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醉乃灵气所酿,饮后融于周身,自然重化为灵气,但……
它到底属酒,后劲儿也一等一的大。
我昏昏沉沉,将浑身重量都压在千夙身上,倚着他一步一步往里挪,乍听得他要将小蚯蚓扔出去,立时回笼些思绪,搭腔道:“大人……怎么总是惦记着……将小蚯蚓扔出去啊!”
“很可怕!”千夙扶着我在他床榻上坐了,随即轻轻戳了下我额头,“与你一般可怕。”
我当即敛了笑意,偏了偏头,“我……哪里可怕了?”
千夙未语,只轻出一口气,静静盯着我。
我见他不应,支了身子向他凑过去,又伸出双手撑在他肩上,“我到底哪里……呃……”
随着“哐当”一声轻响传来,我与千夙一道砸在了榻上。
身下的人身子微微僵硬,愣了许久。片刻,我见他眸子忽闪,有夺目的亮光升起,而后,他白皙的面上开始泛起一抹潮红,极像青州那浅淡的绯色山石。
艳丽无双,又动人心魂!
“咦?”我瞧他半晌,缓过神来,随即眨了眨眼,又伸手戳了戳千夙身子,方缓缓一笑,“大人……竟这般身娇体贵,易推倒么?”
方才那一下,我本没用多大力气,但就那样轻轻一推,竟将千夙给推翻了过去。
此时,他躺在我身下定定瞧着我,眉间如染春色,眸中若隐星辰,瞧在我眼里,只觉欢喜无双。
“大人真是好看!”我莞尔,轻触他睫羽,词不达意地道:“比我瞧过的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好看……总之,在我眼中,大人是这世间顶顶好看的神,谁都及不上!”
千夙望我许久,而后猛然移开目光。
半晌,他呼出一大口气,扶着我的肩随我一道起了身。
我有些发晕,正欲将头往他怀里靠过去,不料被却被一只手轻轻撑住了,随即,是千夙有些强压语气的声音。
“说!”
我不解,皱眉道:“说什么?”
他似乎又生了气,沉眉敛目,一丝笑意都不见。
片刻,他深出一口气,咬了咬牙,道:“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撩拨人的手段?”
“方才那样,撩拨到了你吗?”我一手轻拍自己发烫的脸颊,一手重新撑在千夙肩上,“嘻,那……我再试试!”
“你……”千夙气急,咬牙半晌方对着我狠狠一挥袖……
我眼皮立时一重,沉沉睡了过去。
因着浅醉,那一觉倒睡得极其安稳。
睡过去时,我明明记得是在千夙屋内,哪想到醒来时,入目却是自己卧房内的镂花雕栋,以及从我榻顶垂落而下的那尾紫色小鱼,正随风而动,叮铃悦耳。
我揉揉眼睛,撑着手臂起了身,稍一偏头,便见千夙身姿飘逸,半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他一手支着下颚,一手轻扣桌面,神色慵懒,眉目间是一贯地清华无双,泠然寡淡。
我瞧他模样,心情大好,勾了唇喜滋滋地搭话,“大人这么早便来守着我,是怕我跑了啊!”
千夙撇嘴,白我一眼,“未时将过,哪里早了?”
我渡过去,倚在他身侧坐下,“那就是……大人自我睡去,便寸步不离守在我床边直至我醒来,这般殷勤,是怕我跑了么?”
“七华!”他咬牙,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
“我在我在,大人莫要动气。”我抬眉将他四下打量一番,“大人伤如何了?我睡的这段时间,大人可有好好歇着?”
“自然。”他收了手臂,微抬下巴,神色带了一抹苦闷,“但伤……仍不见大好!”
我揪起他的手臂装模做样捏了一通,而后又扭过他的下巴瞧了片刻,最后露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归灵墟仙草灵药被我拾掇的差不多了,你还不见好,看来我得忍痛揪些扶桑叶来给你熬汤药了……”
“其实……也用不上。”千夙眸中立时一惊,急忙推辞道:“扶桑树都成那副模样了,你就饶了它吧!”
“那大人的伤……”
“快好了!”千夙露出一副肯定的神情,“再歇上几日,指定能好。”
“若不见好……”
“肯定能好!”
我再欲和他说上几句,却突闻一声“叮铃”轻响。
“又是谁来了啊?”我伸着脖子朝外头瞥了一眼。
千夙目光轻移,淡淡扫了眼窗外,片刻道:“是前川!”随即伸手,隔空一挥撤了禁制。
约摸半刻钟,前川一袭白衣踏风而来,神色却带了丝窘迫。
“前川山神是在归灵墟迷路了么?”
前川先未答,只与我躬身道:“七华上仙!”而后又与千夙附身一拜,“大人!”
“嗯!”千夙微微点头。
他这才将目光转向我,“并未迷路,只是以为大人在天阙宫,因而先去了那里……”
“咳……”千夙轻咳,低声应了句,“我也是刚过来。”
前川微微颔首,静默片刻后,先望一眼我,而后又瞧了眼千夙,“不知大人的伤如何了?”
“无大碍了!”千夙神色无波,语气淡淡如清风过耳。
“那便好!”前川似放下心来,一时再无言。
许久,千夙瞥了眼低垂着头的前川,出声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这……”前川眉目紧皱,默了片刻,方试探性地道:“逢时……有话要我转于大人。”
逢时……好像是前段时日,搅得背阴山不太安稳的那个魔。
曾听明珏说,前川在仙界力担多罪保下逢时,又将他带回了蓬莱山。当时我并未深信,然此时来看,此事不假!
“哦?逢时……”千夙眸子微眯,勾唇轻笑,“他有什么话需我知晓?”
“逢时告诉我,说凡间潮水镇之事,与他无关!”
潮水镇的事……
我记得,是那食人心的狐妖,林燃妻儿枉死,以及横尸荒野的近千亡魂与拘魂阵。
据林燃当时所说,是一位身带魔气的黑袍男子,后来有了背阴山之事,我便理所应当将潮水镇之事算在了逢时身上。
可如今……却不是逢时所为么?
“与他无关?”千夙挑了挑眉,“他这么与你说的?”
“不错!”前川咬了咬牙,继续道:“大人,或许真的不是他!
千夙身子微微直了些,勾唇道:“我知道!”
“大人知道?”前川满目疑惑。
“知道!”千夙点了点头,“他身带魔气,是因为由仙堕魔,又在黄泉地狱待了许久,那些刺鼻的腥臭便由此而来……但他身上,却并未背着一条凡人性命,这也是后来,我默许你将他带回蓬莱山的原因!”
千夙都着般说,潮水镇之事,与逢时无关……
那告知林燃拘魂阵,诱他屠杀潮水镇近千人命的黑袍人,又是谁?
若非不是以那些冲天怨气,来引背阴山底部邪魂恶鬼难安,那他又如何救出自己兄长?
可若不是他,这六界之中,又有谁坏了法度,身担恶果,却无一人察觉?
实乃惊骇!
“谢大龙爹爹!”千夙话落许久,前川方才拱手附身,结结实实拜了一拜。
“原来你早就知晓这些事了。”我努努嘴,盯着千夙。
他道:“也是见了逢时才知晓。”
“大人英明!”
千夙眉眼一扬,低哼了声。
我便又回了头盯着前川,“前川山神与逢时,在蓬莱山过得怎样?”
“还……还好!”前川愣了愣,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
我一边将他上下扫了几眼,一边揪了他袖子,“那山神这手指头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怎么来的?逢时虐待你了?”
“呃……并未!”前川略微有些尴尬,躲闪着眼神道:“是我,是我想为他做些什么,但他都不喜,唯有一些凡间吃食,他倒会多看几眼……所以我便学着烧些菜,这是不小心割到的。”
我很是惊异,“你竟为逢时……烧菜煮饭?”
“嗯!”
“啧啧啧……”我蹙眉叹了几声,“看来你二人在蓬莱山过得还算融洽。”
前川抿唇不语。
我又接着道:“其实初听你将逢时带回蓬莱山,可吓了我一跳,生怕你不防被逢时给暗算了。如今得知你与他过得颇为安稳,那我也放心了!”
“让七华上仙忧心了!”前川颔首,极为郑重道:“左右是我对他不住,是我该顺着他的心意。”
我一边点头应是,一边飘过去蹭到千夙身侧,“大人学学前川山神,待我好一点。”
“前川待你好?”千夙压着眉,声音骤冷。
“不是不是,我是说,让你学学前川山神对逢时那样,对我好一点。”
“哦!”千夙低眉望我,缓声道:“如何算待你好?”
“嗯……”我沉思半晌,道:“这么多年,你生气,都是我来哄着……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哄过我?”
“大人哄哄我,好不好?”
“怎么哄?”
“比如说些好话,赠我些礼物,或者为我……唔……”
我吓了一跳,定定瞧着近在眼前的千夙。
许久,他将唇畔移开,又反手一勾将我带进他怀里,眼角眉梢浮起浓重的笑意,“这样,算不算哄你?”
“千夙!”我缓过神来,脸霎时烫的厉害,一时又羞又怒,只得以手遮脸将头埋进他怀里,压着声道:“前川还在这儿呢,被他瞧见……”
“啊……我……我突然瞎了!”前川耳力极好,即刻打断我的话,“没瞧见,我什么……都,都没瞧见!”
他似乎是捂着眼,踉踉跄跄摸出了门。
千夙低眉望我,耸了耸肩,“你听,他说什么都没瞧见!”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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