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释

作者: 木文言武 | 来源:发表于2024-03-24 11:5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又到十号了,阎佑儒早早地走进办公楼,每月的十号是区领导接待群众来访日,是阎佑儒必须打起精神认真对待的一天,一头是满怀祈望的来访群众,一头是百忙之中的区领导,作为区信访局分管接访工作的副局长,阎佑儒必须保证区领导接待群众来访活动有序高效地开展,用好区领导接访日制度,尽可能多地为来访群众解决信访诉求。当然,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阎佑儒,区领导虽掌握着大量的行政资源,但仍有许多信访问题解决不了。安排区领导接待哪些信访群众,给每一个区领导接访案件提供怎样的处理方案建议,阎佑儒必须通盘考虑,不仅有信访案件的筛选,还有协助接访的全区有关单位人员的召集。每到区领导接访日,阎佑儒就会有统领全区工作的美妙的自我感觉。对自己的工作能力,阎佑儒一直充满自信。

阎佑儒扫视接访大厅,一眼就看到了严溢道,一个信访老户,一位老朋友。严溢道也看到了阎佑儒,用眼神和他打招呼。一接触严溢道抑郁的目光,阎佑儒的心就阴沉了下去。在信访局工作了二十多年,阎佑儒接待过的信访人中不乏性格稀奇古怪的,像严溢道这样貌似温文尔雅、通情达理,实则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的信访人,还没见过第二个。似方似圆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镜片后的双眸总是透出一股真诚又执拗的神情,脸上全部轮廓线的润滑感被小而坚挺的鼻梁硬生生地刺破;穿着极为普通,但无论穿什么衣服,领口和袖口总是像政府大门前挺立的卫兵一样,严肃而一丝不苟;在信访人群中,从不显出丝毫的另类,却隐隐地透出与众不同的距离感;严溢道独特的形象早已在阎佑儒的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阎佑儒从不讨厌严溢道,只是今天自己心情郁闷,不想接触严溢道那总是透着抑郁的目光。阎佑儒快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他今天有额外多的事情要做,老局长已调走,新局长还没有到位,他这个老副局长只能身兼二职。一任局长调走了,另一任局长来了,阎佑儒在副局长的位子上已经历了三次这样的迎来送往,这是第四次了。上一次,阎佑儒就认为自己只需要送往,不需要迎来,但这次自己还是要面对迎来送往。阎佑儒很郁闷,自己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为什么就不能被组织选中,担任自己早就能胜任的局长职位?

阎佑儒用电话向接访科赵科长做了交待后,拿起接访资料走向区政府会议中心,再去检查区领导接访场地的布置情况,路上迎面碰到了分管人事党务工作的王副局长。

“阎局,就去迎接区领导了?”王副局长客气地问。

“早点过去,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到位的。”阎佑儒礼貌地回答。

“你的那位亲戚又来了。”

“严溢道,严老师?”不等王副局长回答,阎佑儒接着说,“哪个月的区领导接待日也少不了他,我让赵科长将他安排到最后接待。”

“今天来访群众好像很多,我一会去接访大厅。你安心陪区领导接访,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不用两边跑了。”王副局长一贯善于体贴人。

“好的。那就辛苦你了。”阎佑儒感谢道。

区政府会议中心一号会议室一切都准备就绪,参加接待的有关单位的人员已陆陆续续赶来,阎佑儒跟各单位的人一一打招呼。时间已到八点十五分,距开始接待工作还差一刻钟,阎佑儒连忙走到大楼外去等待来接访的区领导。阎佑儒私下认为这样做有些多余,但这是体制内不成文的规距,不这样做就显得对领导不够尊敬,历任局长都是这样做的,下级对上级也都是这样做的,自己本来就有些清高,新局长没到位,自己不提前去迎接区领导,会让区领导认为自己不够成熟,甚至认定自己有点闹情绪。

当区领导刚走近会议中心,阎佑儒就小跑步地迎了上去。区领导走进一号会议室时,屋内的人员都起立迎接,与区领导相熟的人还上前问好。区领导落座后,阎佑儒走近欠身问,是否可以开始。得到区领导点头,阎佑儒就示意信访局的工作人员将第一批信访人领进会议室。

区领导一批批地接待信访群众,时间很快就过了十一点半。区领导的秘书将阎佑儒请到会议室外,告诉他,区领导下午一点还要赶到市政府开一个重要会议,不能迟到,请他把握好接访的进度,不要耽误了区领导开会。阎佑儒赶紧安排协助区领导接访的机关部门领导分头接待后几批信访人,并电话通知王副局长安排人员将信访人都带过来。十二点刚过了十来分钟,除排在最后的严溢道外,全部候访的信访人都接待处理完毕。区领导看了看时间,问阎佑儒还有没有候访群众了。阎佑儒赶紧回答:“除老信访户严溢道外,都接待完了。”

“严溢道,还是老问题?”区领导又问。

“是的。每月区领导接待日,他都必到,都反映同一个问题,接不接待没多大关系。”阎佑儒有些歉意地解释道。

“他的信访问题也交办过多次了,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今天时间紧,就不接待了,你就替我处理吧。”区领导表示理解地说。

“好的,我一定处理好,请领导放心。”阎佑儒连连表态。

送走区领导,阎佑儒走回办公室,赵科长正陪着严溢道站在门前。

“阎局,严老师不肯走,一定要等你。”赵科长见阎佑儒走过来,连忙说。

“噢,你去吃饭吧,我来和老严说。”阎佑儒望着一脸怒色的严溢道,对赵科长说。

阎佑儒将严溢道让进办公室。待赵科长离开,严溢道对正在给自己倒水的阎佑儒厉声问:“为什么不让我见区领导?”

“老严,抱歉!今天区领导有急事,没时间接待你了。”阎佑儒边将水杯递给严溢道边说。

“我早就来登记了,你让赵科长他们将我安排到最后,我能接受。但你不让区领导接待我,就是存心的。”严溢道虽然接过水杯,但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看你说的!我为什么要存心不让你见区领导?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吗?局里的同事都戏称你是我的亲威,我能为难自己的亲戚吗?”阎佑儒真诚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区领导?”严溢道仍不依不饶,金丝边眼镜里是直直的目光。

“我不是说了吗?区领导有急事,来不及接待你了。区领导对你的事情非常清楚,这不,已在接访单上批示给教育局办理了。”阎佑儒说着将接访单递给严溢道看,又说道,“老问题,接不接待都只能这样办了。”

“什么老问题?我今天有新问题!”不想,严溢道一把推开接访单,低声吼道。

“新问题?”阎佑儒感到意外地问了句。

“在等接待时,我去银行取了三千元钱,转身去另一家银行存到老婆卡里,结果有一张百元假钞,我返回去,营业员死不承认假钞是他们的,话里话外还暗示说我讹他们。我会为一百块钱讹诈他们吗?你说气不气人?这事我一定要弄个明白,让他们给我赔礼道歉,还我清白!”严溢道越说越激动,啪地一声将那张假钞拍在桌上。

“你怎么老被人冤枉呀!”阎佑儒惊了一下,感慨地说,“不过这事不大,不用见区领导,我就能帮你处理好。别生气了,走,一起去食堂吃饭。”

“没心情。一定要他们给我赔礼道歉!你能办好?”严溢道怒气未消。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哪一次食言了?哪家银行?”

严溢道谢绝了阎佑儒的挽留,说了银行的名字,回家吃饭去了。

第二天下午,阎佑儒去银行直接找到行长,将严溢道反映的问题告诉行长。行长找出录像,昨天上午严溢道确实来取过钱,半个多小时后,严溢道又返回来,说有张假钞。行长为难地说,严溢道离开银行半个小时才返回说取了张假钞,按规定银行对此不能负责。阎佑儒向行长保证,严溢道是个极诚实的人,绝不会为一百元说谎。行长说,你阎大局长都为他打包票了,我就相信他没有说谎,但银行不能直接给他调换钱,可以给他一份价值超过一百元的礼品,表示歉意,烦请局长大人帮我们做好沟通工作。阎佑儒接受了这个处理方案,认为银行方面于情于理都没有毛病。

转天,阎佑儒将严溢道约到办公室。

严溢道进门时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阎佑儒泡好茶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是欠了你的!”阎佑儒无奈并打趣地说,“每次进门都是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德性。”

“少废话,银行认错了?”严溢道并不领情,直截了当地问。

“银行认什么错?他们有什么错?你不懂‘离柜概不负责’的道理吗?”阎佑儒一连三句反问。

“他们凭什么不负责?”严溢道身子一挺,尖声诘问。

“他们怎么负责?你在外面转了半个小时才回来,说有一张假钞,他们怎么知道,这张假钞是出自他们银行,还是出自别的地方?”

“当然是他们银行的,我取钱后就没动过,存钱时才发现的。”

“如何证明?”

“我,我,我,我存钱的银行能证明。”严溢道说话的底气泄了不少,他扶了扶眼镜。

“他们只能证明你存的钱里有一张假钞。”

“可我中途根本没动过钱。”说着,严溢道又扶了扶眼镜。

“谁能保证钱没被动过?”阎佑儒感觉出严溢道语气的变化,又追问了一句。

“我能保证!我,我,我以人格担保!”严溢道像似反击的战士,又奋起了斗志。

“我信你,可银行凭什么要相信当事人自己的保证?”阎佑儒特意对“当事人”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他们凭什么不信?我从不撒谎,他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严溢道见阎佑儒盯着自己,并不接话,目光却射出不屑的反诘,严溢道的气势顿时削去了一大半,取下眼镜,连忙又补了一句,“可以派人去查沿途的摄像头。”

阎佑儒仍不答话,目光中的不屑、反诘更加尖锐。

严溢道一时语塞,不知自己还能怎样争辩。

咚咚,敲门声将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王副局长站在敞开的门口,手半举着,仍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阎局,吴局长马上过来,去楼下迎迎?”王副局长轻声问。

“我这还有事,你去迎接吧。”阎佑儒简单地回了一句,身子一动未动。

王副局长愣了愣,微张嘴,欲言又止,终还是转身离开。

“吴局长?不是胡局长吗?”严溢道有些不解地问。

“胡局长调走了,新来的局长姓吴。”阎佑儒边说边起身,关上了门。

“胡局长调走,应该你接任局长呀!”严溢道的情绪又起来了。

“谁当局长你说了算?你是组织部长?”阎佑儒不满地反问。

“可我们来信访的老百姓都认为你是位好局长,赵科长他们也都很佩服你。”

“光我是好局长了,人家行长也是好行长。行长相信你没撒谎,但规章制度不允许给你调换假钞,人家赠送你一份价值超百元的礼品,补偿你的损失。”阎佑儒说着,拿出礼品递给严溢道。

严溢道没伸手去接,又倔强道:“相信我没撒谎,为什么不给调换?说到底还是不相信。”

“固执劲又来了。”阎佑儒将礼品放在桌上,坐回去,拿起一个档案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信,全是严溢道的信,从各处转来的上访信,区里的、市里的、省里的、中央的。别人的多投信是复印件,而严溢道的每封信都是亲笔书写的,工工整整的正楷笔迹。

“两年了,我不知道收到你多少封信了,一、两个盒子绝对装不下。”阎佑儒慢悠悠地说,“真心话,我佩服你的坚持,我也佩服你的认真。你的字真漂亮!我心里烦时,常会拿出你的信来临摹。”

严溢道不料阎佑儒突然转了话锋,不知该如何回话。

阎佑儒真的拿笔临摹起来。严溢道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走廊里传来嘈杂声,王副局长热情的说话声夹杂在其中。

阎佑儒放下笔,抬头看了看紧闭的门,转头问严溢道:“抽烟吗?”

“不抽。”

“我基本也不抽。今天陪我抽一支?”阎佑儒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拆开,抽出一支,隔桌伸手递向严溢道。

“老朋友了,陪我点上一支吧!”见严溢道犹豫,阎佑儒极诚恳地请求。

严溢道一下被感染了,站起来,走过去,接下烟。

二人各自靠在椅背上,手指夹举着燃着的烟。

“严老师,我很敬重你。”阎佑儒的话一出,严溢道的心一振。

严溢道心想,阎副局长一向叫我“老严”,怎么突然改口叫我“严老师”了?

“你那份教学改革方案真的水平很高。”阎佑儒的话再次振动严溢道的心。

“可被说是抄袭,连参加评比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一提到自己费尽心血的教学改革方案,严溢道就怒火中烧。

“两年了,你不间断地信访,到底要得到什么?”

“要公道!要清白!”严溢道将烟压灭,斩钉截铁地说。

“十几年前的事,许多情况已弄不清了。告诉你往事的老师,也说不清当年学校为什么压下你的教学改革方案,不上报参加评比,只是听说有校领导认为你抄袭,哪个校领导说的,他也不知道。我们也查不清楚。”

“查不清,就不还我清白了?”严溢道重新戴上眼镜。

“学校公开说你抄袭了吗?”

“可,可,可我的方案没参评、没获奖是事实!”

“没获奖就不是好方案吗?没上报参评就等于说是抄袭的吗?银行不同意调换假钞就证明你是讹诈吗?”阎佑儒突然站起来连发三问。

严溢道被阎佑儒的气势所逼,瞪着眼,一时答不上话。但也只是几秒钟的顿挫,严溢道也猛地站起身来,愤然道:“但他们不能冤枉我!”

“谁冤枉你?冤枉你什么?”阎佑儒再次逼问。

“学校,银行,冤枉我抄袭,冤枉我讹诈!”

“他们公开说了吗?”

“可,可,可…”严溢道一时语塞。

阎佑儒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又长长地将烟吐了出来,走近严溢道,轻按他的肩头,示意他重新坐下,自己也在他身旁坐下。

“老严啊,谁不曾被冤枉?谁还没有委屈?”阎佑儒意味深长的话,似说给严溢道听,又像说给自己听,“有的冤枉能澄清,有的冤枉无法澄清;有的委屈能申辩,有的委屈无处申辩;还有许多冤枉和委屈没有必要去澄清、申辩。”

“你们信访局不是专为群众喊冤的吗?”严溢道虽仍在争论,但语气也明显缓和了。

“信访局不是万能的,世间的冤枉和委屈多着呢,都能澄清,都可申辩吗?”阎佑儒此问并不需要回答,严溢道也没有回答,而是端起杯子喝水。

“委屈,我也很委屈。已陪三任局长了,现在又要陪第四任局长,我能向谁诉委屈?”阎佑儒幽幽地说。

“上级待你不公。”严溢道对阎佑儒生出同情。

“不公?也谈不上什么不公,上级有上级的考虑。我当然想当局长,想承担更大的责任。但不当局长,我就不能干得更好吗?不当局长,就否定了我的能力和成绩吗?”

严溢道看着阎佑儒,心想:“他是在自我劝解,还是在借题发挥,仍在劝我呢?”

“老严,你字写得好,文笔也不错,有时间、有精力练练书法,搞搞文学创作。退休三年,上访了两年,真有点不值。”

听阎佑儒劝自己,严溢道又生出怨气,不禁回了一句:“就白冤枉了?”

“白不白冤枉还有关系吗?你的人品需要学校、教育局那些晚辈们认可吗?你晚年生活的幸福需要他们恩赐吗?你还需要活在晚辈们的议论中吗?你真需要我这个小老弟的同情和怜悯吗?”

阎佑儒一连串逼问直直地闯进严溢道的内心深处,酸涩的山洪冲塌了严溢道心中的堤坝,两行热泪顺颊而下。

“我,不需要,不要,我,为什么要…”严溢道断断续续地嘟噜着,并摘下了眼镜。

阎佑儒突然觉得,严溢道那坚挺的小鼻子,好像被泪水洗刷过,鼻梁线不再直刺,变得柔和了,他将餐巾纸递过去说:“老严,高高兴兴、轻轻松松地过自己的退休日子不好吗?我还想看你写的好文章呢!”

“嗯,是,好,谢谢!”严溢道感激地说。

阎佑儒重新拿起桌子上的礼品递给严溢道,严溢道擦干眼泪,戴上眼镜,接下礼品。

送走满脸轻松笑容的严溢道,阎佑儒打电话给接访科:“赵科长,带上资料,和我一起去局长办公室,向新来的吴局长汇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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