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泛指中平元年至建安二十五年,即公园184年-220年。也就是自黄巾起义至曹丕废汉称帝这段时间)。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段颇为混乱的时期,形成这种混乱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由于土地兼并现象失控,因而导致地方豪强势力的崛起;再则由于部分具有野心的世家趁朝廷昏聩而不断扩张其家族势力;另外由于朝廷及官府的不作为,致使民不聊生,而导致社会动荡。这些均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已然证实了的社会普遍矛盾点,也是一个王朝由兴至衰的重要因素。诸多的矛盾和不稳定因素聚集在一起便似一个威力无比的炸弹,而直接引爆这一时期混乱局面的“导火索”便是朝廷怂恿宦官、外臣极度地扩张势力,如“十常侍”事件。
关于司马懿,我一直没有深入地探究过,直到前不久,一位好友在读了我写的几篇有关历史人物的小文后,建议我写写这个人。她当时正在看《司马懿之虎啸龙吟》,想更多地了解一下这个在剧中颇具风采的人物。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对于一个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收集一些材料,再结合自己的思考,然后写一写不会是一件难事。可是,这次我想错了。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为此,我看了《虎啸龙吟》,读了《三国志》,还额外看了电视剧《三国机密之潜龙在渊》,甚至温习了《三国演义》里关于司马懿的章节。折腾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物不好写。
大多数人对司马懿的印象是源自《三国演义》。我初读三国时年方十几,对其间人物仅以“好坏”归类。便难以免俗地与大多数读者一样,将打着汉室宗亲旗号的蜀汉归于“正统”,为关羽、张飞、赵云等将的威猛而钦佩自不消说。在谋略方面,更是深深折服于诸葛孔明,对他屡出祁山,北上伐魏时所遇的劲敌司马懿,我是抱有“敌意”的,视其为“阴险”、“奸滑”之辈。随着年龄的增长,再读三国时,各方面均有了突破。但对司马懿的印象始终就局限在用兵谨慎、谋划缜密、疑神疑鬼等方面。至于他在后来干掉曹爽,独揽大魏政权,乃至最终促使其孙司马炎废魏建晋,我都没太去理会。此番,既然动了写他的心思,便拾掇一些可循的线索,捋它一捋。
司马懿(179年-251年),字仲达,司马八达(其兄弟八人,名字中均取达字)中的老二。其父司马防(149年-219年),字建公,曾经担任过洛阳令及京兆尹等职,相当于省部级干部,官职不算特别高,却做了一件对其家族后来的发展具有深远意义的事。这件看似平常的事就是他曾推荐一个人担任洛阳北部尉之职,此人即为后来的魏太祖武皇帝曹操。司马懿的爷爷是司马隽,当过颍川太守,相当于地区行政长官。再往上推,大致可确定司马家历代均有为官者。其高祖司马钧为汉安帝时的征西将军。
关于“司马”姓氏的来源,可追溯到西周时期。当时有一位执掌国家军权的人物,名叫程伯休父,领司马之职,因建奇功,周宣王赐他以官职为姓,这便是“司马”姓的来源。基于本文的铺垫,司马家族中还有一位人物需要提点一下:楚汉崛起时期,赵将司马昂参与伐秦。秦亡,被封为殷王,管辖河内郡。
好了,总算捋出了些头绪。司马家族在魏晋之前虽然不在“十大家族”之列,却也毫无疑问是一个典型的世家。且由司马昂被封殷王可知,该家族曾显赫一时。循着以上这些线索,再来看我们的主人公司马懿便清晰多了。
隐忍、阴毒、鹰视狼顾之相、野心十足、谋权篡位……是后人对司马懿的评价。不能说这些都不对。在那个充满投机的时代,但凡有些能力的人都难抑这些潜着的“性气”。司马懿是人,他具备足够的能力,恰又为自己的子孙促就了一场“乱世英雄”们渴求的“美梦”。于是,他注定是跳进“轮回”也逃不脱了。因此,他的一生便很自然地被“编排”了。他以一个不寻常的“隐忍”姿态粉墨登场。
上文说过,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曾于任上举荐曹操司职洛阳北部尉。要知道,那时想在朝廷任职必须通过官员举荐方可,被举荐人当甚感举荐之恩。曹操虽有一代奸雄之称,却非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在他因“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成为中原雄主时,没有忘记司马防的“知遇之恩”,于是招募司马朗(八达老大)和司马懿(八达老二)到自己身边为官。司马朗欣然应招,司马懿却出人意料地推掉了这于平常人当属梦寐以求的机会。为此,他辞掉了原本干得很开心的郡里“上计掾”的工作,称自己患了严重的风湿病,双腿无法站立。对于这一事件中司马懿的动机,史上存在很大的争议。我个人感觉这是世人想多了。
我之所以写开头一段,就是为这一事件理出一个头绪。我们隔了一千多年思量着揣摩那时的情景,实在是很有难度的。要想通过揣测当事人当时所处的环境、所逢的经历,甚或是其微妙的性情等等来给一个特定的事件下个准确的定义,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事。我们试着撇开诸如要慎重选择、不愿成为大哥的陪衬、时机未到等的臆想,就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一事件的本身。没有别的,就是司马仲达在那个时间点不愿意做曹操的官。最大的原因就是曹操乃宦官之后(曹操的父亲曹嵩的养父是大宦官曹腾)。虽说曹嵩曾官至太尉,位列三公之一,很大程度是倚赖曹腾的帮扶。而素以正统世家子弟自居的司马懿从骨子里是瞧不上“政治暴发户”曹家的。有人会问:那他因何不选择辅佐当时与曹操并存的其他雄主呢?比如势力远胜曹操的袁绍;再比如名义上有汉室宗亲的刘备;抑或是雄霸江东的孙权。他不会选择,起码是在曹操挟天子之际是不会选择的。司马家族的光辉历史是可追溯到西汉之初甚或更远的,他们家世代为官,为的是汉室之官。一个因宦官事件(十常侍乱政)而导致的汉室王朝的崩塌实在是太突然了,不单是司马家,当时很多世家都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如太原祁县的王家(王允)、山东曲阜的孔家(孔子之后孔融)、清河崔家(崔琰)等。司马懿是在等,在那一时间点,他等的不是所谓的入仕的最佳时机,在才能方面他是充满自信的,他的内心深处期盼着汉室能得以恢复元气。能有资格让他司马仲达辅佐的只有汉室的天子,其他觊觎江山之辈皆为“汉贼”。因此,他不顾家父的担忧以及自身处境的危险,假装得了严重的风湿,推掉了曹操的招募。至于传闻曹操为此以各种方式试探其真伪,我决定不信。这都是世人把事情想复杂了。
装了好几年的风湿病,司马懿最终还是应了曹氏的招,是他屈服了吗?是的,他是屈服了,但他不是屈服于曹操的“淫威”,而是屈服于残酷的现实。在装病其间,他无法出门,只好静静地闷在家里,不过他没闲着,留意着时局的变化并想了很多。我相信,他还会在这个赋闲的几年里与自己的父亲进行在以往少有的交流,想来他是对汉室的复兴不抱什么幻想了,相较于当世的几位“雄主”,他认为只有曹操还算是比较靠谱些,毕竟他是伴着朝廷的,也只有在这个看上去类似于“幌子”的朝廷上当个官,才勉强可以算是一个汉臣,也可守一份世家子弟的本分,更重要的是可以身临其境,静观其变,或许还会有所作为。当然,还有一个现实问题摆在面前,司马家是一个大家庭,光他的兄弟就有八个之多,这一大家子不但要保命,还得维持基本的体面生活。于是,在曹操再次招他时,他应招了,当了曹丞相府的文学掾。其主要任务就是辅佐曹家二公子曹丕(曹丕当时尚未被定为世子)。
司马懿正式入丞相府辅佐曹丕时二十七八岁,曹丕二十出头。恰为“亦师亦友”的年龄搭配。照司马懿当时的心境,这只是一份应付性的差事。可以说,那时的他是对前途没什么明确的规划,仍属“隐忍”阶段,混口饭吃而已。
不知有多少人看过《三国机密之潜龙在渊》这部电视剧。该剧中的司马懿这个人物形象被高度艺术化了,该艺术形象,是很能深入人心的。对于历史人物,我一贯不执拗于其真实性,但在可能性上是绝不马虎的。在可能的范围内,可以恣意发挥无尽的想象力,使人物及事件立体起来,甚至可以大胆地去猜测。但《潜龙在渊》里的司马懿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我甚至可以接受剧中刘平事件的存在,以及其他诸多情节的编排,但对于“司马懿”这个人物的塑造,我是找不出可以认可的理由的。若司马懿真如剧中那样强势、高调、咄咄逼人的话,历史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他会死得很早。曹孟德焉能留这么一个“狂徒”在身边。诚然,凸显其智慧的手法是可以有的,但过于拙劣了。这部作品唯一成功之处就是作为商业文化产品能赚到一些钱。或许这就是作者的目的吧,在当今这个“万物皆商品”的意识空间里倒也无可厚非。相比较而言,同为电视剧的《军师联盟之虎啸龙吟》的艺术价值就高多了。该剧较为严谨地循着可溯之道对剧情进行了一番艺术加工,尤其是男一号精湛的演技将我震撼了一下,活脱脱一个仲达呀!尽管没能在传统的轮廓中有所突破,但绝对是一部值得欣赏的好剧。也仅此而已了。
通过艺术创作,可令我们耳目一新。加上注入的趣味性,很能迎合大众的“口味”。这只能算作文化艺术的魅力,它普遍运用了夸张、颠覆、编造、虚构、歪曲等手法,与热衷于史事猜想是全然不同的,对史事的猜想,只是在合理范围内对事件作多种可能性的猜想,是不背离严谨的求知态度的。那我们的主人公司马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这本非我该设的一问,我一贯不主张对任何人作一个所谓的准确性的评定,更遑论古人。因此,我们只作一些分析、探讨,试着走近这个满载争议的人。
身为世家子弟的司马仲达,其年轻时与其他世家子弟并无多大区别。论武,他是一介书生,论文,他不如其兄司马朗、其弟司马孚。若生在太平盛世,他完全可依托家庭背景弄个官做做,然后终老一生。其实,他一开始也是循着这条道走的。在他二十出头时,通过官员举荐成为河内郡的上计掾,主要从事郡内钱粮数目的计算、统计工作,并定期上报朝廷。这算得上是一个比较体面的工作,不是干部子弟很难得到。司马懿对这份工作是相当满意的,工作积极性相当高,并且很快熟悉了业务,大有干出一番事业的势头。他之所以对这份工作抱有热情,最重要的一点,这是通过朝廷举荐制获得的,是当时进入仕途最为正规的途径。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他的思想主流是传统的,起码是在他青年时代。大家都知道,人是会随着环境、境遇、经历而逐步改变的。那么促使司马懿的思想首次发生波动的事件是什么呢?或许很多人会认为是他初进丞相府任文学掾。不是的,早在他十一二岁时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即董卓挟天子将国都从洛阳迁到长安。这对于一个寻常少年来说,可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更遑论受到刺激。司马仲达不是寻常少年,他是在司马家族严苛的家风中浸润出来的世家少年,他也不是寻常的世家少年,在其父司马防公所秉持的诸如“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的严格家教下,他的心智必定远超同龄孩子。朝纲大乱,天子处于危难之中,这些信息凭他身处的环境获悉绝非难事。可知,因此事件给司马家族带来的恐慌与惶惑必定会对本习惯于循规求进的少年仲达造成重大的心灵波动。如影视及文学作品、稗官野史中描述他自小聪慧顽滑,且锋芒毕露是不太可信的。他的聪慧、隐忍、善思毫无疑问,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成就。这次刺激对他的影响迄今未看到任何史料有所记载,我是猜测的,当然不是凭空猜测,是由他后来彰显的军事才能联想到的。他的军事才能不会是天生的,他必定熟读并认真钻研过相关兵书。十一二岁,正是学习的大好时期。他之所以刻苦研读兵书,非为家严的逼迫,虽说其高祖父司马均曾经是一位带兵的将军,却也未获大的成就,从之后司马家族的发展方向看,是弃武从文了,显然,父亲司马防是不会督他学习兵法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自愿学习,甚至是私下偷着研读那些兵书的,好在因高祖父当过将军,家中自然藏有兵书。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娃,是什么促动了他主动学那些既乏味又难懂的兵书的?比较合理的答案就是这第一次的刺激事件,他人小志坚,并懂得只有兵可立国。当然,他那时只是个孩子,相信也不会有人将这一正能量歪曲为从小就具野心。
司马懿内心的第一次波动没有转变他传统的世家观念,只是将它由一个心无挂碍的少年“升级”为一个有着明确目标的有志少年,可以说,正是因这次促动而令他发奋学习,他不单是研究兵法,在儒家学说、道家哲理方面也孜孜以求。这便为他今后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第二次对他的思想产生波动的事件也不是入职相府文学掾,而正是曹操招他做官的事件。为了逃避这次应招,他情愿辞掉热衷的职业,装病数载。在这数年中,他潜心思考,内心已有了质的蜕变,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即身处乱世,需要隐忍,想要有所作为,先要保全家族及自身,然后伺机而动。于是,当曹操第二次招募并扬言如若不从必惩处时,他应招了。在以文学掾的身份陪同曹二公子的数年间,他并未闲着,而是悉心留意着时局的发展,并籍便利的身份较为直观地对曹操其人作了进一步了解。我想,他对曹操的印象是大有改变的。在世人的眼中,曹操是欺君罔上、谋思篡位的汉贼,可又有多少人能接近他,并了解他的实际想法呢?司马懿可以,他凭着自己非凡的观察力及理解能力,他认可了曹操,他明白在当时的混乱局面中,如果没有曹操的强势掌控,汉室早就不存在了。是曹操顶着“奸贼”之名苦苦维系着“气若游丝”的汉室天下,他在朝堂之上的傲慢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震慑的是各怀心思的百官,而并非天子。可在私底下,曹操对天子是心怀恭敬的,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协,定不会有篡位的心思。加上与二公子曹丕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亦师亦友的关系(当然,他没想到这个曹二公子后来会做出第四次波动他内心的事)。第三次对他思想产生波动的才是这段经历。
司马懿的一生可说是“大器晚成”,直到三十六岁时才有了一个“小试牛刀”的机会。可这个机会也就只是个与他擦肩而过的机会。那年,曹操带他去汉中降服张鲁。正值刘备刚在益州站住脚跟。司马懿向曹操献上自己生平第一个计策,就是趁刘备在蜀地立足未稳,一鼓作气将其消灭。但曹操却以得陇何须望蜀为由未采纳他的建议。从后来形势的发展可知,那是一条多么有远见的建议呀。真正令曹操对他刮目相看的是在关羽水淹七军时,曹操本欲迁都避其锋芒。司马懿却力排众议,提出联孙抗刘的建议,被曹操采纳并最终反败为胜,且斩杀了关羽。此策的成功奠定了司马懿在曹魏发展的基础。世间传闻,因司马懿的卓越才能,引起了曹操对其萌生猜疑,诸如“鹰视狼顾”之相说,嘱丕防懿说等等,我深不以为然。有此议论者皆为先入为主地对曹公有偏见的人,试问,有哪一点可以证明曹公有谋逆之心?既无谋逆之心,有何来防备仲达之说?况以曹公之精明、果决,哪来那么多的“磨叽”。倒是在曹公逝后,曹丕对他怀有防备之心。原因是曹丕对他的了解更胜过曹操,深知自己这位老师对汉室的期望与情结。而曹丕与其父对朝廷的态度有着本质的区别。曹操是以强势扶汉,而曹丕却是真有野心,他的目标是要“取而代之”。所以,他对老师的防备是理所当然的。在曹丕刚嗣魏王之位时,司马懿是未作他想的,他仍认为自己的学生定会承其父志,继续扶持汉室。当曹丕的野心初现端倪时,他的思想产生了第四次波动,且是最为强烈的波动。他经历了一番如“凤凰涅槃”般的思想斗争,最终审时度势,清楚地认识到大势已去,乾坤难转,他该有所行动了。这一系列的心思转换看似在平静中完成,熟料却是极其的可怕,可以说是催动了历史的变轨。也真正揭开了乱世的序幕。
公园220年,曹丕逼迫汉献帝禅位于己,建立了大魏国,至此,传承了四百多年的大汉王朝宣布灭亡。而此次劝进的功臣中表现得最积极的一位是出乎魏文帝曹丕意料的人物,他就是一直心系汉室的司马懿。更确切地说是“凤凰涅槃”了的司马懿。从这一刻起,司马懿可以恣意舒展手脚了。他需要做也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得曹丕的信任。他看穿了曹丕一心想篡位自立的心思,只差付诸行动了。他是不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的。在巨大的喜悦中,曹丕暂时放下了对他的猜疑。但这并不代表对他完全信任。职务、地位、金钱统统不吝赏赐,就是不给他实际兵权。曹丕数次御驾亲征,都安排他在后方坐镇。曹丕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手上没有兵权,便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确如此,但有一点,曹丕是顾虑过早了。即使现在给他兵权,他也不会翻什么花样。因为,在那个阶段,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他的这第四次思想波动确实是彻底改变了他,诚然也为他后来的“惊世骇俗”埋下了伏笔。可到那一步之间是要经历很多的。世间万物,缘起缘落,有些因机缘巧合行了不世壮举之人,或许身处另一方境地便会悄无声息地安度一生。当然有个前提,这些人必须是天赋异禀的。司马懿就是这种人。如果汉室太平,他便会以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份积极进取,力争做一个对朝廷尽忠的臣子、对父母尽孝的人子、对家庭负责的男子。再如果,曹家一直供奉天子,维系大汉的社稷,他便会尽心尽力,按部就班地守一份本分,泰然处之,笑看风云。但,这两个“如果”都没了。这便激活了他潜在的能量,他必须要换个立足的姿态了。大汉的子民是做不成了,可他身后还有一道屏障,即司马家族。他的心中再无朝廷,也无天下,亦无曹魏,只有一个响当当的“司马世家”,也只有一个奋斗目标——振兴家族。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曹丕基本可以确定司马懿是真的没什么花花肠子了,本拟委以重任,好方便他为大魏政权多作点贡献。可惜,公园226年,才当了7年天子的曹丕就英年早逝了。在其临终前,嘱托司马懿、陈群、曹休、曹真四人共同辅政,辅佐年轻的魏明帝曹叡。此时,司马懿已年近半百。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人的寿命远没如今长,有句话叫:人活七十古来稀。四十七八岁当属老年了。后世很多人认为司马懿是一直心怀篡位的野心在隐忍、在等待最佳时机。我只想问一句:累不累呀!其实,他在这段时间里,内心是最为平和的。大家不要忽视了一点,司马懿年少时除了钻研兵法、学习儒家学问,他还向当时隐居在他家附近的名士胡昭讨教过道家哲学。他的“隐士”做派并非后来有目的的刻意而为。他当时的最大愿望就是能拜相封侯、光宗耀祖,保司马家族荣誉不朽、儿孙富贵。要不然,他曾经焉会致力于曹军的屯田改革,以从根本上大大巩固了大魏的政权。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司马懿在当时,乃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段里是绝无谋篡之心的,包括他统领大军阻击蜀汉诸葛武侯出岐山北上伐魏,并最终获胜之际。那时,大魏的所有兵力皆在他一人之手,若要谋权篡位,真如探囊取物。而他却主动交出了兵符,赋闲在家,安享清福。他要的就是这种功成名就、封妻荫子的惬意生活。
关于司马懿,相信很多人最感兴趣的还是他阻击诸葛北伐的事迹。我查阅了部分资料,有关这部分事迹的传播,大多是来自文学体裁的《三国演义》,而被视为正史的《三国志》却因作者生在西晋时期,为避讳而未将被追谥为晋宣帝的司马懿列传。《晋书》倒是被后人视为正史的,且也有《宣帝》篇。《晋书》是唐代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等二十几位官员、学者在唐太宗李世民的指示下编修而成的。李世民作为一个创业君主,他要求编修此书,旨在对晋朝的治乱兴亡进行一番探究。书中对司马懿的介绍比较笼统。我看了一下,关于他阻击诸葛亮北上伐魏的环节实在是太过草略了,似乎是将不同阶段一些零散的事件拼凑而成,便也不足为凭。如此,也只好“东拉西扯”将就着分析一下了。
促使诸葛亮作出北伐决定的是一个偶然事件,即魏国新城的孟达萌生了反意。说起孟达,读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他原本是刘璋的人,后来归降了刘备,也立了不少战功,在襄樊战役中他别有用心地唆使刘封不出兵救关羽,因而激怒了刘备,便投靠了曹魏。据说,在他刚投降时,司马懿就因他满口油滑而看他不顺眼,并建议曹丕不要任用他,可曹丕没有听从,给了他很优厚的待遇,任命他为新城太守,还封侯、假节。这家伙天生不是个安分之人。私底下与东吴及蜀汉暗通款曲,后见蜀汉势力逐渐壮大,便有复归之意。诸葛亮分析了新城所占地理位置的意义,觉得这是一个伐魏极好的机会。为预防夜长梦多,加上对孟达反复无常的反感,诸葛亮故意将此消息泄露出去,以迫使孟达尽快行动。诸葛的计策没错,错就错在他低估了司马懿。司马懿获知这一信息后,很快就做出了有悖常规的应对措施,他没在第一时间照章上报朝廷,而是先写了一封信给孟达,这是一封安慰信,措辞很是诚恳,孟达被暂时稳住了。紧接着,司马懿带兵迅速向新城进发,仅用了八天时间就兵临城下,在东吴与蜀汉的援兵赶到之前斩杀了孟达,扭转了不利形势。如果细推敲司马懿的此次行动是会发现一个问题的。按曹魏的军事部署,西线的指挥权是在曹真手里,而司马懿主要负责东线,虽然朝廷另外指派他协助曹真防御西线,可他只是西线的副总指挥。镇压新城的孟达之乱应该是曹真职权范围内的事,他却为何表现得如此积极,甘冒僭越之忌呢?这正是我认为司马懿当时无谋篡之心的依据之一。孟达叛乱被及时平息了,试想,如果处理不及时,后果是难以想象的,甚至会导致诸葛北伐一次性成功。司马懿在截获情报之际,凭他敏锐的军事思维,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和不可延误性。当然,以他一贯的谨慎心态,定然不会没考虑僭越可能会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但,权衡轻重,他果断作出了对国家最为有利的选择。平息了这次叛乱,他便主动撤回了自己的防区,没有参与诸葛亮发动的前三次北伐之战。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曹真的军事能力完全不似文学及影视作品中所表现的那么不堪,他的三次防御战,对手是名震时下的诸葛亮,皆成功阻击,不啻为勇猛之帅,实为一代名将也。诸葛亮发动第四次北伐战争时,曹真已然病逝。于是,明帝就将抗战重任交给了司马懿。前三次战役司马懿没直接参与,但他没闲着,他对战局的发展是做过认真分析与总结的。在总结中,他发现了诸葛的最大弱点,即劳师远伐,供给难济。这也是在他接手任务后首要的策略方向。乃至于最终将诸葛亮耗死,取得了抗战胜利。这里有点一点需要指出,诸葛亮的死不在他的策略范围内。他的拖、忍、耗,完全是针对蜀军远征,供给难续的状况而制定的战略部署,至于从所了解的诸葛日常言行中判断其活不长久的传闻是近乎扯蛋的,是后人为故事情节添加的一个“料”而已。诸葛亮的死是司马懿“耗字诀”的一个意外收获,也决定了他抗战的最终胜利。我们在通过诸多途径了解了这一阶段的“司马对诸葛”之争中,很容易生出一种曲解,即司马懿军事才能很一般,他只是一味地退缩,并未依靠“真枪实战”战胜诸葛。这样想就大错了。司马懿的军事才能远非一般的将帅可比,他所主持的每一场战役,都有一套缜密的体系,并非局限于自己固有的风格。比如,平乱新城孟达之乱时,八部并进,昼夜不息,以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但在后来平辽东公孙文懿(公孙渊)之乱时,征途远,行军却反而迟缓。在平常人眼里是很难理解的。可这也恰恰是司马懿的高明所在。征孟达时,新城叛军兵力不足,可粮食却能维持一年,而司马懿所率进攻的兵力却是敌方的四倍多,却只有一个月不到的粮食,所以,必须采取急攻的策略。而公孙渊的兵力充足,可粮食紧缺,司马懿不怕对方发动进攻,就担心其撤离,所以,便采取慢攻的策略。可见,司马懿的韬略是非凡的。我个人认为,单就军事才能方面,他是胜过诸葛亮的。在治理国家方面,司马仲达是没有什么大的作为的。这或许是取决于了他的处世态度。诸葛武侯为了蜀汉,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他执政期间,蜀汉政权相对稳定,蜀中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司马懿在曹魏的政治地位不可谓不高,但是,他为自己及司马家族考虑得过多了,避嫌成了他韬光养晦的主要手段。但这跟他入仕的初衷是不相悖的。我们在上文已说过,司马懿从未想过要为曹魏政权出力,他的一切努力均是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当然,他也并未存谋逆之心。这一观点或许很多人都不会认可。高平陵政变难道不足以证明其谋篡的野心吗?我认为不足以。我们来分析一下导致高平陵事件的起因。魏明帝曹叡或许在某些方面比不上武帝和文帝,但他的政治头脑却较先帝们要更胜一筹。在军权的分配方面,他既充分利用了明显具有才能的司马懿的影响力,可他更信任的还是曹氏宗亲的忠心,因此,最高军事权力是交给了曹休和曹真。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司马懿等外姓臣子的猜疑,而是意识到宗亲力量在稳定曹魏政权中的重要性。可当曹休、曹真相继过世,他不得不将保家卫国的重任交给司马懿,而且基本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倒是司马懿的过于谨慎反而引起了他的戒备。在他疾笃临终前,他的托孤计划是考虑得很周密的,第一辅臣是曹真之子曹爽,第二辅臣是司马懿。他的想法很好,曹爽虽然综合能力不足,却可凭籍显赫的宗亲地位及拥有的决定性权利压制住能力超强的司马懿,既可确保新帝皇权的稳固,又能依靠具有非凡才干的司马懿的辅佐。可是,结果却是事与愿违了。他没有想到,他最信任的宗亲曹爽不但能力平庸,而且还怀有野心。他在一班自以为是的拥趸们的怂恿下,排挤司马懿,争夺权力,并觊觎皇权。小皇帝曹芳沦落成了他手中的傀儡。司马懿由掌握军权的太尉架空为没有实权的太傅。于是,司马懿的内心经历了第五次刺激。以他的政治头脑,清楚地意识到司马家族危险的降临。于是,他开始了一系列的预防和筹备工作。由于军权的被剥夺,他授意大儿子司马师组织建立了一批死士以备后用。然后是刻意装病以麻痹曹爽一伙对自己的戒心。最后,终于等到了机会,趁曹爽挟幼帝去高平陵祭祀的机会,果断实施兵变,成功获取了绝对权利。
好了,关于司马懿,我所知也就这么多了。我始终抱着立体看历史的观念。我们已无法在久远的历史长河中不差毫厘地去定义某些人和事,但却可以无限地去接近、去感应。关于司马炎的以晋代魏,我如曹丕的以魏代汉般的不作对与错的评论。历史的车轮是永远前进着的。我此番写了这篇关于司马懿的小文,不作他想,只是以自己浅薄的知识发表一些个人对其本人的浅显印象。至于说司马懿最终是否生出了谋篡之心,我认为不重要,也没有办法作准确无误的解答。我想说,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古人也好,当代人也好,都在主动或被动地在生存中演绎着丰富多彩的角色,大多会湮灭于浩渺的时光中,真正值得争取的就是内心的一份坦然。
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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