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

父亲走后，母亲由我们兄弟姐妹轮流赡养。

国庆假期前一天，我把母亲从大哥家接回家。

“我饿了，早晨没吃饭。”坐在车上她生气地对我说。

其实妈是吃了饭的，要么就是嫂子做了饭她不吃。

“做了饭不吃，还能怪谁？”我责问她几句，她也仍是说，我就是没吃饭。

今年以来，她总是明明吃了饭，也说沒有吃，甚至说我们故意给她一点饭吃，不让她吃饱。

有次在我家，早上睡懒觉起床晚了，推迟了点吃饭，就骂我：“都到了中午，还吃早饭，不知你家怎么搞的。”其实墙上的石英针显示才8点，妈的意识己模糊，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

女儿徐柳上大学，国庆节放长假，第一次放假，叫我开车去接她。可妈刚接到我家，实在放心不下，我把米饭和菜盛好，放在简易电饭锅里（智能电饭煲怎么教也不会用），告诉她加热了就可吃饭。临走时，电话告诉同一小区的妹妹照看。

晚上天黑了，我还在高速上，小区李角选打电话说，“车库门锁了，你妈说进不去，在小区里面走来走去！”不会吧，车库门从来不上锁的，肯定又犯糊涂，不认识自已的家了。

怪不得上午接她回家，“这是哪里？这是乡下吧？我不认识了！”她左瞧瞧右看看，好奇地说。我的母亲，这可是你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07年就搬来学府居住，真的就全忘了吗？

第二清晨，因昨晚回家时遇高速上发生车祸，堵车近二个多小时，起床较晚。我赶紧下车库去看母亲，窗外的阳光正盛，太阳已晒满了整个小屋，母亲却仍在床上酣然入睡，被子掉到地上，给她盖上小毛毯，也一动不动，毫无察觉。

我唤她起床吃饭。她说，昨天晚上，不知道电灯怎么关？开关也不知道在哪？我把房间的开关一个一个演示她看，手把手做一遍，看着妈象个小孩那样认真地照我说的去做，反复按开关，我潸然泪下，母亲的老年痴呆让她选择性遗忘。

母亲真的是老了，那个从不愿意去医院看病的她，生病也会要求去医院了；那个总是说自己从不打针、从不吃药的她，居然偷偷跑到小区外面药店去买什么保健品、人参片，还有什么止痛膏了。每次都会被药店那个阿姨欺骗，尽买些亳无用处的口服液和鱼肝油回来，当作所谓治眼睛的“灵丹妙药”来吃，可她不知道，血糖、血压偏高的她是不能吃这些高糖分营养品的。

有时，她还会把饼干、面包、葡萄糖液整个放在电饭锅里去蒸；她上了厕所，也不放水冲洗；她打开了水龙头，也总是忘了关；她经常会一个人喃喃自语，说她记忆中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人和事。昨天她说脚疼，今天她又说手疼，过两天她又会说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了。

母亲总是强撑着忙里忙外，翻东找西，不厌其烦地把房间所有的衣服、被子、甚至凳子，只要是能搬得动的，都倒腾出去晒太阳。从她的步履蹒跚和佝偻微驼的身影，那么明显地告诉我，母亲真的老了！

母亲的一生也不容易。她目不识丁，九岁时我的外婆就去世了。和父亲组建家庭后，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弟姐妹六人抚养长大，供我们读书，现在都有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工作和不错的家境。

如今妈老了，为了更好地照顾她安享晚年，兄弟姐妹五人轮流照顾她，就发现了妈有很多缺点。我们就开始数落她的种种不是了，说她太难讲话了，说她从不讲真话，说她不听人劝告，说她“在东家说西家好，在西家说东家好。”这次轮到我照顾妈时，我发现母亲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似乎有“被风一吹就会倒”的感觉。老天庇佑，妈身体除了老年痴呆，还别无他碍！

时光无声走过。我们也都步入中年，现在我才知道，我们跟父母亲就像是乘坐同一辆车的乘客，他们早早上车，在车上迎接我们，陪我们走一段长长的旅程，然后他们先后到站下车，我们目送他们离我们远去。现在妈已老了，到了我们尽孝的时候了！子欲养而亲还在，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母亲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但是我希望母亲还健在的日子里，我们能少一点粗声粗气地对母来说话，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母亲，让她活在儿女们的精心照顾里，活在儿女们的敬老爱老的一片孝心里。