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病房内充满着惶惶不安的气氛。陆凝呆呆的站在ICU病房门外,身体微微颤抖,脚似是灌满了铅,使用全身解数也无法迈开。透过玻璃,她看见他头上缠着绷带,面无血色,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忽然,门打开了,他妈妈被搀扶着出来,头发凌乱,眼中带着血丝,憔悴的弱不禁风。眼看着就要瘫软在地,陆凝赶紧过去帮忙将她扶着坐下。
她蹲在他妈妈的身旁,握着她的手说:“阿姨,不要难过,福人自有天相,承安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妇人摇摇头,有些哽咽道:“小凝,你不知道,承安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也别在这儿陪我了,换衣服进去看看他吧。”说完便掩面而泣,不能自已。
陆凝换好衣服,推开沉重的门,她站在病床前,小心翼翼的帮他整理被子。她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不会帮你整理头发的,你这样很丑。你不是说过,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吗?”
她轻握着他的手,在指节分明的手上留下一吻,她说:“我喜欢你,卿承安。”她感觉的到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知道他一定能听到她说的话。
说着说着眼泪便不争气的掉下来了,她开始了自言自语:“你不起来,我就跟他们出去喝酒了。”
“你不是说这个暑假你会带我去鼓浪屿玩吗?现在离暑假只有两个月了,我们俩的第一次旅行你要是迟到了我可不依。"
”你说要教我游泳的。“
”你不在,我不会按时吃饭的“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总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就好像是他真的要离开了一样。
三个月后。
陆凝拖着行李,在机场独自走着,在人潮涌动的机场显得形单影只。进入登机口的一刹那,她猛的回头一看,卿承安那抹天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笑的明媚动人,朝他飞奔而去,他习惯性的弹了弹她的脑门儿说:“不是说好的是我们两个人的旅行,怎么?你还想一个人去啊。”
陆凝略带羞涩的说:“你伤刚好,还是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比较好,我可以先去踩点呀。”
卿承安不加掩饰的笑了起来:“你确定是去踩点,而不是把自己给弄丢?”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走失?”
“因为我了解你。好了,再不走就要误机了。”说完,他自然的把她手中的行李箱提过来,推着她往前走。
正如杭州有西湖,武汉有黄鹤楼,鼓浪屿是厦门的标志。依山傍水的度假村,红墙碧瓦,飞檐拱榭的中国传统院落,鼓浪屿的一切都让陆凝流连忘返。她与卿承安随意坐在一处石块上,看着翻卷的浪花拍打着礁石,心情大好。
她托着相机,留下这一幕幕美好,半晌,她说:“承安,这里好美。”
卿承安目不转睛看着她,嘴角扬着笑,未曾言语。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鼓浪屿,到家时已是深夜。匆匆洗漱过后,本是身心俱疲,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自己,用妆容掩盖自己的倦态。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要去见她的卿承安。
墓园。
远远的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卿承安的同学季轩,走近墓碑,她说:“你也来看他吗?”
“嗯。”
墓碑上,五官轮廓分明的他,面无表情。她蹲下来,轻抚着照片说:“为什么不笑呢?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吗?”
季轩满怀愧疚的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要不是我们骗他说他再不来,你就要被我们灌酒了,他也不会那么着急赶过来。我们都知道他很在乎你,舍不得你喝酒,关心则乱,肯定来不及问你和没和我们在一起,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
陆凝满目凄然的望着他说:“这些事,我都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季晨愕然。
泪顺着脸庞滴落,她拿出卿承安的手机说:“我看了聊天记录,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很愤怒,很恨你们,可是能怎么样呢?他都不会醒来了。”她知道,他有多着急,他就有多爱她。他这个笨蛋,不是说了她已经睡觉了吗。
“阿姨也知道了吗?”
她摇摇头说:“只有我知道手机的密码,我将聊天记录删了,阿姨知道的仅仅只是货车失控导致的事故。”
“谢谢。”季晨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说:“我想单独和他待会儿。”
“好。”季晨鞠了一个躬后匆匆离去。
陆凝拿出包里得照片,她一张张的摆在他墓碑前,她说:“我一个人去了鼓浪屿,听了海浪声,看了翱翔的海燕,走了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你看,很美吧。”
葬礼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生理期的突然来临导致不能参加他的葬礼。他妈妈哭肿了眼还不停的给她道歉:“小凝,对不起。”
陆凝泣不成声说:“阿姨,别这么说。”
他的妈妈几次晕倒,不停地哭诉着老天的狠心,说他才满了二十不过几天而已,他还这么年轻。
再也抑制不住的情绪,彻底奔溃了,她无声抽泣,倚着墓碑。她多么想和他携手走在鼓浪屿的街道上,登机前,她想寻找他的身影,却发现满眼陌生。她幻想着他好了之后来寻她,用熟悉的口吻说她会走丢,说不会让她一个人。也幻想着和她一起看遍鼓浪屿的种种,她感觉他好像就在身边一样。
心绪慢慢飘到车祸的前几天,在为他庆祝二十岁生日的KTV包厢内,嘈杂的环境,他突然凑到她面前问:“陆凝,你喜不喜欢我?”
他身上带着酒气,陆凝趁机摸乱他的头发,调皮道:“不喜欢呀。”
他有些失落:“可是我好喜欢你呀,还有不准摸乱我的头发。”她开心的笑了,就喜欢看他头发乱了以后的炸毛表情。
每次他喝多了就会问:“陆凝,你喜不喜欢我?”他的声音萦绕在耳。
他说:“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
“你酒精过敏,不要喝酒。”
“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摸到冰凉的墓碑,将她拉回现实,粉碎了幻想。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可以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承安定格在了他二十岁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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