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爱情是灵魂与精神碰撞的火花凝结,却不想走入人间的爱情,其实只是要柴米油盐。
1.
从读书第一天起,何晓蝶就是学校的名人。不是因为学习好,而是因为名字。
何晓蝶是个一米八二的男人,名字娇俏,人也温文尔雅,但绝不娘炮。因为这名字闹过的笑话,可以讲三天三夜。
被分到女生宿舍的事,那叫一个家常便饭。他被校长点名上台发言时,总能引起一阵哄笑。台下故意娇柔地叫“晓蝶”“蝶蝶”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时候的何晓蝶曾很愤怒地质问父母,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
父亲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不好?破晓成蝶,有个美好未来的意思。”
何晓蝶愤愤地说:“这是个女孩名字!你们太不负责了!”
父母笑笑不理他,各自忙去了。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孩子的愤怒,只是当下零食得不到满足罢了,名字不过是借口。
多次抗争无效,何晓蝶也不说了。只是每当有人用戏谑的语气叫他时,他都神经过敏的瞪着对方。
他的朋友都叫他何晓,把蝶字隐了,知道他忌讳。
后来参加工作,他的名片与自我介绍都是何晓。何晓蝶渐渐成了一个秘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
年会时,当主持人姚讳在台上介绍集团本年度优秀员工,优雅地叫出“何晓蝶”时,何晓蝶心脏都停了半拍。
尤其姚讳还自作主张地加了一段修饰:“多美丽的名字!让人联想到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像蝴蝶一般向我翩翩飞来。”
台下的人哄笑着,都四顾寻找这位“美丽的姑娘”。
何晓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当他低头迈着方步走上台,姚讳掉下巴的表情至少定了三秒后,她才忙收了,露出专业微笑:“原来是一只英俊的蝴蝶!”
台下又响起熟悉的并无恶意的哄笑。何晓蝶强装镇静,假装没有听到。
姚讳在颁奖领导讲话时,悄悄退到何晓蝶旁边。她轻轻对他说:“对不起!”
何晓蝶愣了一下,用余光看了姚讳一眼。这个全集团的女神,居然就站在身边,离自己这么近。她大约只有1.65米吧,这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与秀气的鼻尖。
何晓蝶抑制住心中狂喜,努力调整上翘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心里小九九迅速盘算起来,一定要抓住机会与女神扯上关系,以后才好往深了发展。
何晓蝶舌动嘴不动地轻声说:“请我吃顿饭就原谅你!”
姚讳明显在憋笑,但主持人的专业素养不允许她放松。
2
何晓蝶年会后第五天,就找到了姚讳的电话号码。他酝酿了一下就打了过去。
姚讳还在睡觉,公司放假了,她终于可以任性地睡个天昏地暗。
听到电话响第一反应是挂掉。可对方很有韧劲,一会又打来了。那当手机铃的“God is a girl”听起来格外刺耳。
姚讳没好气:“谁啊?”
“何晓蝶!”
姚讳一下醒了,何晓蝶!呵呵,那个长得好看,名字也好看的男孩。
何晓蝶笑:“被我吵醒了?”
“没,只是起来不久。”姚讳迅速坐起来,把声音调成清醒的状态。
“出来吧,我们去吃饭。”
姚讳有点娇羞,仿佛被人猜中心事。幸好隔着电话,发红发烫的耳根只有自己知道。
那天她看到何晓蝶猫着腰往台上走来时,已对他饶有兴趣。名字那么柔美的男人,莫名给人一种喜感。他走到近处灯光下时,姚讳忘了他名字。
何晓蝶整个人熠熠生辉,内双的眼睛不大,却温柔如水,看得人浑身暖洋洋。羞涩地笑着的嘴唇,勾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眉毛不浓,恰到好处;鼻子不高,线条分明。剪裁得体的白衬衫,完美呈现他的修长身材。
整个人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一切都刚刚好,不张扬不黯淡,这个男人直直走进了她心里。
她特意去跟他道歉,是想探探他为人。当他说请吃饭,姚讳心里的笑意漫上嘴角。在台上,她忍住了。
恰到好处的表示了他对自己的好感,幽默又不过分地化解了自己的尴尬。不轻佻,也不刻板。
姚讳在心里不断给他加分,外型性格幽默智慧,所有印象瞬即在脑海里资源整合,得出:喜欢!可交往的结果。
何晓蝶打电话来,她连矜持一下都不愿意,反正还欠他一顿饭。约了地方,爬起来精心打扮,要好看不要刻意。
何晓蝶握着电话乐了,准备一堆话全没用,女神真亲民!
原以为要九九八十一难,谁知脚一跨就到了对岸,让人喜悦得差点要失落了。
3.
不确定自己心意的人,才喜欢在追逐中,以别人的行动确定自己的情感走向。不自信的人,才需要他人连续稳定的付出找到自己的价值。
两情相悦又不愿扭扭捏捏的人,宁可把时间与精力用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柔情蜜意中。与其追逐浪费时间,不如尽快了解双方是否合适。
姚讳与何晓蝶吃饭的过程,已深陷情网,相见恨晚。两人从天南聊到地北,天文讲到地理。三观契合,兴趣类似。
很多书两人都看过;很多地方,两人也先后去过;很多事情,居然也都干过。两人不断惊叹:“你也是这样?哈哈,我也是!”说到兴起,二人仰合不止。
话说找爱人一定要找与你有话说的,否则未来几十年,要如何度过四目相对,却默默无言的日子?
情侣也好,夫妻也好,双方灵魂的归宿才永恒。以色示人不长久,外表的匹配,终是肤浅。
何晓蝶送姚讳回到楼下,两人站在那谁也不想先转身,四目相对,依依不舍。
何晓蝶说:“我不知道原来我可以这么肉麻!你上去吧,我在这看你上去了才安心!”
姚讳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傻!你走吧!我看你走了就上去。”
大冷的天,两人傻站着,说着幼稚的话,还觉得甜得化不开。
爱情,一经发生,发酵的过程迅猛异常。把人醉得睁不开眼,连对方都看不清了。哪还知道天气冷热。
僵持的局面,最后以何晓蝶把姚讳抱起送到家门口,再以一个霸气长吻结束。
一气呵成,顺理成章,姚讳还在发愣,何晓蝶已转身下了楼。留下她靠在门上发软傻笑。
谈恋爱碰上对的人,就像找到另一个失散多年的自己。心身灵都透着幸福。
何晓蝶开始履行男朋友之职,早请示晚汇报。他百度追女孩的各种方法,然后一一去实施。
他是普通家庭,工资也不算太高,不会花太多钱,但可以花很多很多心思。
早餐陪聊哄开心,这样的日常不值一提。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姚讳说曾经的梦想就是当公主,住在大大的城堡里。檐下有秋千,廊前有白马。
何晓蝶便花了一个月时间,用几十包一次性筷子,给姚讳搭了一座大城堡。细细地刷上颜色,做了微景观。在下面做了个有轮的底座,轻轻拉着绳子就可以在房间里移动。
当他牵着城堡出现时,姚讳正在筹备一场大型会议的彩排。所有人被这一米多高的精美大模型惊呆了。
姚讳在那一刻差点要开口说:你娶了我吧!她被感动得一蹋糊涂,得男如此,妇复何求?
4.
姚讳没时间琢磨,也不懂怎么回报何晓蝶的好。就总是在外出主持时,给何晓蝶买各种贵重礼物。手表皮带袖扣,她不看价钱只看材质款式,变着花样买给何晓蝶。
她知道这远不如何晓蝶的用心,但却是自己真心诚意挑的。她忽略了何晓蝶在再三收到她礼物时的脸色,理所当然地认为互相给予得恰如其分。
她喜欢有心意的东西,而她的心意用金钱也可以表达,这不矛盾。
当何晓蝶胡子拉渣说分手时,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那么相爱,都愿意为对方付出,为什么要分手?
何晓蝶痛苦异常:“小讳,我真的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不要你跟着我受委屈!”
姚讳惊讶:“我从没觉得受委屈了!我很喜欢和你一起。”
何晓蝶咬总嘴唇,想了好久才说:“你现在可以从父母处拿钱花,想买什么买什么。但以后呢?我们结婚后也这样吗?当然不行,我不允许自己连妻儿都养不起。你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你一件衣服顶我大半个月工资,你送我的礼物够我一年工资。我没法让你过这样的生活,小讳,我真的没办法!”
姚讳抢着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不想我委屈,所以在金钱上,纵容了我。以后,我不回家拿钱花!真的,我就用我的工资。我没那么娇气的,晓,你不能因为这个和我分手!这不是我的错!”
何晓蝶看着姚讳急白的小脸,心痛地笑了,眼泪在眼里直打转。
他怎能让她如此委屈自己,他的小公主真的要住在城堡里的。但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一飞冲天,他何晓蝶要飞黄腾达遥遥无期,他怎么承诺她一个未来?
姚讳态度坚决而强硬,因为花钱态度而分手,她不接受。
何晓蝶与她订下一个月为期,不准回家拿钱,就用自己工资,能否撑得过一个月。
姚讳满口答应,为了爱情控制下购物欲很难吗?
何晓蝶多希望她可以坚持一个月,这样自己就有底气与借口不分手,姚讳是可以跟自己过普通日子的。
但不到半个月,姚讳就嗫嚅着来跟他商量:发小结婚,以她们的交情,不能去小红包。但俩人工资如果拿去喝喜酒,怕是要饿上大半个月了。
何晓蝶静静地看着她,意料之中。未来他们要面对更多这样的时候。她那圈子里的人,是他供不起的一群人。
恋爱只是风花雪月,婚姻就是柴米油盐,烟火气十足。他的一个月工资,还不够她打一个红包。她要首饰,服装,护肤品化妆品……都是大品牌,他那点工资连塞牙缝都不够。
姚讳不拜金,他知道,那只是她的日常生活方式。可金钱在生活中常常占到不可忽略的重要的位置。影响感情,影响人生。
他与姚讳思想上高度契合,门第经济上相差悬殊。这样的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能牺牲原来的骄傲与习惯,才能继续下去。
姚讳与他都有心无力,她的生活习性与圈子改不了。他的尊严也不允许他在岳父母庇护下生活。
唯一的结局,无论维持多久,最终也是一拍两散。区别是现在相爱时痛苦地分,还是未来相杀时恨恨地分。
何晓蝶选现在,长痛不如短痛。姚讳还是不同意,只是已不再坚决。何晓蝶说得对,他融不进自己的奢侈圈,也不愿意挤进来。
她忍不了想买不能买的日子,工资发下来就要算计着花,她讨厌这种斤斤计较。毫无生活乐趣,太看重钱的观念,让她很累。
两个人终是泪涟涟的分了,千般契合万般不舍。现实远比理想要难以逾越。
这只英俊的蝴蝶,扇扇翅膀飞过她的生命。终究因为不过是个蛹,破晓成蝶,也不强大,敌不过繁华,守不住安宁,徒留美丽伤感。
到底是谁说的,精神与灵魂是爱情的最高境界?高境界的人不吃饭穿衣过日子吗?
跳过生理需求的衣食住行,直奔精神与灵魂的需求,不过是空中楼阁,经不得风雨。万丈高楼还得平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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