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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侠客山庄【侠影重启,与风同行】主题写作活动
壹
步轻摇单膝下蹲,握剑顿地。双目如鹰视狼顾精光灿灿。他颈项微动,目光逐一扫视十余丈外的一切。静,出奇地静,连枯叶飘落的哀叹声也入耳可听。但,没有任何一人有胆子,冲上来朝步轻摇光滑白嫩的颈项斫下一刀。如果真这样的话,从此这江湖上可免去多少风云是非!只一瞬,步轻摇从搜寻到的表情里,窥见了一种情绪,一种要人命的情绪,那就是恐惧,发自内心的无边恐惧侵袭每一个人,除了步轻摇。
“哼!”步轻摇一声轻哼,缓缓垂下颇有些凌乱的头。走地风携雨带叶,游走在这片广阔的桦叶林。步轻摇若无其事地蹲坐在地,适才单膝下蹲,是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见一干追袭人众如此无能,才相信鬼手昔日戏言,笑称这只是一堆肉肉,只是欺软怕硬的怂包,根本不足惧。“嘿,嘿嘿,嘿嘿嘿……”步轻摇边笑边拢拢双鬓随风飘散的乱发,也随手捋顺散乱的幞头巾,对于仪表容颜,步轻摇一向不上心,只在特兴奋时才刻意修饰一下。
“咻!”一支穿云箭刺破苍穹,然而除了拍翅惊飞的大鸟,仍无一人敢出声。步轻摇频频仰头,两眼圆鼓鼓瞪视碧蓝如镜的天空,最后双手反剪靠在脑后,一个后仰伸脚贴地而躺。蓝天下雁阵悠然飞过,穿云箭的刺响早已消去,丝毫影响不了瞧热闹的大雁悠哉游哉。
漫迪奥不知何时出现,他猛地闪来一个靛蓝色的怪脸,几乎贴在步轻摇鼻尖上。吓得步轻摇滚身遁走,一个鲤鱼打挺拍拍屁股远远地持剑抱胸立住。“你能不能打个招呼,这个情况会出人命的,你知道不知道?”步轻摇无视几十丈外瑟瑟发抖的怂包,他们有胆千里追袭包围,临了一弓一箭未敢撑动,十足的不知所谓。赢海纹养这么些草包,韧性是够大的,不过浪费粮食银两也不假。现在倒好又添一个漫迪奥,这个大煞星比步轻摇更难对付,他赢海纹在赢海阁里开行动会议,一提到漫迪奥都是直摇头。这家伙不光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关键是不按常理出牌,完全凭自己喜好行事。
这不听到步轻摇略带埋汰他的话,他是一脸坏笑更灿烂,瞪鼻子上脸地来凑热闹。还未看清他的步法,他已欺近步轻摇丈外,恰好是步轻摇铁骨银扇威力最强范围界外。步轻摇哂笑:“没办法,这帮老小子虽然不经揍,可也精神可贵得很,稍不留意人财受损,漫兄总不会连这些个尚不知?”
“嘿!岂会不知!赢阁主待我漫某人可不比你薄!看看,光一路跟随保护的人,可以组一支什夫长带领的短兵突击队!”漫迪奥悻悻地调侃道,陡然又嘎声大叫:“你步轻摇有种就杀进蝎子宫救我那云舒妹子呐!”漫迪奥言及后面,情绪确然激动异常,双拳攥得“咯咯”响:“你!唉!”步轻摇纵横四海,不羁放纵自任,惟独项云舒是其心头抹不去的痛,在这个不对的地点不对的时间,听漫迪奥说起旧事,步轻摇原本悠哉游哉的轻松状态,一下子似跌入冰窑冷气从周身“咝咝”冒出,他的双手快要攥出血花来!
“唉!可怜我那云舒妹子,色艺双绝,端的是个绝代佳人。竟被龙右斜那老淫魔,独自霸占,来个金屋藏娇。可怜啊可怜,可恨呐可耻———”漫迪奥特意拉长声,把一个“耻”字如梨园的张殊嫚唱长声般悠悠拉唱着。
“气煞我也!“噗!噗!噗!”一连三声,三道腥红弧线卷起又溅落。“咚咚咚!”三个滚圆之物几乎同时着地。“唉哟!”漫迪奥发出夸张尖叫,声音中明显带有嗜血的兴奋。经他这一激,步轻摇启动的斩首模式,一时半会是难以停下来的。赢海纹的这帮草包下属,本也是龙右斜的徒子徒孙,宰了他们解恨又解仇!末了,步轻摇悠悠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你可能永远也难知晓!”
桦叶林的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人。密林左首边现出幢幢人影,细细瞧来皆是皂衣短装打扮,手持弯刀挺立而来。右首边无数排人潮涌动推近,像黑色的云朵越飘越近,不用猜都已看确切,全身黑袍衣裤包裹,不是奥黛尔人又会是哪?
“啊!”随着最后一声惨叫止息,跟屁虫一样撵了步轻摇几千里的怂包们,全部亡在步轻摇盛怒的绝杀扇下。不嗜血的步轻摇,只是被人轻触伤口,就已狂疯不可抑制,他的禁脔原来如此易受製肘利用,其人性的弱点可见一斑。好在,亲如手足兄弟的漫迪奥,只是借他的手去了身边的麻烦,这一着棋早晚得走。
现在,是面对皂衣队与乌衣队,合力围剿的威胁之际。说来,还是穿云箭的功劳,把更多的强者,汇聚至此处。宗高奢不曾有过的梦想决斗场景,也许会在下一个更血腥的场景中,一板一眼地上演着。而步轻摇与漫迪奥,已在擦拭着刀剑,为即将来临的风雨飘摇剧,精心准备足够多的戏份,他们只希望奥黛尔人别太让人失望了。
恍惚间,步轻摇只觉人影重重,抬手挥扇际人影又闪退不见,这离去的速度简直快如电闪,哪里还辨认得出人影?蓦地眼角远处,一个白点飞来,其势迅如奔兔,待目力可及时,步轻摇猛然觑见一袭白衣的女子,正探头前倾双手擎剑前刺。步轻摇一个旱地拔葱纵身跃过,回头看时,不觉心下大骇,猛然惊呼一声:“云儿!”
被唤云儿之人,使的全是不要命的杀招。她一个劲缠斗,丝毫不搭理正神魂颠倒、左躲右闪的步轻摇。漫迪奥心下早已暗暗叫苦不迭,想不到龙右斜这个老毒物,使了这样一招狠毒美人计!瞧云舒那呆滞眼神,回回使的皆是同归于尽之招,不是被“龙涎香”所迷失心智,又怎会这样反常?
再看步轻摇,左腾右挪,上蹿下跳,除了只会躲避,仍是不忍出手伤云舒。漫迪奥紧皱眉毛忽地展颜一笑,随手捏个泥团五指拂手一掷,云舒忽地右手扶腰,踉跄着正欲后仰摔倒,步轻摇一个箭步跨前,当下轻扶入怀满眼地柔情似要溢出水来。
云舒一言不发,豆大几颗泪滚落粉腮。她呆滞地眼神一对上步轻摇,慌忙侧脸背对,似乎在躲避什么。猛然间,云舒缩手曲袖一探只见寒光一闪,“噗嗤”一声如割裂皂,云舒闷啍一声委顿倒地!只听得弥留之际,云舒嚅嗫着:“不值得……我不值得你……如有来生做普通人,绝不……绝不……习武杀人!”她的瞳孔似在扩散,轻抚步轻摇脸蛋的手,忽然无声下坠……“为什么!倒底是为什么?你倒是言语一声啊!”步轻摇呛声大哭,他哭的不仅仅是云舒,他哭的还有他自己!
漫迪奥撇下这一对苦命人,探手入背“唰”地抽出一柄乌光闪闪的厚背大刀,不由分说跳入奥尔黛人圈内……
贰
所有的弯刀,连成一个大圆。圆心正是嗤之以鼻懒得多看他们一眼的步轻摇。“啪”拇指轻弹舒展,轻步摇举扇目光斜睨,一手背负缓缓侧转身姿。瞧步轻摇的姿势,漫迪奥打心眼里佩服,这小子名副其实——步轻摇。“哗”没来由一阵轻响,陡见包围圈迅速缩小,随即内圈皂衣人集体跃空翻身,持弯刀的手自空而下猛地落斩。
如此怪异的攻法,着实出于步轻摇所料。手腕轻抖,“唰唰唰”一圈银光暴射而去,整齐的闷哼声过后,皂衣弯刀客无一幸免,落成一个圆形尸阵,尸首朝着脸色冷然的步轻摇。未待喘息,后排弯刀客几个纵跃迅即扑上。此次他们学乖了,变换战法,前排甫至后排即补上,大有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之状。步轻摇不禁皱眉,宝扇银针终有尽时,可这一波接一波的弯刀客,却只见增不见减。念及此,步轻摇瞟了瞟漫迪奥那处。好家伙!漫兄淹没在黑色的海洋中,看似情况比他还糟糕。呃,好像不对劲啊,一个又一个惨叫的活体乌衣人,自人堆里做着高空抛物线运动,落在圈外后再不见任何动静,真有你的,漫兄加油!
晚风劲吹,桦叶随风搅动,又被一股无形力量吸住,在步轻摇运气挥掌间,逐渐聚集盘旋环绕其身。“嗤嗤嗤!”数声劲响乃桦叶穿肉嵌入之声,步轻摇大喜,本只欲借桦叶一试可否,只见三人中叶倒地即亡。依葫芦画瓢三两下便放倒一大片。内力耗费太多,本就干渴难耐,这会儿嘴唇干裂如火烧。“噗嗤”声后腥味中带有湿滑感,溅酒在步轻摇脸上身上。舌头舔舐,咸中带腥,一股熟悉的味道,哈哈哈!老子喜欢!步轻摇狂笑着舞动臂膀,无数飞叶只取咽喉动脉,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暴射而出。步轻摇探身飞跃,准确地吸入滚热的腥红液体,旁的暴血四处飞溅把步轻摇变成一个发狂的血魔怪物。此一遭唬得人心发颤,再无皂衣人拼死前冲。
步轻摇确实累了,取出背负长剑,他又习惯性地拄剑下蹲。没有哪个亡命鬼,会这个时候冲上来送死,要来也只有漫迪奥。果然另一尊浑身血迹的大杀星,挪动着双脚,带血的路迹延伸至步轻摇眼皮底下。俩人无言以对,相视一笑,迅即背靠背,兵器在手里捏得分外沉重。空气似乎突然间降至冰点,冷嗖嗖干巴巴又阴沉沉,莫名的恐怖气息愈挨愈近。于漫迪奥来说,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此时此刻的压抑感恐怖感,生平仅见!
看够了吗?似天籁之音,自后脑勺飘来,人在哪?明明背靠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是没发现,是人还是鬼的声音主人,从何而来此处?不用找了,我在两位后面,下面的话都给我听仔细了!
尽管步轻摇与漫迪奥极力抵制,那个传音入密之功的主人,仍按其意志强行灌入。远山?俩人相视询问,今后他们不得不听命效劳的组织,便是江湖上神秘莫测的“暗机”?依传音内容,被选上远山转运使,是多少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理想。
我才不稀罕,漫迪奥小声嘀咕。步轻摇胳膊肘赶忙触动漫迪奥,示意他别再另生事端以免性命不保。漫迪奥翻了几个白眼,束缚他自由的事,比杀了他还难受。正思量间,不知何时走来两个短发男子,其中一男子满脸慈祥笑容,观之有如宝相庄严,令人心生向往亲近之情。
叁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森林转两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宗高奢肩窝上横放的那柄六尺长剑。其一手搭在剑柄缠绕的烂布条上,嘴巴叼根狗尾巴草,摇晃个脑袋没头没脑飘飘摇摇走着。从头到脚看下去,宗高奢这一身打扮,恰似剑柄上红黑相间之破烂不堪样。
“哟嗬!”比他见了红烧肉还兴奋,宗高奢那本六亲不认没个正形的脚步,一下子像踩了风火轮,飞一般笔直闪射过去。这下子漫迪奥更头疼了,他这一生除了讨厌被人束缚自由外,再就是宗高奢了。最近一次见着他绕道就走,是在上一年的罗霄山庙前岭。那时节岭南的赶神节与香火龙盛会,正好在正月期间举行。庙前岭汇聚了不少远近跑商卖货的马队、驼商、茶挑货郎,漫迪奥从附近小东江搭船过来。刚上岸逛了没几圈,迈开腿想去前面吃几串烤羊肉,却怎么样也动弹不得。一回头魂飞天外,这个宗高奢怎么阴魂不散,哪哪都有他的份?
倒不是漫迪奥与他有什么家仇大恨,他也并非是宗高奢天涯海角追杀的人。而是,宗高奢太瞧得起他了,一见面,不管什么样的场合,也不管什么时辰,拉着他就要耍两下子把式。你说不动手吧,他那唬死人的长剑雪白锋利的剑刃,就离他鼓鼓的喉节分毫之远了。可一旦动手,漫迪奥发现,平常用在哪都百试不爽的杀手锏,一到宗高奢身上就不灵验,犹如剑打棉花未伤分毫。后面的回合使出浑身解数,仍然近不得宗高奢半分,他就像一个鬼魅,捉摸不透。漫迪奥方才后知后觉,不是他耍什么诡计,就是自己打不过别人。他嘴上不承认,根本不愿意回答宗高奢的问话。不承想,宗高奢越打越兴奋,你不服气我,那好打到你服为止。
漫迪奥发现,这样下去那迟早得被耗死。自己虽然打不过他,他也难以取胜自己。瞅一个空挡,凝聚真气忽地反向纵跃赶紧溜之大吉,把个宗高奢气得哇哇大叫。如此这般的场景,在往后多年的岁月里,来来往往不知多少次。庙前岭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漫迪奥大本营正在此处,他就是这方圆百里的山大王,地位无异于武林盟主,这个人丢得可大了。
“那个,宗兄我请你吃烤羊肉,家乡特色小吃很辣的!怎么样?”漫迪奥几乎哭着恳求,他知道宗高奢与他一样,无辣不欢。搭在他肩上的手移开,有如卸下了千斤劲。宗高奢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个吃货?我偏不!”言毕纵身一跃,立在圈外观战,面上颇有幸灾乐祸之状。
“妙极!妙极!”龙右斜击掌踱步,步轻摇循声找去,只见一青绸短褂,长眼赤面,颔下长髯飘飘的精壮之士正神情悦然笑着,他蹬一双抓地长黑硬靴,落地竟无一丝儿声音。宗高奢原本幸灾乐祸的表情,顿现不悦。两束挑衅的目光,缠绕交接。漫迪奥阴沉许久的黑脸,见此情状顿时飞起两朵花,几乎要击掌大笑,他也学着唱喏道:“妙极!妙极!实在是妙极!”笑罢扭转屁股捂嘴偷笑。
宗高奢生气了,谁打扰他找漫迪奥比试比试谁就是敌人。“龙右斜,你自找的,可别怪宗爷下手无情!”话未言尽,长剑破空击出,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嗡声。宗高奢的能耐,步轻摇不是很清楚,但龙右斜留给他们的恐怖实力印象,足以震撼到步轻摇二人。一个只需动一动手,就可轻易阻挡住两大高手的奇人,除了令人惊愕还是惊愕。“哐啷”长剑如倒栽葱斜飘坠地,这一招使出,竟然没见龙右斜怎么出手,宗高奢已卧地不起,连哼声也不曾有!耳灵的步轻摇,看得痴怔了,暗道一声“好俊的功夫!”
随后不见招呼,龙右斜身影已游至后背,双掌分拍步轻摇左后心、漫迪奥右后腰两处大穴。如此骇人的身法,唬得两人急急纵身前跃,饶是如此,后面暴露的空档仍给了龙右斜可趁之机。两人有如风吹残叶,在空中几个摇摆后砸落,这一下狠招,迫得二人吐血斜躺。
“两位黄泉路上有伴,明年今日即是尔等祭日,可怪不得老夫狠毒,老夫设此圈套诱捕二位,可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若不再出手,难道还待尔等灭我赢海阁不成?”龙右斜双臂曲伸,遍运周身真气汇聚双掌,这一击下去,地上奄奄一息的二人,立时化为齑粉。“嘭!”宗高奢不知何时,如幽灵般闪现硬生生接下这一重击。龙右斜只觉气血翻腾,一股咸腥味涌上喉头,“哇!”喷出一大口鲜红血液后,立时曲膝盘腿护住心脉,即刻便运气调息。
“宗兄!宗兄!!宗兄!!!”任漫迪奥如何急呼痛哭,宗高奢脸上血气急速褪尽,黄得如飘落的桦叶,枯败又无生气。
“漫……漫兄弟,你……你曾……答应我……请吃烤羊肉……”宗高奢五脏六腑俱已震碎,仍惦记着他那些个吃食:“吃……吃完……你我再……再……比试比试如何?”言罢口中血如泉涌,两眼鼓如铜铃。宗高奢走了,他满足地微笑着,不带一丝悲伤,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知何时,龙右斜如鬼魅飘来,堪堪立在步轻摇、漫迪奥数步之内。“想那宗高奢集毕身功力,与龙右斜对拼一掌,也仅仅只是轻创他,自己落得个重伤身亡,唉!宗兄你虽死犹荣!今日看来仍难逃一死,罢了罢了,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漫迪奥打定主意慨然赴死,他的目光坚定、淡然平和,直面龙右斜毫无怯意。那边厢,步轻摇似伤得不轻,背靠树身奄奄一息,漫迪奥看向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担忧。
肆
“谁?!还不给老夫现身!”龙右斜身形急闪,右手五指虚空一弹,五道银光暴射而去。须臾一个破铜锣声骂骂咧咧灌入:“好你个龙老邪,金爷想睡个好觉,还不让挑地方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一连恨恨地说了两个“岂有此理”,却是只走前几步,离龙右斜远远站住。“他奶奶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死哪去了?”叫金爷的老者又是一通破骂,这破铜锣声使上浑厚内力发出,挟风带劲,愣是把漫迪奥耳朵也快震破了。
“哈哈哈哈!原来鬼鬼祟祟躲一边胆小怕死无能之辈,竟是江湖闻名的暗机五行散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呐!”龙右斜连讥带讽,连正眼也不屑瞧上一眼。
“谁说的?我等奔波数日,歇息一下,睡个好觉难道不可?”接话的是老二木童散人。
“就是就是!倒是你!无缘无故扰人清梦,龙老邪这个名头才名副其实呢!”随后奔出来的是老三水灵散人,他一向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也说遍天下。
“他奶奶的!江湖上别人怕你个老邪头,我老四火冲散人可不惧你,今日一战非出了这口恶气不可!”老四爆脾气乃人的名树的影,是传遍江湖无人不知的轶事,与老大金顶散人有得一比,不愧是火冲散人。
老五信步踱来,走着时仍不忘掸净身上各处落下的草屑子,生怕任何一个草根,会污了他这袭洁净的道袍:“恁这龙老邪,这世上邀得起咱五散人专候着的,恐怕除了你老邪头还真找不着第二个人!老邪头,你说咱老五土玉散人说得可对?”
“哼哼!倒是不假,以多欺少,一群浪得虚名之辈!”龙右斜暗暗运气戒备,五散人任何一个单打独斗,都威胁不了他,若是五人联手五气贯通形同一人,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普天之下,能在暗机五散人手下逃掉的,至今还没有过。普天之下,能在龙右斜手下全身而退的,至今也还没有过。之所以双方都颇怀忌惮,因为从没交过手。对于这点漫迪奥与步轻摇,心里是最清楚不过。
话音未落,一声呼哨,五条人影身法怪异无比,抢先蹦出瞬即不见。漫迪奥尚未看清五人身法步伐,那龙右斜颈顶、双手、双足俱被抓住。又是一声轻呼,五人步调出奇一致,把个龙右斜平举过顶,似飞轮般往复转动。别说是被转,步轻摇只觉单看着,就已瞧晕了,何况被转的是一个人。念及此,步轻摇心下骇然,世上居然有如此怪异功夫,饶是武功独步天下龙右斜,也被拿捏得毫无办法。
若是步轻摇如漫迪奥看得一样仔细,会发现金木水火土五散人,他们的转动根本不是受自己控制,反倒是龙右斜催动内力,分从四肢、颈顶涌出又反噬五人体内,攫住其死穴不敢妄动。如此,便可由龙右斜肆意妄为,先转上几个时段,耗尽他们内力再说!五行散人有苦说不出,只得拼尽内力全力抵御,只是无济于事。
“快!击他腋下两寸,那是老邪鬼练功的死穴!”忽然一个女声略带沙哑吼道,闻听五行散人俱各拼足内力,龙右斜想摆脱一时半会也非易事。步轻摇听得云舒大吼,心花怒放不能自已,只可惜他仍难起身;漫迪奥摇摇晃晃,他也好不到哪去。
见状,金顶散人道:“暗机左右使者皆受重创无法施袭,云姑娘当此重任,我等代天下武林同道先谢过姑娘大义!”云舒娇喝一声挺剑直刺,右侧的老大金顶、老三水灵、老五土玉三人举住龙右斜右腋,朝云舒剑上运劲迎上。“噗呲”响过,剑尖深深刺入腋下,龙右斜如同泄气的皮囊,立时真气外露人亦支撑不住委顿下去。五人顿觉身上压力大减,分别出手封住龙右斜几处死穴,令其难以动弹分毫。
“江湖上传闻,云女侠舍身于龙老邪,颇有不少风言风语。姑娘忍辱负重,原来是为的找到老邪的秘门,为武林除一大害!姑娘侠肝义胆,令我等好生佩服!请受一拜!”五行散人说罢一同下拜,唬得云舒俏脸绯红,竟也下跪相拜。
“今日一战,若无女侠相助,五行散人将从此在武林除名。女侠可愿与我等同行,入我暗机门,锄强扶弱,铲除邪恶?”老大金顶散人恳切邀请,其余四人皆殷切期盼。在他们看来天下还真没如此恳切地邀请。
“小女子在此谢过诸位前辈,云舒何德何能幸被抬爱,感激不尽!”云舒说罢盈盈一拜。听话听音,察言观色,五人已觉出云舒隐含拒绝之意,脸上均露不悦之色。在他们看来,天下无论何人,能被他们五散人同时邀请入伙,那是几世都难得修来的福报,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几位前辈可否应允?”云舒启口求道,眼中满满的柔情,全部投向步轻摇身上。
“哈哈!女侠但说无妨!”
“贵门两位使者受伤不轻,小女子曾寻得不少疗伤药,愿代为效劳……”云舒越说声越小,饶是再笨的人,此时业已明白,云舒姑娘心有所属。此时不玉成其好事,还待留住过年么?金顶散人看破不说破,除了大赞云舒侠肝义胆,还特允二位使者转回自由身。
漫兄弟朝云舒狡黠一笑:“云妹子,骗得兄弟们好苦,说说你那救命伸缩剑,是怎样练成的,改日我也好救救急呀。”云舒被点破装死伎俩,羞得满脸通红,那双犀牛丹凤眼一个劲地剜他。她手上的劲,分外的轻柔,搀扶着步轻摇一步一步走出桦树林。
漫迪奥拖着残身,慢慢随在后面。回想这血腥一日,大喜大悲又大苦大乐,当真如做梦一般。此刻明月当空照,步轻摇回头瞪视漫迪奥,竟然看得有些发怔。只觉他一笑,就眼睛也笑,鼻子嘴巴也笑,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一样的笑。被满身血污浸染的人,透出诡异又浓厚的煞气,好生狂暴。
“江湖就是这样打打杀杀,你不杀他,他就来要你的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岂止身不由己,连心也不由己!我自小孤苦无依,连父母是谁也不知,直到有一天被暗机的远山门主收养,才有吃有喝。我在那里备受折磨与惩罚,很残酷也很锻炼人!这辈子最值得的一件事,就是结识了你步轻摇,在暗机这样环境里,老天真是开眼呐!”漫迪奥悠悠道来,脸上罕有平素的痞气,竟是认真到了极点,那表情也似快乐到了极点。
……
雾锁小东江,渔舟唱晚。步轻摇朝舱外探出个头,呼吸凉凉的晚风,只觉人生若似故乡的小东江,深沉又平静,内敛且丰富,也不失在世上来一遭。漫迪奥躬身窜出,仰天大啸,几月来江上的休养生息,着实快把个不安生的人儿憋出个蛋来!平静的小东江,两叶小舟相对而划,两人抱拳做揖:
“走了!江湖见!”
“走了!希望,不再是江湖见!”
“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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