道。
“嗯，我觉得关于嫌犯的推论好像不太严谨。证词都是最近的事，可是调包时间不见得是最近吧？万一很早以前就被调包了呢？”
“行，小伙子有进步。调包时间很关键，不要被现在的证词带偏。我已经申请调取了最近两年的监控数据，估计量不小，需要借助你那个人工智能帮忙分析啦。总之，先跟我去店里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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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饰店坐落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周围监控相当完善，店里更是全面覆盖。
隔开店面和办公室的墙上，挖了一个大洞，做成了橱窗，宝石就陈列在里面，橱门开在办公室那侧，对宝石做任何动作都会被正对橱窗的监控拍到——如果它没被调整角度的话。
王经理一脸沮丧地走过来：“警察同志，真不是我干的，我哪有这胆儿啊！”
“别叫屈，先说说怎么回事。”包警长已经知道了详细过程，但需要当面对质看看他的反应。
“前一阵金总出国度假，这不正好要换新监控么，就把钥匙给我了；昨天有个外地同行来，听说有镇店之宝，就想膜拜一下，结果一看说是假的，我赶紧让店里师傅看了下，还真是人工宝石……”
“那监控是怎么回事？”
王经理突然扭捏起来：“这不是换了高清摄像头吗，您瞧那几个柜员小姑娘穿得……所以……您懂吧？”
“懂什么懂，偷窥也是违法行为！”
“是，是，所以昨天我没敢说啊。”
“别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找不着真犯，嫌疑最大的还是你。给我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
“明白，明白，我再想想……”王经理吓出一头汗，唯唯诺诺应道。
回警局的路上，柯男向包警长请教：“您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他特别留意了王经理说话时的表情，也许可以作为样本录入到系统里。
“逻辑上没什么问题；不过他眼神有点飘、还有摸鼻子的动作，很明显说了假话。”
“那怎么不带回去调查？”
“他的假话应该不是为了掩盖调包，而是别的什么事，先解决了大案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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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数据送到了通信科，以往这种情况，需要开个10倍速不错眼珠地盯个一两天，现在有了新技术，柯男只需要定义一个开橱门的行为模型，很快就找出了两年内每次开门的片段。
从影像上看，几次开门都有金老板在场，围观的也不止一人，柯男仔细看了半天，没发现有调包的动作。
他觉得不过瘾，又加上了超画质优化和异常行为分析算法，判断在场的人有没有小动作，可惜也没有什么发现。
也许视频被删减过呢？于是他又导入了宝石状态的模型，确认每次开门的间隔里宝石的位置不变，结果又让他失望了。
柯男一时没了主意，以前人工核查视频虽然很累，但漫长的过程也有助于梳理思路，也许一次灵感的闪现就能帮助破案；现在倒是几十分钟就能筛查完数据，可大脑却完全闲了下来，想不出还能有哪些问题。
他灰头土脸地去向包警长汇报结果，后者思考了一下，提醒道：“一般盗窃案，犯人会提前踩点，调查不一定局限在室内……”
话音未落，柯男恍然大悟，“我马上去调查附近的路人行动轨迹！”说着便一溜烟往回跑。
包警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王经理刚说想起了重要的事，我要过去一趟……”
“等我一下，我先把分析程序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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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底座，”王经理指着展柜里说道，“跟监控一起换成了温度感应装置，可以识别有人接近并报警。结果装上没两天，宝石就掉下来一回……”
“掉下来了？”
“是啊，就在这里，”王经理在展柜里划拉了一圈，继续说，“后来我问过，说是因为共振什么的，当时也没当回事，以为是没放稳。结果没两天，它又误报警一次，大半夜的，我以为真有贼呢，跑过来一看啥事没有。气得我打电话投诉，M公司赶紧派了人过来修，后来就没出过问题。”
“这俩事监控也没报警？”
王经理有点心虚：“监控……不是没拍着嘛，可是维修前我把宝石拿出来了，应该没机会调包。”
包警长不再说话，将身子探进橱窗里仔细观察，底座看不出是电子设备，也许是为了避免突兀，外面包了红色的绒布，设备上还有不少镂空的花纹，他伸手沿着花纹摸了一圈，看了看宝石掉落的位置，又抬头望向玻璃那侧的监控。思考了一下，似乎有了结论，便打电话通知物证科同事过来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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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男和包警长刚走回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报警声，跑进屋一看，管理终端上的警报铺满了屏幕！
警报：检测到目标故意遮挡：压低帽檐。
警报：检测到目标异常行为：低头走路眼往上翻。
警报：检测到目标异常行为：看摄像头。
警报：检测到目标进入重点区域。
警报：检测到目标异常行为：左顾右盼。
警报：检测到目标移动轨迹异常：短时大量重复。
……
柯男兴奋不已，新设备总算派上了用场，一下找出来这么多线索。通过姿态分析，拦截目标的相似度超过了75%，基本可以假设是同一人，而且这人已经在首饰店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了一个月。
柯男立即找出安装底座的那段监控——当时摄像头还没有移开——将M公司那个员工设立为参照物，比对报警目标。但疫情期间，行人基本都戴着口罩，再加上目标故意遮挡，可识别范围非常小，相似度只有63%。
“有点低啊……”柯男略有遗憾道。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至少要超过90%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物证科送来的检验报告，又泼了他一盆冷水。
集成设备，包装完好，有孔若干，疑似有利于感温、散热、通信等功能；
内有PCBA板、温度感应芯片、wifi模块、电源等，集成度高，可能产生共振、发热等现象。
“又是共振又是发热的，这不就是宝石会掉、发热误报的原因嘛。”柯男泄气地说，这鉴定结果简直是为之前的证词量身打造的解释。
包警长笑道：“别急，你刚才不是已经假设过75%的相似度就是同一人吗？不妨继续假设一下，想想设备上的孔还有什么用。”
“还能有什么用？好看啊？”
“最大的孔在橱门这边，掉下来的宝石也是，而监控是在另一边……”
“唔……我还是想不出来。”
“假如有个假宝石提前藏在底座里，真宝石从上面漏进去，把假的从洞里挤出去，让人以为是真宝石掉下来……”
“啊，原来如此，再控制设备误报，借修理的机会，把里面的真宝石拿走。”
“前一个月的踩点可能是在设计严密的计划，结果意外发现监控转向了，于是便直接下手……”
“那赶紧去抓人吧！”柯男兴奋地叫道。
“都是假设而已，离抓人还早呢。先去M公司了解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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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证明包警长的英明，M公司的那个员工失踪了。
据同事介绍，他叫楚翰林，应届毕业生，一心想搞人工智能研究，但是被分到了采集组，可能是跟理想有偏差，干了一个月突然不辞而别，同事还以为他是去找工作了。
很快，楚翰林便被带到警局问话。
“说说吧，都干了点什么。”
“没干什么啊，旷工也归警察管吗？”翰林一脸迷茫。
行，心理素质还挺过硬。包警长和柯男对视了一眼，接着问：“监控显示你最近一个月的行迹十分可疑。”
“那都是工作啊！您说我容易么，本来想搞高科技，结果分到采集组——什么是采集呢，就是给计算机录制样本，供它学习、分析。您说我一大学生，哪知道贼都有什么动作啊，可不就只能在大街上鬼鬼祟祟呗……”
包警长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心说，大学生算什么啊，之前还有一群警察整天装贼呢，想到这，又看了柯男一眼，他正撇着嘴翻白眼，包警长差点乐出来，赶紧稳定一下情绪，板起脸继续问：“误报又是怎么回事？”
“您说那个底座吧，就是散热不好呗，您没看上面是镂空的么，就是为了散热。结果用户非要蒙上一层绒布，导致超过预计值了。”
“为什么派你一个采集组的去修？”
“我不是整天在马路上晃么，别人懒得去，就支使我过去，反正就是在表面打几个更大的洞，谁都能干。”
“宝石为什么会掉呢？”
“听说硬件组没能复现，也许是寸劲儿？也许是用户想增加投诉量瞎编的……”翰林边说边摇头，露出想不通的表情。
无懈可击的回答。
包警长沉默了，假设完全不沾边？听说翰林是从家里被带来的，根本没有逃跑，一切真的全是巧合吗？真犯到底在哪儿？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金老板，包警长起身出去接听：“老金啊？你回国了？听说店里的事了吧，你别急，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马上……”
“包警长，别找啦，宝石没被调包。”
“什么？”
“这宝石一直就是人工的啊，我一直都说它不值钱，就是没人信。也怪王经理，不问清楚就报警。”
“你这唱的哪出啊，假的当哪门子镇店之宝！”
“你看，早年我刚入行那会儿，有次进货打眼了，这东西落手里了，可巧刚入手就有下家要，卖了之后我这良心过不去啊，想来想去又给人退了。没想到落一好名声，买卖才越做越大，我就把它供成镇店之宝了。”
包警长听了鼻子没给气歪了，辛苦半天，一场乌龙，还抓错了人，得亏只是请来问话，这要是拷回来的，麻烦就大了。
柯男得知真相也郁闷不已，原以为人工智能多了不起，没想到也是靠人拉肩扛，真是有多少人工就有多少智能……出师不利，以后谁还会信这个系统！他盯着监控发呆，突然，他意识到画面中有些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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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板也被请进了公安局。
包警长扔了个文件夹在桌上，说道：“来吧，说真话吧。”
“这事不都翻篇儿了么？还说什么真话？”金老板满脸狐疑。
“翻篇儿的是你说的乌龙，我说的是你报假警，这俩可差得多了！”
“没……没有啊……”意料之外的问题让金老板一时语塞。
包警长打开文件夹，推到金老板面前：“自己看看，
“首先正面的监控直接转向了房顶，然后再也没动过，根本没有所谓的偷窥；
“然后根据视频里宝石的位置，和测算出的底座最大振幅，不足以把它振下来；即使真碰巧掉了，也不会在王经理指认的位置；
“你的行程也没出过国；其它监控里也没出现过所谓的同行……整个证词里就没一句真话！”
“我招，我招，”金老板擦了擦汗，“这不是疫情期间生意不好做嘛，这一套监控升级又花了十几万，我这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啊。
“我就想，要是这设备不好用，不就能退货了吗？所以我就先把监控调了——录不了视频肯定不好用呗。
“我这还想下一步怎么证明它不好用呢？可巧，底座就误报了，我就想，干脆说东西丢了，不但能退货，可能还能要个赔偿……
“没想到，就这么点儿假线索，您也能推论出这么多东西！
“后来我听说，盗窃金额巨大时，没有充分证据也可以先抓人，怕玩儿大了，才赶紧说没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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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算是告一段落，只不过从惊天调包案变成了扰乱公共秩序。
金老板被判行政拘留5天，由于事件起因是其积极配合城市建设，且影响范围较小，最终免于执行。
贾柯男的人工智能分析，在这次破案中提供了大量信息，将零星线索有效拼接，最终还识破了报假警的行为，故而受到了上级的肯定。不过，成长为真柯南的路仍然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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