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的江湖之瞒天过海

明争暗斗心要狠，欺诈恐吓得乾坤

夕阳西沉，霞光万道。

乡间马路边停着一辆还没来得及上牌照的厢式货车，看样子是跑累了。

驾驶室坐着两个人。一个驾驶员，一个副驾驶。这两个人是同一时间进公司的员工，要好的搭档。

他们名义上是业务员，但却头顶几道斜杠——司机，搬运工，财务清账催款员，总经理保镖，企业文化策划员。

趴在方向盘上的那个叫大宝，成都军区服役十二年，特种兵出身，体格健硕魁梧。副驾驶坐着的那个叫二虎，陈式太极拳苦练八年，冯云保镖师弟，还出过书。

此刻，他们的汽车浸泡在霞光中，熠熠生辉。他们的脸色却一筹莫展，黯淡无光。

大宝：这事咋办？

二虎：坚持到下个月十号发工资再买不行吗？

大宝：你看看这破手机屏都裂开了，拿得出手吗？

二虎：业务没谈成，不光是手机不好吧！你看我们这身行头哪里像个业务员该有的派头？

大宝：现在业务员倒不一定非要人模狗样、西装领带，休闲装也没毛病！

二虎：我手机屏幕也裂了一个小口子，我们要不要演一出啊！

大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关键是唐总待我们不薄啊！

二虎：不薄不薄，只是比我们前两天看中的那款plus要薄那么一点！

大宝：下个月十号发工资，等半个月不行吗？

二虎：我们说手机丢了，请唐总提前预支三千块趁活动没结束买过来多好啊！

大宝：唐总会有那么傻，相信我俩手机都丢了吗？

二虎：说是丢，其实是中午我俩趴车上休息，醒来的时候手机就不见了呀！

大宝：这个会不会让唐总觉得我们两个就是个二逼，钱支不出来不说，以后碰到合适人选，把我俩“咔嚓”了。

二虎：你也不要想太多，我们就是编个理由向他借钱而已。到下个月发工资，从工资里扣掉不就结了嘛！

大宝：你说得容易，结了，结了，我咋纠结了呢？

眼看天色已晚，公司办公室，唐总嘴里叼着一支烟，双手插裤子口袋，来回踱步。

听说状元楼李老板今晚回来了，大宝二虎咋还不回来。李老板拖欠酒水货款好久不还，还经常玩失踪。

货款也就七八千块，多也不多，拖来拖去也就罢了，竟然背地里和竞争对手绿岛酒水公司勾搭上了。

在这块地盘上，要是绿岛酒水上去了，我的飞雪酒水销量肯定大跌。

看来是时候给点颜色让李老板瞧瞧了。

唐总猛吸完最后一口烟，吐完烟雾，双眼迷离。他确认手里的烟蒂没有一丝剩余价值后，手腕一点，那烟蒂便蜷曲在烟灰缸里，飘着的那一丝烟雾，堪比灵魂出窍。

唐总点了点头，眼角藏着一丝狡黠。好像烟灰缸里蜷曲着的不是烟蒂，而是状元楼的李老板。

想到这里，大宝二虎还是没回，唐总拿起手机，拨打了大宝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句标准而略带磁性的女声传进了唐总的耳蜗，紧接着是一句英文。

唐总没有让英文说完，因为他虽然不会说英文，但却知道下面这句的意思和中文一样。

唐总接着拨打二虎的手机，竟然还是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此刻，唐总眯着的眼皮逐渐拉开帷幕，投射着难以察觉的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不得已，他又点上一支香烟，屋子里的空间越发充实起来。

路上，大宝驾驶的厢式货车像一条追逐猎物的野兽，狂奔，咆哮。

他俩已经达成共识，今晚要向唐总借钱。

“嘎！”

唐总再一次熄灭烟蒂，他听到了熟悉的拉手刹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些。

大宝二虎回来了。

唐总麻利地清理完烟灰缸，主动走出办公室，身后烟雾如鬼魅缠身。

一个私营企业的老总压力有多大，不用他嘴上说，就看他一天抽了多少烟。

办公室门口，唐总的身影显瘦，略带褶皱的外套底摆竟然在晚风中欢快起来。

唐总：你俩电话咋都关机了？

大宝：午饭后趴车上眯一会，醒来时手机就不见了。

二虎：我们当时想告诉你，可惜我的手机也没了。

唐总：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精彩，精彩！

大宝：唐总幽默！

二虎：唐总见笑！

唐总：我也是从业务员一步一步干过来的，下面你们是不是想买新手机？

大宝二虎点点头。

唐总：新手机要是千八百的恐怕拿不出手吧！

大宝二虎：是，是，是！

唐总：你们有钱吗？

大宝二虎：刚开始干，全仰仗唐总了。

唐总：听说国威公司刚推出一款“卖他plus”，最近在搞活动，八千块钱能买两个，既有面子，又爱国。你们想不想要啊？

大宝二虎互相对视，好像心思全被唐总看透。

大宝：唐总，要想要，没钱买呀！

二虎：唐总消息灵通，能不能借点钱给我们呀！

唐总：你们两个手机的确该换了，只是同时丢掉有点霉运，以后别再这么倒霉了。倒霉也是一种病，我怕被传染！

大宝二虎又把头各点两下，同时眼中有亮光闪烁，好像唐总马上就要掏钱了。

屌丝都知道，没钱不泡妞。

他俩最喜欢钱了，最近总是想方设法弄钱，每天都能弄个一百两百的。

只是这一百两百的油水只能用来发发小红包，把把妹。根本来不及改善生活，更别提买新手机。

唐总：马上跟我去状元楼讨债，李老板回来了。状元楼的欠款，刚好够买两个手机，看你们的了。

夜幕降临，市郊的饭庄灯红酒绿。状元楼门口的八个大红灯笼在晚风中翩翩起舞，格外骚气。

不过更为骚气的却是门口停着的那辆红色保时捷轿跑，它像一条美人鱼躺在那儿。主人则是李老板。

谁也没有想到半年不见，李老板鸟枪换炮，当时那辆国产江淮黑泥鳅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有一群人围着李老板的座驾不时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有的人在讨论配置，还有的人讨论着这辆车的来路。

都说李老板欠一屁股外债，半年时间又翻天覆地。

“啧啧啧！”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或托着下巴，或把膀子交叉在胸口颠着大腿的时候，门口来了一辆路虎极光。

唐总，大宝，二虎拍马赶到。

围观的人当中有人认识唐总。

“哪阵风把唐总吹来了！”

说这话的人是李老板的小舅子，也是李老板的司机，姓张，二十出头，混社会的，一般人都叫他大张。

“听说李老板回来了，我们唐总过来接个风！”

这时，李老板好像在酒楼里已经招呼完客人，听得门外热闹，于是赶了过来。

“哟哟哟，唐总来了，稀客，稀客！”

“李老板好久不见，刮目相看。”

“哪里哪里，里面还有一个包间，只是小了一点，唐总要是不嫌弃，三五个人应该容纳！”

“李老板见外了，吃饭归吃饭，拖了半年的账款不会也当饭吃了吧！”

“唐总见笑，我们两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唐总和略显尴尬的李老板先后进了那个能容纳三五个人的包间，该包间名叫“天外来客”。

唐总熟悉这个包间，以前合作的时候，他和李老板经常在此推杯换盏。只是半年没来，眼前的景象有了改变。

本来“天外来客”四个黑字被描成了朱砂色，以前的茶几也被一张实木方桌代替。淡淡的松香，时刻提醒着它身边的食客，本方桌是新的。

“唐总，我欠你八千块没错，可是你们的二级批发商王元龙那小子，太不地道！”

“李老板，此话怎讲？”

李老板扔给唐总一支中华烟，力道大小反映出他的烟龄，又给自己的嘴巴里栽了一支。

“嗤啦！”

二人目光对视，眼前烟雾缭绕。

“唐总，行内人都知道，酒水销售有累计政策，绿岛酒水满五百件送一个价值一千元的冰箱。我们这店招待的是一些大客，用的也是高档酒水。难道你们飞雪酒水没有这方面的政策？”

听完李老板的话，唐总深吸一口烟，嘴巴一张，吐出一朵雾花，缕缕晕开。

“所以你一直拖着，还跟绿岛合作？”

“没错，我和你合作了三年，不要说五百件，就是八个五百件都有了，而近八千元的冰箱返利一分没收到，所以最后一批五万元的货在我临走时，我特地交代大张暂扣八千。”

“所以一走半年，二级批发商小王来要尾款两次，大张都没批？”

“是的。”

“所以你们才决定和绿岛接触，尝试剔除我们飞雪？”

“跟绿岛接触是大张的行为，大张做事也是欠考虑！”

“李老板说的欠考虑，是不是小王第二次来催款时，腿被打断是大张所为？”

“你们报案了，派出所找到我了，这也是我这次回来的主要原因！”

“小王的医药费三万五千块，让你有点头疼？”

“那倒没有，一码归一码，医药费连同误工费一共六万元，我已经支付了，这事应该了结了。”

“那尾款八千块，你是不打算给了？”

“给倒可以，那意味着以后状元楼只能用绿岛公司的酒水了。”

李老板这么一说，唐总也递给李老板一根烟。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王元龙这小子胆子也够大，老子给他留了足够的差价空间，还私吞政策款项，人家李老板算得没错啊！八个五百件不就是八千元的政策返利嘛！

我要是纠缠不放，以后生意肯定做不成，我要是放了不要，大宝二虎怎么看？他们还等着这些钱买手机呢！

“李老板，咱们兄弟一场，这事我算弄明白了，我们各自管好自己人吧！这八千块我不要了。”

“既然唐总如此通情达理，状元楼的酒水飞雪公司照常供应，只不过绿岛公司这批货已经来了，款也给了，也不好给人家再退回去，你说是不是？”

“李老板多虑了，我那边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兄弟你多保重！”

“唐总，刚才听你手下说来给我接风，这么快就走，恕不远送啊！”

门外，大宝二虎候在唐总的座驾旁，双手抱在胸前，腰杆笔直。

大张那伙人还再对李老板的新车指指划划。按理说指划半天早够了。

貌似两拨人互不相干，其实却在暗中较劲。

唐总出了状元楼的门，李老板却没有跟出来。

大宝：唐总。

唐总满脸堆笑，就像赢了一场胜仗。

“班师回府！”

路上，唐总亲自开车。边开还边摇下一些车窗，初夏的风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吹乱了三人额头的刘海，也吹皱了三人不同的心思。

二虎：唐总，我们手机的事……

唐总：这些都是小事，明天我带你们去买，要买就买好的。

二虎：谢谢唐总！

唐总：你们只管好好干，以后二级批发商要逐渐取消，我望你们俩迅速成长，挑起大梁！

大宝：得令！

唐总能够笑着走出状元楼，大宝二虎的演技恐怕还达不到吧！

（生意人的江湖之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