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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山若夫
01
“先生，你把钱给我，不怕我拿剩下的钱去吃火锅呀？”她调皮地望着我。
“可以啊，那我得监督你，看你真吃了没有。”
我和小青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那天正好是11月11日，光棍节。我奔赴千里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早上走得急，没来得及吃早餐，上车没多久就饿得不行。
旁边的哥们儿却像变戏法似地拿出各种零食，鸭脖、牛肉、花生、拌面，他吃得不亦乐乎，我唾液腺开始不听使唤，肚子也咕噜作响，差点就口水长流。
“请问餐车在哪？”我礼貌地询问卖零食的小美女，顺便，悄悄瞥了一眼她的胸牌：乘务员：孟小珂。
“6号车厢，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孟小珂头也没回，淡淡地地回了声。
“没想到小小个子，脾气还挺大。”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便走向餐车。
“15的盒饭来一份。”
或许是我的声音有点大，正埋头吃饭的她差点没坐稳，她抬头望向我，眼神里写满了不悦。我却一下被她迷住了，那分明是一双未经世事的眼眸，清澈见底，对视久了，仿佛能将我融化在她那温柔的眸子里。
“啊，我的肉，先生你把我的肉都吓掉了。”她用带着哭腔的话一下把我从刚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没忍住地笑了，她好像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有点失态，连忙起身把一盒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借以掩盖刚才的失语。
当我拿出一百块给她，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嘟着嘴。
“先生你有零钱吗？”
“没有。”
“那怎么办？我今天还没卖出去零食，也没钱找你。”那一刻，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有了，有了，先生你等一下。”她马上又“多云转晴”，从桌台后跑了出来，一溜烟没影了。
没多会儿，看着她垂头丧气回来，我大概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原来是去换零钱去了，但不知何故竟无功而返。临到站时，我提议把钱给她，然后留了微信联系，便有了开头一幕。
02
收到她的信息是在一周后的清晨。
一个备注为“小青子”的女孩加我，我第一想到的便是她。
“先生，火锅没吃成，上火了，退钱。”
刷牙的泡泡从我嘴里喷了出来，还差点吞了进去，这是我见过最直接的开场白。
后来才知，当天那趟车终点是成都，到时已是深夜，作为一枚吃货，下车她便和闺蜜孟小珂冲向深夜食堂，点了一大盆毛血旺，狂吃一顿。
结果，睡得少加上吃辣，上火了。医生说，一周之内不准吃生冷辛辣的食物，对于一个吃货，这比身体的疼痛更难受。
毕竟人最难控制的是欲望，食色，性也。
看着她一天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写了十几页的笑话，每天发给她，终于换来她喜笑颜开，等来我们的约会。
第一次约会是立冬。
那天，风肆无忌惮地扫过每条街道，匆匆赶路的人都把头包裹地严严实实。
小青出现在街角时，穿着一件米色大衣，戴着同色贝雷帽，围了条浅紫色围巾。
她快步向我走来，秀发飘飞，围巾飞扬。我们选了一家音乐餐厅，一打开菜单，她的吃货本质便显露无疑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今天我要把你吃穷！”她不停地翻着手中的菜单，口中念念有词，服务员一一记下。
我单手托腮，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倍觉温暖，顿时有了一个念头。
美食上桌，歌声入耳，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我们漫谈着彼此的往事，一切恬淡而美好。
酒饮微醺，话至舌头，我鼓起勇气表白。
“做我女朋友吧？”她还是像第一次在火车上被吓到的模样，嘴里含着没吃完的鸡爪，呆住了。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在灯光的照射下，面有羞色。
“哪有那么简单，你去唱一首《开始懂了》，我觉得好听再说。”
此刻我有点后悔为了哄她开心，吹牛说这是我的成名曲。其实这只是五音不全的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唱的一首歌。
走上舞台，跟驻唱的小哥道明来意，他欣然应允。于是，一首孙燕姿听了都会怀疑人生的《开始懂了》回响在这家老店里。
举座皆嫌，唯她在那乐不可支。
曲罢，我清了清嗓子，向老板和客人表示歉意。转而大声向她告白：“小青，歌我唱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底下笑声一片，掌声一片，起哄连连。
她在人群中，娇羞地点了点头，用拿着鸡爪的手招呼我赶快下台，然后我们迅速结账逃离。
03
小青的工作时间不稳定，上二休二。我们休息的时间一个月刚好重叠一次，所以倍加珍惜相聚的时光，那段穷得可怜的日子里，我和她足迹留在了江城的江滩巷陌，留在了那些便宜的商铺里。
小青是北方人，特别怕南方的冬，用她的话说：“这鬼天气，屋内屋外一样冷。”
我约她逛街,累了就走进有暖气的饮品店里随便点些东西，歇歇脚。她嫌浪费，执意不肯，还有一套属于她的歪理。不过聪明的她想到了一个既可以歇脚，又不用花太多钱的办法。
她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朝我使了个诡异的眼色，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等走到地铁站，我瞬间明白了所有。
此后我们的冬天，多了一个特殊的取暖方式。6号线的地铁成了我们最佳的约会地点，我们在人来人往的车厢里，说着温暖的情话，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人生就像是一趟列车，人来人往，上上下下，直到终点，我相信小青能陪我走到终点。
为了在这个城市立足，我那段时间发疯似地赚钱。我们不见面的日子里，我瞒着她做了一份兼职，在一个便利店里上夜班到12点。还利用空余时间到处接写作的活，开始在各类杂志、报纸上发表文章挣稿费。
我从未发现，梦想竟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人不知疲倦。
04
小青除了聪明，还很善良。她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从来不提结婚的事，因为在她老家，彩礼钱都很高，但我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对婚姻的渴望。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参加朋友婚礼。当新娘的父亲牵着新娘的手从舞台那头走来，她起身跑到舞台下拍了好多他们的照片，回来时，带着笑，眼里也装满了晶莹剔透的东西。
“新娘美不美？”我试探性地问着。
“好美啊，她真幸福。”
“那我们也办这样一场婚礼好不好？”
“算了，我们不用在酒店，在老家仪式感更强些。”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理解和善意。
而我，太想给她一个家了，一个有暖气的家。
第三年，我阴差阳错地出版了人生中第一本书，得了一笔稿费，终于攒够了钱，以她的名义偷偷定了那套我们都喜欢的小房子。
我知道，是时候了。
那天，她刚好又在第一次遇见她的那趟车上班；那天，我提前和列车长沟通好了所有细节。
那趟车，由两个8节组成，第8节与第9节不能互通，我穿着她陪我买的西装躲在第9节车厢，一遍遍地排练着我要求婚的台词，因为紧张，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直到车终于停在了预定的车站里。
我要在列车再次启动前冲到她的面前，说出那番背了上百遍的台词，说出我对她一生的承诺。
车还未启动，外面已经热闹起来，我以为是列车长提前放出了惊喜，迫不及待地冲向第8节车厢，然而热闹却来自车外，我循声望去，外面哭声、尖叫声混杂一片。
我还是按照计划快速地搜索着小青的身影，但她没有出现，我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朝着人群冲去。
当我看到血肉模糊的她时，悲痛欲绝、歇斯底里，愤怒地吼叫着让他们赶快把人送到医院，哀嚎着问着身边的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青姐是为了救跌下轨道的孩子，结果孩子上来了，她被车带走了……”列车长带着哭腔跟我说着，而我抱着小青，心如死灰。
我无法接受我即将要求婚的新娘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法接受日日夜夜的煎熬却是这样的结果。周围的人怕我再出事，紧紧地拉着我，直到我瘫软在地，直到列车从我眼前慢慢离去。
车上的显示屏里，还滚动播放着列车长专门为我求婚准备的字幕：小青，以后的冬天不会冷了，跟我回家吧，回那个有暖气的家，有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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