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田螺,不得不提老家的田洞——六秀麓。那里可真是田螺的天堂。
六秀麓三面环山,山里常年渗出清冽的泉水。泉水和雨水汇聚在村里唯一的水库中。水库的水闸出口常年开着,欢快的山泉水沿着小溪和田渠流淌,灌溉着村里的稻田、菜园,也充裕着大大小小的池塘。
清冽的山泉水,柔软细腻的塘泥,再加上荷叶撑起的绿荫,六秀麓的池塘简直就是专门为田螺打造的“桃花源”。那里的稻田水质清凉,同样是田螺的理想居所。还有清可见底的小溪里面也住着许多小田螺。
池塘(侵删)每年夏天,从早稻收割到晚稻插秧这段时间,田螺肉最为肥美。我和妹妹时常跟着母亲去六秀麓打理家里的稻田。收工之后,母亲在小溪里清洗农具,我和妹妹则去附近的池塘里摸田螺。
池塘的水深没膝,弯腰伏在水面上,两只手伸到水下的塘泥里摸索,拾起一个又一个比李子还大的田螺,抬手将一把田螺“哗啦”放进浮在水上的桶中,水草也跟着晃动的池水招摇。荷叶和荷花的倒影如画,拾到田螺的喜悦从指尖漫到嘴角又蹿上眉梢。
“孩子们,田螺摸得差不多就行了,要回家喽!”正摸得起劲,母亲的呼唤传来,我们不舍地走出池塘,拎起半桶田螺小跑到她的身边,踏着夕阳的余晖归家。
刚拾回家的田螺一肚子泥,需放在盛满清水的铁桶里养两天,让它们吐一吐肚子里的脏东西。期间换三四回水,两天之后田螺的肚子会干净很多。这时便可收拾田螺了。
收拾田螺是个力气活。把田螺从水中捞出,先拿刷子刷掉壳上的青苔,再用钳子剪去屁股,然后哗啦哗啦搓洗几遍,最后放在菜篮子里沥水备炒。
要想田螺炒得好吃,配料必不可少。家里常用的配料有蛤蒌叶、紫苏叶、指天椒、酸笋。蛤蒌叶可增香提鲜,紫苏叶可去除田螺的泥腥味,指天椒激活舌尖的味蕾,酸笋可增加食欲。
蛤蒌(侵删)提到炒田螺的这些配料,我总会有一种错觉,好像我家周围的土壤全是为了炒田螺而存在的。
你看坡下荔枝树旁匍匐在地上的蛤蒌,绿而肥厚的蛤蒌叶长得密密匝匝地,几乎把整个土坡都盖住了。你再看围墙外小路旁的紫苏,无需特意播种,它自己就冒出来了,还长得很好。还有指天椒,植棵小苗在院子里,自个儿开花结果。山脚下的竹林也是,隔三差五地冒出一两根竹笋,母亲正好砍来腌酸笋。
配料已然准备妥当,如何炒田螺呢?
取一大把蛤蒌叶和紫苏叶切丝,两三个指天椒切圈,若干酸笋切条,再备些姜丝和蒜末。油锅烧热,下姜丝蒜末,再下酸笋,接着下蛤蒌叶和紫苏叶,待香气四溢时,下田螺入锅翻炒,加盐、酒、指天椒煸炒至田螺盖脱落,继而加少许水,盖上锅盖焖入味。稍倾,香气浓郁、色味俱佳的炒田螺就出锅了。
炒田螺(侵删)“夏日灼灼,最啱食螺。”炒好的田螺摆上桌,只闻一闻香气,口水就直往外泛。终于等到一家人齐齐围桌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撸起袖子开吃。
吃田螺不能讲究文雅和吃相,必得摒弃筷子而改用手,方能吃个心满意足、酣畅淋漓。当然,吃田螺不能蛮吃,也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田螺的中部,把田螺垂直地塞进嘴里,而后两瓣嘴唇快速合拢严丝合缝地贴住田螺尾部,用力一吸,“吱,吱”两响,那浓香、微辣、适咸的田螺汤汁便涌入舌尖继而散漫到口腔里。再用力一吮,田螺肉便堵住了田螺壳的尾部。然后用手敏捷地将田螺头部调转过来,用舌头扫掉残留的田螺盖,把头部放入唇里拿舌头顶住用力一吸,“嘟”一声,整个螺肉便蹦进了嘴里。
鲜嫩的田螺肉就着还未散去的汤汁和配料,鲜、香、酸、辣的味道叠加,忍不住要赞叹一句,“嗯,好好味!”
我在南宁的中山街夜市上吃过几回炒田螺,里面没放蛤蒌和紫苏,好在还有酸笋,个头也大,吃起来也算是够味。
北京的一些饭店里也卖炒田螺。田螺只有拇指般大小,其做法和小龙虾类似,酸香全无,只吃出一嘴的麻辣味儿。
可能有人会觉得我对食物的味道太过挑剔。然而但凡食物,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这种独特的味道叫“家乡味”。人离家越远,家乡味就越浓。所以啊,我在外吃的田螺越多,就越觉得母亲做的炒田螺才是人间美味。
咿!昔时螺肉香满舌,不知何日归家再食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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