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梦是怎样的。
是墨色的,潜行千里,默默不语的?抑或是七彩的,带着五味,喧嚣不止的?
你在梦中有没有见到树梢上巨大的月亮,有没有见到大片的明橙或烟紫,有没有见到红色玫瑰,或盈盈满枝的葡萄?
你在梦中是一个旁观者,还是行走在平行空间的另一个你?

在梦的诠释中,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解读,会不会是对梦的一种误解?
如我,几乎从不会梦见白日里纠结往复的事,梦之于我,是一种解脱。当暗夜如精灵,便会变出魔法来,见到从来未曾想象的光景。既可以上天,亦能够入海,用异族的语言交流,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梦的存在,究其本真,会不会是一种托付,来源于他人的,抑或是隐藏的自我?
红尘嘈嚷,于个体而言免不了软弱,当藏无可藏时一脚踏入梦中,总能救得了一时。久而久之,梦自成体系,成为完整的,具备一定逻辑的,热烈而又自我的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去做你想做之事,见你想见之人,回到从前的地方说出不曾说出口的爱意,心无挂碍。
宿命是临暮的黄昏,看着墨色一点一点渗入;也是迟钝的刀刃,一刀一刀剐磨记忆,眼睁睁望着那爱之火光熄灭,伸出手亦无能为力。
我曾与一个人失去联络许多年,以为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那许多年内,总会反复地做一个梦,无论我当下什么年岁,梦中都是少年时分,骑着单车在青石巷中呼啸而过,白色衬衫被风掀起衣角。
在路的尽头,我便见到他,淡淡笑容,一如当初。我一慌张,车把歪向一边,直直冲入路边晾晒的帷幔之中,白色的,如升腾的雾。
待浓雾散尽,他便不在了。原来是梦,渺渺无踪。
重复的梦不止这一个,屡次下来竟构建了一个熟悉的环境。在梦里,我总是见到一座旧式火车站,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远行,途中转车,绿皮火车的窗外是一程一程的绿色田野。
到达的时候多是在深重的夜,带着藕色凄凉。然后辗转公交,行很远的路,而我却从来没有见到终点,不知去向。
这是一个残梦,至今未能缝补上。
亦有自幼就重复的噩梦。
红砖砌成的三层小楼,寂静无声。灰黑色的走廊很长,我从一侧拾阶而上,到达三楼后又穿过走廊到达另一侧。在下到二楼的时候便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那里,我想他已经死了。我反身逃跑,并在尚未逃出小楼的时候醒来,惊惧的感觉一直不灭。
这个梦反复了无数次,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在梦中跑出了小楼。天空有闷雷滚过,持续的闪电光映在一楼的窗上,窗帘后漏出恐怖光景,我突然意识到凶手的所在。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重复做过这个梦。
梦中的景,或许带有一定的偶发性,而梦中的人,是因为互相挂念才跨越时空来相见的么?
她是我的师长,明明已过世许多年,梦里见到的时候并不惊动,如同往昔。是在回老屋的必经之路上遇见,有春天的阳光自树叶缝隙漏下。而她尚年轻,发黑黑的,眼也未盲。她伸出手抚我的头,温柔地笑,说你长大了。
不记得是谁跟我说过,也许是那个做灵媒的朋友的朋友,她说梦亦是与前世纠缠的纽带。
我曾听着一个催眠前世的音频浅浅入境,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我见到草原,一个圆顶建筑,还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他唤我“琪琪格”。
我于是找到那个灵媒,她说我的心落在了草原。再后来,我去了一趟内蒙,一程一程的蓝天,和蓝天下碧色无边的草原,最后在海拉尔见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圆顶建筑,那一瞬间,眼泪几乎掉落。
所以梦又牵扯了轮回,在梦里可以追寻逝去的东西。穿过同样的青石巷,采摘同样鲜艳的红叶,穿当时最喜欢的衣衫,去赴一场醒着时永远赴不了的宴。于是怎么都不愿意醒,哪怕再往前一步是幽暗深渊。
梦就是悄然而生的曼陀罗,和铺满前路的曼殊沙华,用诱魂铃牵引,带你探循你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的前世因缘。是累世的,宛若浩海般的尘世故事,是眼泪串起的定情珠串,是忘不掉又续不了的那段情。
梦流转于三界之间,毫无挂碍。于梦中见到行走云端的仙,俯身地狱的鬼,藏于深穴的妖,醒来却只见到面目模糊眼神幽深总也参不透的人与世情。
不如睡去。

在繁星熠熠下阅读夜色可以让时光放缓,造出另一个自己,徜徉梦的世界,念念不舍。梦境是人们潜意识的一种表现,它可以是对过去的执念,也可以是对未来的未卜先知。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发现面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梦中已历经一次。于是会想,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曾与数名友人同游琅琊山,途中误入一处狭长山谷,辗转而出,豁然开朗。崖边一侧青色竹枝,另一侧火红枫林。中间有一汪湖,一座石桥,一户人家。
恍惚间以为隔世。
许是那户人家少与外界接触,见我一行人出现则露出警觉惊惧之色,那男主人甚至端了猎枪出来,面面相觑许久方才放下戒备。
后与友人于竹林前合影,又采几片红枫,然后自后山行上约摸一个时辰的路程始才绕出。
数年之后说起此事,竟无人记得,又去翻照片,也不知所踪。仿佛是我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的人事皆虚幻。直至前年,终于有人寻到那张合影,成为现实印迹。
如此真真幻幻,倒也无需计较哪个是现实的你,哪个是化身的你,此时不快乐便躲入彼时,此时见不到的人便去彼时寻找。生命熙攘冗长,我们会忘记所有吗?然后在另一个世界悉数捡拾重组,而梦就如饱蘸油彩的画笔,随心一抹,层层覆上,直到盎然春色的呈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