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 | 听见了听不见 5

作者: 金牛金 | 来源:发表于2018-07-27 01:16 被阅读17次

    天蒙蒙亮我才睡着,所以朴校长夫妇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压根儿不知道,一直到听见敲门的声音。

    门口是一张虎着的脸,眼睑比上次见到的还要浮肿,眼圈发黑。是女主人李玫。

    “7点了。”她不高兴地说,“你以后7点前就要把早饭做好,哪能这么睡懒觉?”

    然后一整天她在不厌其烦地给我做示范。我在本子上记成了流水账,以后每天我都在重复这些事。除了收拾卫生,我最重要的任务是护理三楼那个病人。

    我先重点说一说我参与第一次护理的详细过程吧。

    首先李玫用电饭锅煲好营养汤。保温设为38度。

    8点半,她领着我上楼。进屋后我发现病人的吊瓶已经撤了。

    “秋冬的时候,如果房间没有开空调,先关上门窗,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28度。记住,是28度。等室温显示28度之后你才能掀开他的被子,否则他会着凉。”她特意放慢了语速跟我讲,怕我记不住,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跟我说,仿佛我是痴呆儿似的。

    她看我在本子上记完,把我领进卫生间里,用蓝色脸盆接满一盆热水,放在半人高的手推车上推回卧室。

    “洗下身用蓝色,搭配的是蓝色毛巾;绿盆是洗脚的,配的是绿毛巾;黄盆是洗脸的,配的是黄毛巾。一定要记牢,否则很不卫生。我家阿杨最讲卫生了。水温40度够了。”

    我记下来:黄,脸;绿,脚;28度。那个蓝色就不用记了,反正我自己清楚就行。

    空调效率很高,此时室温已经达到28度。

    “现在我们给阿杨用温水擦拭身体,你看仔细点。”她这么样这么样地边说边擦。

    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不肯看,转过脸去。

    “不要扭扭捏捏,他现在不是男人,是病人,而你是护理人员。”她语气刻薄地说道,“你以为8000块那么好赚?否则按照你的条件,给你4000都算多了。”

    听了她的话,说句老实话,我想转身跑掉算了。我拳头拽起来。不行啊,没身份证,连住旅馆都住不了,我就是一个被社会开除了一切背景的黑户。学校肯定不会再收我,我还能去哪儿?

    我松开拳头,转过脸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接下来漱口洗脸。”她讲解着。

    漱口杯装上淡盐开水,她掰开病人的嘴,用棉花棒清洗口腔。

    换黄盆,洗脸,翻身,擦背。

    “洗脸翻身的时候,你千万注意别动他鼻子里的鼻胃管,老是动会擦伤他的鼻腔膜的。我说的你听得懂吗?”

    我点点头。

    换绿盆,洗脚。

    “洗脚的时候,床尾这一部分可以通过开关折叠,让病人的小腿垂下,便于洗脚。”

    “洗漱好之后,空调可以关了,开窗透气。能不开空调就尽量不开,让空气流通更重要。”

    “接下来是最紧要的一关,给他喂饭。”

    她用很大的一个针管从保温锅里吸了300cc,先在自己嘴巴里滴了一滴试试温度,然后注入阿古的鼻胃管内。

    “一定要亲自试温度,温度太烫太凉都会伤他的。慢慢地喂,不能着急,想想你自己喝汤,也是一口一口慢慢喝比较舒服是不是?”

    我点点头。

    “你知道他这些天为什么一直在打吊瓶吗?因为肺炎!这个肺炎不是因为感冒引起的,是喂东西喂太多太快引起的,食物反流进了他的肺部引起的吸入性肺炎。”

    提到这件事我看出她怨气很足。后来她告诉我都是她媳妇不用心造成的。杏花压根儿就没有认真给朴杨喂饭,有时候忘记喂,忘记了的又想补回来。一会儿啥也不给他吃,一会儿又给他吃600CC,就算是正常人,一口气也吃不下600CC的东西。那个杏花脑子真是坏掉了。她说。

    “你千万记住,每四个小时喂一次,每次只能300CC,不能少,也不能多,而且要慢。”她反复强调,“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能做到吗?”

    我认真地点点头。

    喂完东西以后又给他喂了一点白开水,算是清洗口腔。

    早上第一次护理加上喂食前后花掉了一个半小时。

    一整天干下来,我算了一下,如果22点睡的话,我可以睡7个小时。除去睡觉,这一天之中属于我的自由时间总共不到2个小时。虽然工资高,但是得付出更多的时间代价,还得忍受女主人肆无忌惮刻薄的语言,赚钱真不容易呀!


    与杏花同病房的那个产妇是顺产,第3天就办了出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欢天喜地的抱着孩子走了。

    杏花仍旧躺在床上,她是剖腹产,肚子上有刀疤,一动就疼,而且开始发痒,真是难受得不得了。

    她仍旧没有见到早产的女儿。不过每天下午5点可以打电话咨询监护室,询问关于保温箱里孩子的情况。

    “她的身体或者外貌有没有特别的地方?”她委婉地问医生。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她心情就没有好过,担心小孩有缺陷。

    “孩子没什么特别,很正常。”医生回答。

    她还是忐忑不安。这个孩子到底长成了啥样?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杏花妈妈永远坐不住,总是跑出去到处找人聊天,然后一回来就讲别人家的事情,添盐加醋讲得津津有味。

    “你烦不烦,妈,别人家的事情关我们屁事!”

    “你每天苦着张脸我不去找点乐子不被你给苦死!”杏花妈妈不以为然地说。

    “你不想看见我那你回去好叻。”她跟她妈怄气。

    “你婆婆也真是的,3天了,就没来看过你。”她妈妈发牢骚,“如果她来替换我,我早回去了。”

    “要她来干什么,看见她我心里更烦。”

    “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呀。”

    “还不是你害的,非要我嫁给朴杨,真想不通这种人有什么好的?”

    “谁知道他会这么倒霉呢!人算不如天算。”

    “我不想回他们家了,天天对着个死人我受不了。”

    “你不回那里你还能去哪里?”

    “当然是回你那里。”

    “我个傻丫头,你这个样子回去,邻居的口水不把我们淹死!”

    “那你就让我在他们家苦死吧,以后别装模作样地可怜我!”

    她妈叹口气,说“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你实在过不下去,也得想好后果,否则会吃亏的。”

    有了她妈这句话,她心里舒坦了些,是的,等出院了她想问问律师该怎么办,跟植物人实在没法过下去。


    做了一个星期之后,我慢慢地适应了每天的活,没觉得那么手忙脚乱了,睡眠调整了过来,时间也感觉充裕了很多。

    我终于腾出了足够的时间在家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站在钢琴面前。

    看着它就像看着自己辛勤劳动之后的奖品似的,我有些激动。

    我真会弹吗?

    我坐了下来。这些天我一直在做准备,一边弄卫生一边想出了一首清晰的乐曲,是我回忆出来的还是新编的我不知道。

    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起舞,我闭上眼睛,任乐曲在手指底下如风一样刮起来。

    风很活泼,它跑到田野上,又穿过桔园,落在了船浆拨弄着水面。

    风很好奇,它推开了窗户,向帘子打探一朵花的下落,还没等到答案,又追着鸟儿的身影上了天。

    风是性情中人,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它有伤心的时候,雨是它的眼泪,不过它很快就会忘掉那些伤痛。

    风的身上有一个雷做的腰鼓,每次敲完鼓它就会把烦恼敲得一干二净,然后开心地找太阳散步,阳光是它最灿烂的笑容。

    风也有安静的时候,安静的时候它躲在山洼里,躺在树叶上听着小鸟歌唱……

    风就在我的手指底下轻轻地刮着,直到我睁开眼睛,我才想起来这不是风,而是像风一样的乐曲。

    我不仅会弹,而且能弹出风一样的乐曲,这让我开心。我陶醉地抚摸着琴键,对它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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